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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毫不掩饰对彼此的打量,何毕把头一点,笑了,平静道:“我的床睡着舒服吗?”

    “很遗憾我还没机会睡你的床,他会把我绑起来,绑一夜都不松,让我跪在地上,你知道靠着墙睡觉是一个很难受的姿势,我睡得很不舒服,第二天起来手腕上都是淤青,膝盖都肿了,他还没有允许我睡在你的床上。”冯青微笑着,朝季语声离开的方向示意,“那是你新男朋友?”

    何毕不置可否,说话间看到冯青纤细的手腕上密布的狰狞伤疤,似乎是用刀割腕留下的痕迹,想起陈狄说过冯青这人脑子有点毛病,自杀过好几次。

    “不错,看着比他年轻,也比他有担当。”话音未落,何毕就转头看过来,冯青又识趣地补充,“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只喜欢比我大的,现在小孩子都太聪明了,不太好掌控。”

    “你说这么多,不会真的以为我们能成为好朋友吧?”何毕冷冷地看着冯青,被对方这样不怀好意地看着,只觉得触及到了某种阴冷潮湿的动物表皮,他被一股黏腻的触感包围。

    “当然不。”冯青笑着摇头。

    他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问路过的服务生要杯冰水,像是丝毫察觉不到何毕懒得多费口舌的态度,自言自语道:“你猜他会不会来?我知道他会的,而且我来的时候看到陈狄的车停在外面,他的车牌没换,还是你的生日。”

    猛地听到这个名字,何毕心中霎时间泛起奇异的感觉,像是误闯久不曾去的阁楼。掀起老旧沙发上的毛毯,扬起一片灰,呛得他咳嗽难受,沙发垫里的弹簧蹦出来抵着他的腿,他不怀念曾经只想离开,想去呼吸更新鲜的空气。

    何毕已经想不起上一次想起陈狄是什么时候,这个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远离了他的生活。

    他的心里开始频繁的出现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他无动于衷道:“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以为我会怕他看见我出现在这里吗。”

    “当然有关系啦。我希望他看到,看到你站在台上,被另外一个陌生人做他曾经想对你做又没做成的事情。他会很生气吧,他生气的时候就会打我。谁叫他不生气的时候总是扭扭捏捏的,很没意思,好像少打我两下就能对你赎罪一样,那套牌坊我都看腻了。你说他这个人是不是很虚伪?把这样的人逼急是不是很有趣?我装的可怜一点喊他一句主人,他就真的觉得是我的主人了,哈哈哈,真可怜。”

    暗色的灯光下,冯青脸色苍白,有点神经质地盯着何毕。

    “有趣?我不太在乎,那是你和他的事情。”何毕只觉得这人有病,起身一理衣摆,想起什么,突然扭头,笑着道,“哦对,如果你要搬进去的话,那套房子我劝你不要再装修了,二手货,迟早要卖出去的,不值钱了。”

    明显话里有话。

    “等等。”冯青起身阻拦,何毕充耳不闻,一句话都不想再跟这个神经病多说。冯青伸手去拉何毕的衣袖,还没碰到就被何毕探身抓住手腕,用力甩开。

    才用了三分力,冯青就有些招架不住,长期紊乱的作息以及饮食让他就像片纸,倒在卡座上好半天才起来。

    “要是哪天你想当dom了,可以找我。”冯青“嘶”得一声,痛得眼神扭曲,又有些享受,某些方面却同何毕一样嘴强牙硬,他把手机递了过去。

    何毕没接,用一个居高临下的姿势往下睨了一眼,发现是一封会员制的邀请函。

    这种邮件他见过,每次有活动时都会自动发送给注册会员,通知参加时间以及主题,何毕突然意识到,这次的邮件他好像没收到。

    冯青揉着手,像是怕何毕看不见一样,特意放大角落的信息,指着说:“这上面介绍的今晚要和你小男朋友一起上台的sub不是你,怎么回事啊?我可不想白来。”

    没有固定搭档的sub或dom每次在上台前,邀请函中都会介绍他们的详细信息,比如绰号、身高、入圈时间、癖好等等,方便其他人按照喜好确认主奴关系。

    这上面的介绍的sub确实不是他。

    何毕面无表情地盯着邀请函上季语声的名字和别的sub并排列在一起,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季语声后来没再跟他练习滴蜡,甚至今天连后台都没让他去,原来早就有别的打算。

    他目光定定地落在“季语声”这三个字上,一口气堵着,上不去也下不来。

    冯青贪婪地盯着何毕的脸,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以为他会勃然大怒,以为他会露出sub被dom抛弃后惊慌失措的表情。

    结果令他大失所望,何毕的沉默难堪只维持一瞬,甚至冯青还来不及品出些什么,就见对方无所谓地笑了笑,继而把他的手给推开。

    何毕双手插兜,笑着贴近冯青,优越的五官一瞬间放大映在对方眼中,问道:“你刚说什么?我当dom了来找你?那我未免也……”他学对方先前的样子对他上下打量,一字一句道,“——太不挑食了。”

    接着哼笑一声,退开。

    他这话不好听,冯青被骂了却一点也不生气,毫无血色的脸颊突然泛起一丝红润,他因为何毕的羞辱而兴奋。

    然而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是陈狄焦急寻找的身影,冯青遗憾道:“哎,怎么这时候找过来了?真想听你多说几句话,你不当dom真的可惜。我替你拦住他,你快去找你男朋友问问,可千万要得是你上场啊何毕,我想看陈狄被气死。”

    何毕笑了笑,不再管冯青,转身走了。

    满脸笑意在转身的一瞬间消失殆尽,何毕当场变脸,把找茬二字写在脸上,给季语声打电话。

    对方没接,何毕盯着季语声的号码看了一会儿,脚扎根在原地,接着他笑了笑,像要抓jian一样,直接奔着后台去。

    陈狄被冯青缠在原地,往这边看,只看到一个疑似何毕的背影,他一把推开冯青,往这边走。

    服务生以为何毕是普通客人,急忙过来将他拦住,魔术师走过来:“你去忙吧,这里有我就行。”

    何毕冷冷看着他:“别装了,我都知道了,他人呢?”

    原本嬉皮笑脸的魔术师听见何毕这样的口气,登时不敢笑了,也不敢拦他,往里一指,表忠心道:“我就说了让你上,那小子不同意,还不听劝,真是欠收拾!”

    何毕不搭理他,直接推门进去。

    咣当一声,门摔在墙上又弹回,屋内交谈的二人停下来。其实只有季语声一个人在说话,一个sub坐在他身边,或许是sub对dom的服从性作祟,那sub看季语声的眼神充满信任,何毕怎么看怎么不对味,这人被何毕一身凛冽气势吓一跳,直接往季语声身后躲。

    季语声回头看何毕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扭过头继续交待。

    那一眼何毕记了很久。季语声的视线落在何毕身上,似是安抚,又似是压迫,仅在何毕身上停留数秒又挪开了。季语声满脸平静,意味深长,一句话也没有说,但何毕却从中读出了命令他站在原地不要冲动的意思。他满腔愤怒质问如被强行扑灭的火苗,何毕哑火了,无法解释他为什么荒谬地停下,难道他真的已经被季语声给驯化了吗?

    “跟你说的都记住了?不要太紧张,最后的环节是我指导对方进行捆绑,他没有太多经验,可能会弄痛你,但你不需要害怕,我会保证你的安全,还记得安全词是什么吗?”季语声语调不变,不慌不乱,看着sub的眼睛认真交待。

    sub点头。

    季语声命令他,声音里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

    “安全词是什么,重复一遍。”

    sub说出安全词,季语声点头,他的手习惯性地伸向sub的头顶,眼神中闪过一瞬间的迟疑,最终什么都没做,手臂垂下去,让魔术师把人给带走了,sub有点失落,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二人,魔术师走的时候把门给关上。

    一阵耐人寻味的沉默后,季语声先开口。

    “何毕你坐过来。”

    何毕站着不动,季语声回头看他一眼。

    该过去的人不过去,不该动的人却先动,嘴动了,身体动了,心也动了,季语声这样说着,却自己先走向何毕。

    第一下没拉动,何毕脸色不大好看,第二下季语声用了些力,拉住何毕的手就不再松开。

    就这样互相不吭声的面对面站着,季语声气场收敛了些,何毕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不敢相信季语声刚才居然用身为dom的气场和习惯来压制他。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甚至还让我过来看着。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何毕先发制人。

    “都谁告诉你的?”季语声无奈问他,何毕冷笑一声,把遇到冯青的事情讲给他听,说到最后何毕都有点发火了,再难维持理智,特别是一想到季语声居然像陈狄一样瞒着他,何毕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陈狄的背叛有迹可循,季语声的背叛则在何毕与他最值得期待,有无限可能时突如其来。何毕胸口不住喘息,他听见自己声音微微发抖,觉得十分丢人。

    “原来大家都知道,就我不知道,居然还要冯青来告诉我,他是谁啊季语声,我们两个的事情凭什么我是最后知道的,他刚才等着看我笑话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这个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你要是跟陈狄一样你就给我直接滚蛋。”

    从冯青的名字出现在何毕口中的那一刻起,季语声的脸色就难看起来,他盯着何毕看,突然道:“他也来了?”

    “谁?”何毕一怔。

    “你的安全词。”季语声抿着嘴。

    何毕反应过来,继续冷笑:“对啊,我的安全词也来了,我刚才还看见他了,所以今天你到底要不要我陪你上去,还是你选择刚才那个人。”

    一听陈狄也在,季语声更加沉默寡言,更加打定主意不许何毕跟他一起上去,但他清楚何毕的脾气,只好退一步,解释道:“你不能上,我不碰他了,全程指导别人来,这样行不行?”

    “哦,行啊,当然行,我现在就去把人给你叫回来。反正公调也蛮快,公调完了还有自由表演环节,免得我陪你白练了那么多次,外面这么多dom,我随便找一个好了,我看魔术师就不错。”

    何毕简直不要命般挑衅季语声,说着就要往外走,他被人一把拉住,扯得手腕一痛,何毕不甘示弱,被扯痛了也不说。

    两人看仇人一样瞪着对方,但距离近到似乎下一秒又会吻在一起,季语声突然问他:“你今天这么激动,到底是因为我要公调别人,还是因为陈狄和冯青一起出现你看了心里不舒服才把气都撒我身上?反正你第一次找到我,也是为了报复陈狄不是吗?”

    何毕一下就静了,意识到季语声在逼他。

    一墙之隔的地方,陈狄趁着服务生走开,悄悄凑近去听,他刚才看见何毕进去,几分钟后另外两人出来,却不见何毕,他不知道屋子里都有谁,而何毕又在做什么,还沉浸在何毕真的居然出现在这种地方的震惊中。

    房间内,何毕提醒道:“你越界了季语声。”

    “是吗?我越界了吗?陈狄是你的男朋友你不允许他碰别人,那我是谁啊何毕,我是你的谁?”季语声还想再说,而何毕却突然道:“——陈狄。”

    门外陈狄一愣,隐约间听见了自己的名字,隔着门听不清,不确定是否是何毕的声音。

    “你说什么?”季语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何毕冷笑一声。

    “没听到吗?那我就多说几遍,多大声都可以!陈狄!陈狄!我说陈狄!”

    多日来积攒的茫然与不确定,以及见不到季语声的不安在这一刻尽数迸发,夹杂着些许被隐瞒的愤怒,何毕开始有点恨季语声骨子里说一不二的脾气,冲他一遍遍地喊着安全词,提醒道:“你越界了季语声,我说你越界了,我喊安全词不可以吗?”

    打乳钉时怕成那样何毕没喊安全词,季语声第一下鞭子落偏了何毕也没喊安全词,然而就在这一刻,在二人约好“今晚是否有时间”、“我们需要谈一谈”的时候,何毕喊出这个词,他说季语声越界了,要求他停下。

    门外的陈狄霎时间愣在原地,这次他终于确定,就是何毕!何毕在喊他的名字。

    接着他就听到了何毕呜咽骂人的声音!

    一瞬间热血直冲心头,陈狄以为何毕遇到了麻烦,并且知道自己在这里,在何毕一声声的叫喊中看见了破镜重圆的希望,以为何毕在向他求救,再顾不得许多,直接推开门冲了进去。

    屋内二人被破门声吓了一跳,季语声条件反射性地把何毕护在自己身后,面色不善地抬头朝陈狄的方向看去,何毕满脸通红,又急又气,一手抓着季语声的衣服,一手用力擦自己的嘴,仔细看身体却是下意识紧贴着季语声。

    陈狄站在原地,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不确定道:“何毕……?”

    因为在开门的那一瞬间,陈狄看到季语声抓着何毕的腰,在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