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完结

    日子一迈入五月，天气便开始起起伏伏。明明前两天还是要穿棉外套的天气，一宿之后忽然就热得像一下子扎进了夏天。

    “我们去爬山吧”，某夜燥热难眠，余江月忽然提议道。

    因为天气忽然升高，春秋盖的厚被子已经换成了薄被，但依然被余江月嫌热蹬到一边。或许是受日照时间变长的影响，他最近的睡眠也不太好，总是睡不着。

    沈行川用没受伤的那只脚勾着被子给他盖上，顺道拢他往自己这边又靠了一点，＂热的话开会儿空调。”

    “开空调冷”，余江月对现在这不上不下的天气也很恼火，两条腿在被子里乱动了会儿，越动越烦，最后搭在沈行川身上才终于消停。

    “怎么突然想去爬山了？”沈行川问。

    “就是想去。”

    沈行川在夜色中摸索着亲了下他的头发，“难得你想出去运动，这放假期间哪儿哪儿人都多，明天我看看哪儿近点去买票。”

    “买什么票？”余江月疑惑。

    “车票啊，你不是说要去爬山吗？”

    “爬山为什么要买车票？”

    “为什么不买？”

    余江月莫名其妙，“你说什么啊，我们自己开车不就过去了吗，地铁也就十来站路吧。”

    ……空气中有两秒的沉默、

    “你是说，我们市内的那座，山，啊。”沈行川终于回过味来，忍不住笑出声。

    显然余江月也知道他在笑啥，厚脸皮地振振有词道：“虽然不高，但好歹人家也是座山啊，再说你这腿能爬那么高的山吗，有得爬就不错了。”

    沈行川似乎在看着他笑。余江月假装自己没看到，镇定自若地转移话题，“我们可以晚一点去，先到大学城去吃点东西，然后慢慢爬到上头吹吹风看风景。”

    余江月很久没去过那一片了，从第二天早上起他就在盘算晚上要在大学城吃些什么。众所周知一个地方最好吃的苍蝇馆子大部分都在学校附近，为此余江月中午吃得十分克制，等到终于捱到下午五点出发时，肚子早就饿了。

    “你到底是想去爬山的还是想去吃东西的。”对此沈行川如是评价道。

    而此时余江月坐在副驾驶上却是捧着手机两眼放光，“我看他们说有家焖面特别好吃，我们去吃焖面吧。”

    沈行川一句话如鲠在喉，最后还是默默咽下。

    要说焖面，其实他也会做来着，就算不会做的他也能很快学会。

    明明我在家就能做给你吃。

    大学城弯弯绕绕几条街全开满了街边小吃店，一群群正值青春的男男女女同他们擦肩而过，青春活力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街边什么都看起来很好吃，在这种氛围下买起东西来很容易叫人失了分寸。当余江月又转身在另一家摊位上兴致勃勃挑起串串时，手上提着好几个塑料袋的沈行川终于忍不住开口，“待会儿你还吃得下那个焖面吗？”

    余江月看向他手中提着的鱼豆腐、锅巴土豆、糖油果子、烤rou肠、铁板鱿鱼以及两杯奶茶，手里选好的一把串串终于舍得放回去一个，“好啦，就买这些，再不买了，吃不完还有你嘛。”像是耍赖似地朝他一笑。

    沈行川心里酸酸软软，又像是被一大块枫糖黏住了嘴。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只希望余江月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快乐。

    店里坐满了人，老板给他们在外头支了张桌子，抬眼便能看到一大片青绿的山，高耸起伏，好似近在眼前。太阳的余晖从山顶一点点褪去，三五成群的人们在眼前来来去去。欢笑，吵闹，青春，美丽，就像一副最动人的人间图画。

    最后俩人十分勉强才吃完那锅最小份的焖面，地铁坐两站走出来仍觉得肚子胀。放假城里空了不少，晚上来爬山的人并不太多，夜色朦胧中只见林木深深，宽阔的山路两旁种了竹子，纤细的路灯藏在里头，在地面投出竹叶疏淡的影子。

    或许这就是山矮的好处吧，不像R市的山，太陡太高，连山路都是弯弯曲曲窄窄的一条，走在上头叫人心惊胆战。

    山间有凉凉的山风吹过，草木清香浮在风里，往下看便是璀璨的万家灯火。

    “你在想什么？”沈行川问。

    “我在想这里环境真好”，余江月偏头看着远方，良久才回头，“你又在想什么？”

    沈行川靠近他，让他能看清自己的脸，“在想，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不多久天完全暗了下来，快到山顶时人一下就变多了，但也只能模糊看到前头三三两两簇在一起的黑影。隐约听见有人谈起今天夜里即将坠落的流星雨。想必在这里等着的人大约都是为此而来。

    沈行川走得累了，余江月陪他在山路边的长椅上坐下休息。不远处有两个女孩子在跟着视频直播里的音乐一起跳cao，手机屏幕的冷光照着她们脸上的汗滴随快节奏的动作甩落。余江月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那首歌是周杰伦的。

    “腿很疼么”，沈行川的身子微微弓着，余江月顺着他搭在腿上的胳膊摸下去，还没摸到就被沈行川反手握住了掌心。

    “不疼。”

    余江月的眉头拧着，在夜色中看不真切，沈行川依然低了声音，“原来不疼的，山里凉，有一点点，”

    山风寂静吹过，依然抵不住人声嘈杂。前头忽然sao动起来，有人喊着“流星雨！流星雨！”，像一碗水倒进热油里。余江月抬头去看，却只能看到宽大树冠间漏出来的零星一点星光。

    沈行川起身，拉他跟着人群的方向往前走，“快，我们也去看看。”没多久脚步又因为疼痛而逐渐变缓。他在背后轻轻把余江月往前方的人群里一推，都拥挤在一处最佳观景位置的人群很快合拢，余江月的背影就像大海里的一滴水珠，被无声无息吞没。

    人流裹挟着向前，很快便把站在原地的沈行川甩在后头。他像块沉静的礁石立在那儿，从身后赶来的人们自发绕开他，然后再度合拢汇聚到前头的人海里。沈行川静默地抬头看着天，星空如此辽阔，这个角度看不到那罕见的流星雨，他也依然看得出神，腿部阵阵传来的疼痛似乎已被抛到脑后。

    他忽然想起了在外地读大学时第一年的中秋月圆夜，彼时他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感，一个人站在cao场上看着天，手机不停重拨永远繁忙的号码，而硕大的月亮就这样静静悬在高空，照着他形单影只，孤独萧索。

    虚伪的父亲，冷漠的母亲。你看，就算是中秋，他们也不愿意抽出一点点时间给我。

    忽而眼泪落下，沈行川看向前方拥挤的人群，似乎看到了他的爱人人。

    夜色中视线再次模糊，沈行川似乎出现了幻觉，他怎么能看到余江月艰难分开拥挤的人潮，笑着朝他走来，一直走到他的身边。

    “怎么不看了？”

    “流星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和你坐着吹吹风。等我们老了，就住到乡下去，夏天在院子里摆个竹床，想看多久看多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