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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通常寒暑假的大半时间徐正南都是和陆文元待在一起的,他爸在市中心给他留了套公寓,陆文元在家里住烦了就会来这边跟他一起窝几天,有时候叫一群人过来开party,两三天不睡觉也是有的,但是今年暑假陆文元几乎失联了。

    距离正式放假已经过了两天半,他发出去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和陆文元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散学典礼上。自从陆锦年回来以后,徐正南的地位可以说是一落千丈,被留下来一个人擦屁股不说,现在连消息都不回了,用完就踹,典型的渣男行为!

    他还是有点在意陆文元和他哥的关系,那天晚上陆文元的举动虽然暧昧,但到底也没有明说,后来他也旁敲侧击地问过,但陆文元对此绝口不提。道德感这种东西他们这帮人是比较淡漠的,如果陆文元真和他哥有什么,徐正南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分开了那么多年,这种兄弟关系早就名存实亡了。

    他又给陆文元发了几条微信,陆文元不喜欢跟人打电话,不跟他提前说的话基本上是不可能打通的,他今天是真的有事要说,城南酒吧那边的工作人员告诉他,昨天晚上听见周青凯说一定不会让他们好过。

    这事儿徐正南是打听过的,那天晚上处理完烂摊子后他就留意了一下周青凯从少管所出来的动向,结果这一打听才知道,他在少管所改造的那段时间,他母亲已经病重去世了。周青凯住的地方是贫民窟,死人这种事情频率不算低,周围的人怕惹麻烦没有报警,仅剩的几个亲戚用他母亲留下的后事钱单走了个火化,连葬礼都没办。

    虽然周青凯母亲的病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周青凯最后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但谁知道这个心理变态会怎么想,他们不能说完全没错吧,可遇到那样的栽赃陷害凭什么要他们既往不咎?徐正南散学典礼那天就跟陆文元说要注意了,否则那天他根本不会再去学校,只是陆文元这段时间都不在状态,他根本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听进去没。

    陆文元当然是听进去了,他那天跑去疗养院就是担心周青凯找他哥麻烦,周青凯这个人卑鄙下作,当然也知道用什么方式最能报复到他。他那天晚上表现得太急躁,让人有了可乘之机,这是他的问题,他会负责把这件事解决干净。

    收到徐正南微信的时候他正在整理阿姨洗好的衣服,这家伙话实在太多,一长串消息发过来,有意义的只有两三句,他有好几天没回消息了,看在徐正南这么努力的份上还是施舍一般回了个我知道了,那边很快劈里啪啦又发来一大串,这下他直接摁了锁屏键,专心挂衣服了。

    房间的衣柜并不大,里面还有一些他们小时候的衣服,被阿姨叠好放进收纳箱里了。他自己的那一半空间几乎完全闲置了,小时候他就不爱待在那边,现在就更没必要过去了,他看了看还剩一半没塞进去的衣服,准备喊人把那半边改成衣帽间。

    “塞不下就别塞了,早跟你说了别买那么多。”陆锦年切好西瓜进来叫他,看到床上剩下的衣服又开心rou疼。

    “我既然买了就一定有办法装下,这点小事你就别cao心了。”

    陆锦年伸手在衣柜了扒了几下,他原本的衣服不多,一整个衣柜一大半的衣服都是陆文元的。

    “你怎么不往你自己的衣柜放啊,你那边不是还有那么大一个柜子吗?”

    陆文元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人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衣服在不在一个柜子里的意义天差地别,他看了陆锦年两眼,随口问道:“哥,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啊?这也太直男了。”

    陆锦年没搭腔,转身就要出去。

    “哎,你别急着走啊,”陆文元这下来劲了,“真没谈过?那你那天就让人随便亲你?”

    “我那是没反应过来。”陆锦年被陆文元拽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到他身上。

    “哦,没反应过来呀,”陆文元凑过去,贴在他的耳边戏谑地问:“那我亲你的时候你反应过来了吗?”

    陆锦年面色一顿,推开他恼羞道:“不知廉耻!”

    陆文元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这段时间因为周青凯积累的郁气都消散了不少。

    去到客厅以后奥斯卡正在沙发上巡逻,新换的羊奶泡猫粮深得它心,这两天饭量见长,变得越来越活泼。

    陆锦年把西瓜切得很小块,放在玻璃碗里红彤彤的一片让人很有食欲,他递给陆文元一个叉子,陆文元目光扫过他的虎口时神色突然沉了几分。

    陆锦年收回手全解道:“过两天都要拆线了,别再想了。”

    他每每想到陆文元那天晚上的表现都觉得心有余悸,陆文元有太多面了,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完全虚长了陆文元两岁。

    “下午我去和叶婉把合同签了,顺便再去疗养院看看妈,你要是在家待不住就跟徐正南他们去玩吧,不过晚上不回来吃饭的话要提前跟我说。”陆锦年扯开了话题,不想再引起任何不快的回忆。

    “我跟你一起去。”陆文元很快答话。

    陆锦年有点惊讶,迟疑地问:“你现在愿意跟妈见面了?”

    陆文元摇摇头:“我不上去。”

    “那你...”

    “我得看着你,”陆文元说,“免得又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来撬我墙角。”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陆锦年拿出手机翻了翻消息,继续说道:“林思行明天下午四点半的飞机,我答应了要去送他。”

    “你是在挑衅我吗?”陆文元挑起了半边眉。

    “当然不是,”陆锦年反驳道,“不过,无论我们是什么关系,你都不能干涉我正常交友的权利,对吧?”

    “前提是‘正常交友’。”陆文元顿了顿,突然笑了起来,“其实我很好说话的,只是你要去见别的男人总该稍微补偿我一下吧?”

    “你想要什么补偿?”陆锦年警惕地看着他,本能感到接下来不会听到什么好话。

    “那就是由我来决定的事了,”陆文元笑嘻嘻的,“你只需要考虑清楚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陆锦年瞪他,面色不虞。被人掌控的感觉很不好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始终无法斩钉截铁地拒绝陆文元,就像现在,只要他咬死不肯松口,陆文元也未必会真要他怎么样。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陆文元把最后一块西瓜喂进陆锦年嘴巴里,他知道陆锦年还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接受他们之间身份的转变,但这不太重要,因为即使他们成为恋人也不会改变他们是兄弟的事实,所以陆锦年不需要转变,他只需要稍加适应。

    叶婉那边结束得很快,可能是真的比较投缘的缘故,这个姑娘人也耿直,完全不需要虚与委蛇。

    陆锦年去的时候不是营业高峰期,但人流量居然也不算少,叶婉找了个帮手顺便卖点小吃甜点,短短两天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他和陆文元没有久留,叶婉送了他们一块新出的六寸抹茶流心蛋糕就算碰面结束了。

    去疗养院的路上换了陆锦年开车,他觉得陆文元应该也不希望这段路程开得太快,不过陆文元的心情比他想象中好多了,在后面边揽着他的腰边哼一些他没听过的调子。

    到了疗养院以后陆锦年把车靠树停好,这边绿荫很多,不会把车座晒得发烫。

    “你要不进去坐着吧,外面多少还是有点热。”

    陆文元滑到前座趴下摆了摆手:“算了,我不喜欢里面那种气氛。”

    “如果之后你对妈的看法不再那么抵触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看看她,再怎么说你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总这样僵着也不是办法。”这话说出口还是比较艰难的,毕竟陆文元和董雨晴确实嫌隙颇深。

    陆文元在他手指上捏了两下,安抚道:“我早跟你说过我对她的事已经不在乎了,如果你希望的话,我现在就可以上去,不过还是等她状态稍微好点以后吧,或许今年过年我可以陪你一起把她接回去待几天。”

    陆锦年也知道现在不是见面的绝佳时机,从之前的谈话就能看出来董雨晴对陆文元依旧心怀不满,可以后如果要一起生活的话,这一步总是要跨出去的。

    “那你在这等我一下,我会尽快回来。”

    陆文元趴了一会儿被太阳晒得有点犯困,经过树叶过滤后的阳光比较柔和,他打了个哈欠把头埋进胳膊里想就这样小憩一会儿。

    半梦半醒间他听见周围的风声里夹杂了隐隐约约的人声,可能是因为周围太安静了,才让这点声音变得格外清晰。

    他抬头看了看董雨晴的病房,在三楼的最里面,很舒适的单人间,他都快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打听这些事的了。被压过的眼睛有点充血,他的视线很模糊,看不清窗口那边的景象,他回头在四周环顾了一圈,周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皱起眉头在车头敲了两下,心里的违和感更甚。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被几大朵云遮住了,这一片的天空已经完全阴下来了,绿荫环抱的树林在微风中发出变调的沙沙声,陆文元拿出手机给徐正南发了条消息,说最近抽空要见一面。

    直到陆锦年下来以后他的眉头都没有松开,这种感觉让人太不舒服了,他下车在附近走了两圈一无所获。

    “怎么了,刚刚这里来过什么人吗?”陆锦年被他反常的举动给惊到了,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发生什么事呢?

    “没什么,等下还是你来开车。”

    陆文元在后座搂着他没有说话,但陆锦年还是能感觉到他在观察周围的为数不多的一点人流,在摩托车掉头开走以后,陆文元的目光不经意间瞟到了三楼的角落,那边的窗帘拉了一半,一闪而过间他不能确定窗口那里是不是站着一个人。

    “凯哥,他们一起去了城郊的一个疗养院,”在陆文元的背影完全消失以后,疗养院对面的站台后面有个人戴着耳机走出来了,“对,定位我已经发到你手机上了,应该是有什么亲戚或者朋友在这边治疗。好,我知道了,过几天我们再联系。”

    周青凯挂断电话时刚好抽完最后一口烟,他把烟头随手摁在桌面上,上面密密麻麻已经黑了一排。他从少管所回到这里的时候,母亲留给他的东西只剩一张三万块的存折,是这些年的低保和他母亲打零工攒下来的。

    母亲病重的那段时间一直不肯用最好的药,不肯接受更有效的治疗,她说人总是要死的,不过早晚的事,还浪费那个钱干嘛。每当这种时候,周青凯就格外痛恨那些一个晚上随随便便就能花费上万的二世祖们,凭什么他们的生活就能这么得意,这么风光,这么无忧无虑?

    母亲的离世让他原本就未消的恨意更加扭曲,反正他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那这些害得他家破人亡的蛀虫们理应付出同等的代价,理应品尝和他一样的痛苦。

    他点开消息扫了眼那个地址,然后拿了一顶棒球帽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