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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陆泽炀打来电话的时候,徐正南这边也差不多弄完了,他和陆文元在陆泽炀那边干了将近半年就是为了这点东西。

    陆文元压低声音应了陆泽炀几句,然后接过资料在徐正南胸口轻捶了两下,算是道谢。徐正南只觉得夭寿,陆文元这人一直言出必行,他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了,过不了多久他的好兄弟就会成为继段佳睿之后的第二笑柄。

    “你跟他好好说!”徐正南不放心地嘱咐道:“这些东西能不用就不用,他到底是你老子,你这么查他,挺难看的。”

    陆文元背对着他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听到了。

    陆泽炀应该是从哪听到点风声,把陆文元叫到自己家里去了,陆文元很少来这边,一进门就看到了鞋架上摆着的几双女鞋。

    陆文元顿了一下,把外套递给候在一旁的李叔,李叔跟着陆泽炀很久了,这边的家里除了他以外,没人能长久的留下来。

    李叔接过衣服,对陆文元说道:“陆总在书房呢,等您半天了。”

    陆文元没搭话,几步跨上楼梯,书房的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陆泽炀正抱臂沉思。

    “爸。”他叫了一声,在靠窗那边的沙发上坐下,他不想坐到陆泽炀对面去,那会让他回想起很多谈判桌上不愉快的记忆。

    “有事直说吧。”陆泽炀下意识点了一根烟,不想跟陆文元从监控视频开始探讨起,疗养院的旧友跟他提了几句话,但这些话太荒唐了,以至于他怎么也办法说服自己相信。

    “您多少也知道点吧,”陆文元嘲讽的笑笑,“那天我们在疗养院可没来得及关门。”

    陆泽炀深吸了一口烟,看起来相当疲惫,“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记不清了,”陆文元说,“不过,这不怎么重要吧?”

    书房的百叶窗是关上的,窗户外面透进来的光在陆文元身上留下一条一条的投影,尼古丁的味道在封闭的空间里蔓延,氤氲的烟雾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道若有若无的屏障。

    在短暂的沉寂后,陆泽炀突然抬手朝他掷出烟灰缸,陆文元偏头躲了一下,水晶制的烟灰缸砸到墙上,在他耳边发出炸裂一般的声响。

    “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混账!”陆泽炀咬牙低吼,再也没有半分镇定模样。

    “你生我?”陆文元嗤笑一声,“你不是告诉董雨晴我是个杂种么?”他从沙发那边站起来,一步一步踏进烟雾里,“不过我确实很好奇,像你这样的人,真的肯心甘情愿替别人养这么多年的儿子吗?”

    他停在书桌前,撑着双臂俯视陆泽炀,陆泽炀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闪烁的憎恨。

    “还是说,你在撒谎?”

    陆文元已经长得很高了,在俯首间,陆泽炀感受到无法言喻的压迫感,这些年从未有人质疑过的谎言如今被当事人重新摆到台面上,他的心狂跳起来,竟然在这片刻的对峙中萌生出惧意。

    他很快把这种情绪强压下去,半是警告半是劝诫地说:“无论如何,跟他分开。”

    “你如今站在什么立场上说这些?”

    陆文元瞪着陆泽炀,那些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的往事又开始作祟,他想起年幼时担惊受怕的夜晚,想起陆泽炀不知出于什么心思递过来的糖果,想起他和陆锦年平白分开的这十一年。

    如果不是他!

    陆泽炀才是他们家分崩离析的始作俑者,在最初分开的那几年,他还曾对陆泽炀施舍一般的收留怀有感激之情,还曾在初次窥探到陆泽炀的野心时动过恻隐之心。

    人渣。

    “你总有一天会明白,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家能过得更好,你外公当年什么德行你不清楚,顶好的一手牌,越捂越烂!我们陆家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你别为了什么狗屁爱情在外面丢人现眼,”他说着冲陆文元嘲弄一笑,“况且,你那算什么爱情?”

    “我跟你自然是比不了,抛妻弃子做了个遍,我哪有你这能耐啊?”陆文元低头闷笑了两声,学语一般咀嚼陆泽炀的话:“‘我们陆家’?是你的陆家才对吧,所以我们家现在这样对你来说就是‘过得更好’?原来你也会害怕丢人现眼哪。”

    陆文元把资料袋甩到陆泽炀面前,那根烟在陆泽炀手里已经快要燃烬了,陆文元夺过那根烟,摁灭在资料袋上,“在教训我之前,先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吧,”陆文元又凑近了一点,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恶意:“劣迹斑斑的大人。”

    ***

    陆文元回家以后陆锦年还睡着,假期只剩一天了,陆文元实在觉得可惜。

    奥斯卡这两天倒是挺乖的,也许是小野猫懂得察言观色,这两天早晚都没再吵闹,它围在陆文元脚边转了几圈,哄陆文元给它开了个罐头。

    陆文元在客厅坐了会儿,懒得做饭,他一个人待得无聊,没坐多大会儿又去卧室里晃陆锦年。

    陆锦年心情不好,半梦半醒间耳边回荡的都是董雨晴的声音,他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前进和后退都是万劫不复。

    陆文元的声音很轻,可传到陆锦年耳边时,又变得那么掷地有声。陆锦年很快从梦魇中挣脱出来,他看见陆文元蹲在床头蹭他的鼻尖,昨晚那股仿佛要把他拆吃入腹的狠劲儿在此刻全都荡然无存。

    “哥,”陆文元在他嘴角停顿了一下,“我带你出去玩吧?”

    陆文元是会蛊惑人心的毒品,他的味道和他这个人,在沾染之后就会不知不觉沉溺其中。陆锦年在黑暗中摸了摸他的脸,每当在这种时候,他才会想起陆文元还没有完全长大。

    陆文元带他去了海边。

    今天非常冷,陆文元给他裹了两层外套才让他从车里出来,海边没什么人,他穿得太厚了,连行动都变得不太方便。

    “捂得太严实了,”陆锦年抱怨道,“这两件外套快十斤了。”

    陆文元还是觉得漏风,不由分说又把帽子给他戴上,“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我难得带你玩一趟,回去再生病了怎么办?”

    陆锦年望着不远处的海面没再说话,海滩那边新建的了望塔把海面照得亮晶晶的,他扶着陆文元往海滩走,迎面扑过来的海风吹得人歪歪扭扭。

    “还是挺冷的吧?”陆文元说,“不过也很好看。”

    他把陆锦年带到避风口,在两块岩石之间搭了个小火堆,陆锦年的脸在火光里明明灭灭,陆文元撑着手看了一会儿,觉得还是陆锦年更好看。

    两个人都没什么困意,围在火堆旁闲聊,陆文元没跟他提陆泽炀的事,只问他为什么瞧着不大高兴。

    “妈她…不想让我们在一起,”陆锦年抱着膝盖靠在陆文元身上,他蜷缩起来的时候显得很小一只,连带着声音都微弱起来:“我不愿意,她让我别再去疗养院了。”

    “她又叫你过去了?”陆文元有点不悦,往火堆里又扔了几根树枝,“怎么不等我一起?”

    火又旺了一点,干裂的树枝被烧得咯吱响,陆锦年用木棍戳了几下,火星就争先恐后地往外跳。

    “她担心我,也没什么错。”

    “你不是谁的附属品,”陆文元说,“你的人生可以自己做主。”

    陆锦年想起自己当时在疗养院外面拽着陆文元声嘶力竭的样子,这话是他自己说的,陆文元记在心里,从此不再逼他。可这世界上若是人人都能做自己的主,又怎么还会有那么多夙愿难平。

    他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于是沉默着去够陆文元口袋里的烟,陆文元侧过去给他点燃了,他抽了两口又塞进陆文元的嘴巴里。

    陆锦年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不过海滩上零星的那几个人都走光了,这边没什么照明的东西,在呼啸的风声里,陆锦年倒陡然生出几分遗世独立的感觉,陆文元在旁边安静地坐着,就好像这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后备箱里还有烟花,”陆锦年轻轻推了他一把,“拿过来放完吧。”

    雪是后半夜下起来的,起先只是试探性地飘了几片,后来才慢慢大起来,今年的初雪来得这么晚,往年这个时间都下过三四场雪了。最后的几盒烟花也都放完了,陆锦年看到陆文元睫毛上凝结的水雾莫名舒心起来,他伸手在陆文元睫毛上捏了几下,把那点水雾都捋干净了。

    “回车里吧,”陆文元捉住他的手,“再淋一会儿衣服该打湿了。”

    两个人脱了外套窝在后座里,这二手车后座放不下去,但窝在一起也挺有意思的。

    陆文元把陆锦年的手放进自己的毛衣里,放着放着人就热了起来。

    陆锦年今晚很不一样。

    他蹲在车厢里,呼出来的热气喷洒在陆文元的腿间,这是他不熟悉的动作,他凑过去嗅了嗅,只闻到浓郁的草木香。

    他握住了那一处,生涩的动作里全是不经意泄露的引诱,陆文元摸了摸他的后脑,似是鼓励地说道:“继续。”

    于是陆锦年就继续了,他的吞咽毫无技巧,无处安放的双手是点火的利器,所过之处,寸草不留。

    陆文元恶意地往前进了几寸,他喜欢看陆锦年在这种时候泛红的眼尾,这种无辜和引诱浑然天成,让陆锦年成了某种可以致命的东西。

    这是我的,陆文元想。

    他快到了,发狠似地揉陆锦年的耳垂,陆锦年的眼睛里都是水雾,从下往上挑的时候有种异样的乖顺,让人想长驱直入。

    快点。

    再快点。

    毛衣也太热了,他把陆锦年捞到身上,被全部包裹住后,陆文元满意地叹了一口气。

    “哥,”他叼着陆锦年的耳垂,通红的一片,就像他的眼尾,“我好爱你啊。”

    陆锦年胀得难受,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泄愤似地啃咬,陆文元托着他任由他咬,眯起眼睛望了望窗外。

    “天快亮了,”他从狭道里退出来,安抚性地拍了拍陆锦年的背,“睡一会儿,太阳要出来了。”

    后座伸展不开,陆锦年屈膝枕在陆文元膝上,他没有睡着,当太阳升起的时候,guntang的温度驱散了湿冷的海风。

    他撑着手坐起来,看到远处的天际线翻滚着暖橙色的云雾,重峦叠嶂间烟雾缭绕,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折射出七彩的光线。

    陆文元回头看他,他逆着光的脸被晨曦勾勒得模糊不清,他懒洋洋地搂过陆锦年,推开车门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他笑得恣意落拓,就好像这尘世间再也没什么能绊住他一样。

    “多好看,”陆文元说,“你笑一笑,我就觉得什么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