五（上）

    他们就这样周旋在两者之间，有时是警卫队，有时是黑帮，恩里克感觉那个自信满满的乌利希又回来了，尽管他也想提醒乌利希弗拉娜的忠告，但显然乌利希并不想听。

    乌利希和弗拉娜的关系也越来越差，他总说她妨碍了他的思考，弗拉娜开始学凯瑟琳，把朗姆酒兑在咖啡里，喝得脸颊通红。

    恩里克和路西恩的关系则在改善，其实他们也没有真正恶化到哪里去，恩里克自认为是个男子汉，不该像教会女学生那样纠结这些什么rou体啊灵魂啊的事情。

    两个朋友打了一炮而已，对方又有发情期这种“生理缺陷”，他还能怎么样呢？他又不要和路西恩谈恋爱。

    相较于恩里克的“豁达”，路西恩对他们俩回到原点的关系似乎有些不满，但他没有刻意地表达出来这种感受，而恩里克更是或许连“表达感受”都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对他而言男人之间的交流就是原始简单的——他甚至想过干脆和大耳朵打一架，他们就能忘记这件事，然后立刻变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好。

    这天他们一伙男人在脱衣舞俱乐部看表演，几个人对着个绿皮肤长着鳞片和尾巴的奥菲舞娘直吹口哨，只有路西恩一个人远远坐在一边只是喝酒。

    托法点了个长耳朵黑头发的斯潘因女孩来跳膝上舞，不时用充满下流暗示的眼神去盯着路西恩，后者似乎是忍受够了，抛下酒杯就走了。

    恩里克看到了这一切，鄙夷地对托法说，“你是不是嗑多了蘑菇，只会开这种低级玩笑？”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看着他的样子就像一条蠢狗看着rou，疤脸？”托法伸出舌头夸张地舔着嘴唇，视线则落在眼前女孩的屁股上。

    恩里克顿时觉得恼火，他控制住自己不要抄起酒瓶去砸烂那个长着邋遢金发的狗屎脑袋，决定不再去理睬托法。

    恩里克转身穿过走廊来到街上，看到尖耳朵的斯潘因人孤零零地站在霓虹灯下抽烟，对面高楼上一个巨型灯箱上立体的海水和鱼群广告似乎吸引住了他的视线。

    恩里克也抬头看了一会广告，是电影“新世界宝藏”系列里的一部，据说是在那个到处都是汪洋大海的提希塔星拍的。

    “我想去看看，你要一块来吗？”路西恩吐出一口烟雾，对来到身旁的恩里克说。

    “这算是约会吗？”恩里克不解地问。

    “我觉得是和解请求。”路西恩回答，目光从巨大的海洋生物转到恩里克被灯光照得五颜六色的脸上。

    “所以……我们在吵架？”恩里克不由自主抓了抓脸颊上伤疤的位置，又突然不合时宜地联想起路西恩舔他疤痕的感觉，真要命。

    “我不知道，但是你看着我的时候，我总觉得你要把我揍一顿的样子。”

    虽然他确实这样想过，但恩里克自认为自己掩饰得还不错？

    他突然想是不是有人可以把他的“目光”给录下来，也好让他自己解读一下到底是副什么见鬼的样子。

    为了接受这场和解，于是就有了恩里克和路西恩抱着爆米花桶坐在影院里的一幕。

    这个电影是讲一群人到“新世界”海底探险的故事，全息电影把海洋里的每个角落展现得淋漓尽至，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新世界海底生物，有条会说话的章鱼一样的生物让恩里克觉得搞笑极了。

    科技让不会游泳的人也能潜水到海里，身临其境，全息电影的真实度让那些鱼类和海草就像是真的顺着皮肤划过，恩里克难免有些赞叹。

    看完电影后，他们坐在一个汉堡店里，恩里克啃了一口他的芝士牛rou汉堡，口齿不清地说，“所以，你觉得提希塔真的是那个样子吗？海滩，棕榈树，珊瑚礁……鱼啊……章鱼……”

    “恩……除了我觉得章鱼应该不会说话。”路西恩咬着特地点的章鱼腿，恩里克又看到他的尖牙了。

    “也许真的有个地方的外星人就是那个样子……嗨，没准你正在吃他的远房表弟呢！”恩里克笑起来，“或许我们真该去个只有章鱼的地方好好待着，没有警卫队，没有女爵，更没有该死的特工，谁也找不到我们。”

    “然后每顿都吃章鱼外星人……的表弟吗？”路西恩似乎是在想象的样子，然后摇了摇头，“不会有人和你去的，尤其是艾蜜。”

    “她最好不要去，”恩里克也抓起炸章鱼腿放进嘴里使劲嚼着，“真是个扫兴鬼。”

    “但是我想我会去。”路西恩笑了笑，举起装着苏打水的杯子，用斯潘因语说，“敬伊斯顿章鱼星。”

    “敬伊斯顿章鱼星。”恩里克也举起饮料学着说了句，章鱼这个词在斯潘因语里读音有些像肥皂泡，因而他念得像是“伊斯顿泡泡星”，听起来就更傻了。

    不过多亏这个神秘的伊斯顿泡泡星，恩里克不用老想着和路西恩打一架什么的了。

    管他呢，他们睡过又怎么样？路西恩都愿意陪他去一个除了章鱼，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在那个地方，他们还会多来几炮也说不定。

    …

    不久后菲利普伯爵的弟弟米凯尔找到了范德莱帮，他想要报复玛格丽塔，而给他们提供了一条玛格丽塔兵工厂的线索，据说那里有先进的飞船，可以卖个好价钱。

    但等到恩里克他们把运输船偷偷开出来，打开集装箱一看，才发现净是些早就过时的废铜烂铁。

    他们被耍了。

    乌利希不顾黑尔格阻拦，气势汹汹去找米凯尔理论，则早有大批警卫队等着，还打坏了托法新抢来的一辆古董车。

    这令乌利希简直怒不可遏。

    就在这个时候，玛格丽塔女爵又来找乌利希，她想要雇佣范德莱帮的人去破坏琼斯家族的气田。

    这正中乌利希下怀，但他又很怀疑玛格丽塔是否真的会如她所说，把切尔诺乌斯城堡里的新金属都给他们。

    “我们要做两手准备，”乌利希说道，“恩里克，路西恩和托法，你们去破坏气田；剩下的人和我一起去把城堡地下的金库炸开。”

    听到可以搞破坏，托法自然是最高兴的，尽管恩里克反复对他说破坏气田就可以，没必要杀人，但托法根本不听他的命令，照样大开杀戒。

    “够了托法，该走了，”恩里克说道，远处气田的爆炸声隆隆传过来，托法在工厂大楼里乱转，“我看到米凯尔?琼斯那个窝囊废了，得把他抓出来。”

    “走吧，别管什么米凯尔?琼斯了。”恩里克接到拉尔夫和奥托发来的消息，似乎切尔诺乌斯城堡金库出了点问题。

    “不行，那混蛋毁了我的车，还害我烧伤了！”托法打坏了一扇大门，果然看到米凯尔?琼斯和一个跟他长得有点像的少年在里面。

    “别，别开枪，你要钱，我这里有——”米凯尔话没有说完，就被托法两枪打在胸部和腹部，痛苦地倒地死了。

    “爸爸！”那少年大叫，他伏在尸体身边，咒骂道，“你们这帮疯子、恶魔！为什么杀了爸爸！”

    “因为我是托法?盖治，没有人可以小瞧托法?盖治！”托法又把枪对准了少年，“我这就送你和爹地团聚！”

    然而恩里克则把枪口对准了托法，“他就是个小鬼，让他走！”

    “疤脸，你找死吗！？”托法虽然不相信恩里克真的会开枪，但还是不敢动。

    恩里克转而向少年说，“小鬼，快走吧！”

    少年愣了愣，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父亲的尸体，颤抖着手脚跑着离开了。

    恩里克确定少年走远后才放下了枪，“托法，你已经失控了。”

    托法恨恨啐了一口，“疤脸，我发誓如果你再敢把枪口对准我，我一定杀了你。”

    恩里克不理会他的威胁，“走着瞧吧。”

    路西恩这时也冲他们走了过来，“怎么耽搁这么久？乌利希那边出了状况。”

    两个人都对之前的事闭口不谈，但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路西恩瞥了眼地上的尸体，心里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他走到恩里克的身边，说，“没必要为了个琼斯的人和托法闹翻脸。”

    恩里克没有提那个孩子的事，他知道路西恩对乌利希有绝对的忠诚，而且路西恩显然很讨厌这些高人一等的贵族，会让他联想到故乡密特拉。

    他们赶到大伙所在位置的时候，气氛则十分怪异，乌利希阴沉着脸，艾蜜在远处歇斯底里地大叫，而潘乔抱着个人，在哭。

    恩里克走近了才看清楚这个人是朱利安，或者说朱利安的尸体，他的脖子被划开了，刀口很深，那苍白的脑袋几乎要断掉，潘乔哭得特别伤心。

    艾蜜发现了恩里克，飞奔到他的面前，挥着拳头打在他的身上，大喊着，“他抓走了蒂米，他抓走了蒂米！”

    “谁抓走了蒂米？”恩里克心里一沉，他直挺挺地站着，被她捶了好几拳，她需要发泄。

    “是欧莱利，他没死。”一旁的纽曼垂头丧气地说，“他接受改造成了个赛博人，他和他的赛博人同伙把我们绑起来，然后杀了朱利安……还黑进了弗朗西斯号的系统开走了船，蒂米在船上。”

    艾蜜捶累了，蹲在地上崩溃得大哭，“恩里克?伊斯顿，我恨你！我恨你！”

    恩里克又把头转向拉尔夫他们，皮肤黝黑健壮的小行星带大汉说，“玛格丽塔那个巫婆果然是个骗子，金库里是空的。”

    乌利希又一次失策了，本想把那两个家族耍得团团转，结果发现被耍弄的是自己。

    “我们去救回蒂米。”乌利希说，他望着纽曼，问，“那堆偷来的废铜烂铁，还能飞吗？”

    恩里克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之前自己偷回来的一艘旧飞船和几艘小艇，纽曼摸着有赘rou的下巴，“那都是内战时候的玩意儿了，我尽力吧，乌利希。”

    “我不要尽力，”乌利希的声音很沙哑，布满血丝的眼睛盯过来，“我要保证。”

    “……我保证！乌利希！”这个号称当过开拓部队二等兵的机械师，有些被乌利希的样子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