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我的闹钟在六点半的时候准时响起，我睁开眼睛，抬手按掉了闹铃，下床拿起一件居家服披上，我走出主卧，去了客房。

    轻声推开客房的门，盛裕岩确实像我命令的那样还在熟睡，他侧躺在床上蜷缩着身子，被子一盖，远看过去就像是床上多了个团子似的。

    我脱了拖鞋，赤脚走上地毯，尽量不发出声音地走到了床边。

    盛裕岩虽然睡着了，但睡得不太安稳，眉头皱着，嘴巴也紧紧抿着，脸侧的咬肌都突显出来了，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竟然让他这么咬牙切齿。

    我就这么看了他一会儿，他忽然翻了个身，弄出来的动静让我回了神，我看了眼时间，也快到七点半了，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洗漱完，我去厨房准备了点简单的早餐，刚把盘子端出来，客房的门就被推开了，我抬头看了眼挂在客厅的时钟，不过七点半刚过三分钟。

    “早上好，主人！”他精神满满的样子，一双眼睛看到我就发光了。

    我点点头，把放着面包的盘子放在桌上，“去刷牙洗脸。”

    他应了一声，跑去了洗手间，十分钟过后，他走出来，来到了餐桌边，他看了一眼餐桌桌面，上面并没有他的碗，我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地上，“狗在哪里吃饭还不知道？”

    我把他的碗放在了桌子底下，他跪下来才看见自己的碗，他赶忙钻到桌子下面，在我的脚前吃饭。

    以人类的身体结构长期跪着进食多少会多身体有所伤害，所以我也只是兴起了或是要罚他的时候才这么干，我对完全犬化的玩法没太大兴趣，毕竟我也不是真的想养条狗，我只是想看他犯贱，想玩弄他罢了。

    吃完早饭，我换好衣服就出门上班了，盛裕岩看到我要出门，表情有些失落，整个人都蔫蔫的，他跟我到了家门口，跪着给我换完鞋后就恋恋不舍地看着我，好像我要一去不复返似的。

    我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动动你的学霸脑子，想想该怎么讨好我吧，免得说我是非法监禁。”

    他下意识抬手捂住脑袋，随后低着头小声嘟囔了一句：“狗奴是自愿的……”

    我耳朵好，他说的话，我一字不落地听了个清楚，我瞥了他一眼，“有病，你愿意，我还不乐意呢。”

    说完，我拉开玄关大门，抬脚走了出去。

    我一到公司，就开始处理之前堆积的工作，连着开了几个会议让我有些疲倦，这时候我的助理敲响了我的办公室门，我合上资料叫他进来，随后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门被推开了，我抬头一看，发现助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我皱了皱眉头，放下了手里的杯子，“你怎么突然来公司找我？”

    我看了一眼助理，他收到我的眼神，向我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来人是有段时间没联络的言落封，他走到旁边的沙发前，随意地坐了下来，“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我按分钟来赚钱，忙得很。”我说。

    他笑了笑，“你是妓女啊？还按时间来收费哦。”

    我翻了个白眼，“一分钟几千万上下的妓女，行吧？”

    他笑得更欢了，“以前逗逗你，你就会生气呢，现在都学会顶嘴了。”

    “人不成长怎么活呢？”我伸了个懒腰，“行了，到底找我干嘛？”

    言落封还是微微笑着，只是眼底里的笑意散去了，恢复到了平时谈公事的样子，他说：“我呢，和你父亲在一年前谈下来了一个合作项目，但因为你，这个项目就暂时搁置了，既然沈氏已经安定下来了，那么这个合作也该提上日程了，你父亲现在连话都说不了，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我看了他一会儿，脑子不断运转，沈氏和言岚会在私底下确实有不少合作，虽然我在言落封手底下干过一段时间，但是他和我父亲之间的事我几乎什么也不知道，我父亲自然也不可能和我主动提起，我现在继承了父亲的位子，接下他之前的合作项目，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你和我父亲之间的事，我一概不知，怎么和你合作？”我托着下巴，静静看着他。

    言落封说：“那么你现在就会知道了，沈氏和言岚会是互相依赖的关系，我希望今后也一直维持下去。”

    确实如此，沈氏家大业大，可以说几乎垄断了S市许多市场，然而树大招风，不少后起来的集团都对沈氏虎视眈眈，逮着一个机会就不会松手，但在有了言岚会的支持后，沈氏的地位便不可撼动了。

    可如果言岚会倒戈，那么沈氏多少会受到影响，加上我刚上任不久，正是需要稳定人心，培养出我自己手底下的人的时候，有言落封的支持，想必那帮董事会的人对我也会忌惮几分。

    “你要和我谈什么合作？”我开门见山地问。

    言落封也不再绕圈子，说道：“有一批新型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正在研发，我需要以你的名义进行注资。”

    “精神疾病？”我挑了挑眉毛，“你什么时候改做帮助他人的良好公民了？”

    言落封笑笑，“如果能大规模上架医药公司，我也能成为像你一样一分钟几千万上下的名妓。”

    “言岚会倒卖军火、毒品，赚得不比我多？”我实事求是地说道。

    言落封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他瞥了一眼，便伸手把手机反过来扣在了桌面上，“你也知道是言岚会，不是我。”

    我皱了皱眉头，“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他听完我的话就笑了，“谁会嫌钱多呢？”随后，话锋一转，“怎么样，所以你要和我合作么？”

    言岚会身份敏感，突然去投资这么一个研发项目必定会引起外界的关注，但如果通过沈氏，就会简单很多，沈氏旗下本就有自己的医药机构，投资研发各类新型药物也是很正常的事。

    我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片刻后，我说：“先把研发项目的资料给我。”

    言落封点点头，“嗯，我一会儿还有事，先走了。”

    等他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忽然叫住了他，他回过头看向我，等待着我的下文，但我又有些犹豫了，直到他催促似的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我才回过神，问道：“研发方向具体是什么？”

    “抗抑郁药，有些疾病服用了抗抑郁药后反而会恶化，所以如果这次能研究成功，我和你就能抢先一步垄断市场。”言落封回答道。

    我思考了一下，又问：“如果失败了呢？这个研究可不好做。”

    却没想到，言落封忽然笑了，仿佛我问了个愚蠢的问题，他看向我，说道：“因为是我，所以成功是必定的。”

    我忘了，言落封本就是个自负到了极点的人。

    不过他确实也有自负的资本，从他继承言岚会到现在，事实证明，他不只是说说而已。

    “行吧，我知道了。”我没什么必要再继续问下去了便结束了这个话题。

    言落封走了，助理后脚进来给我送了中饭，匆匆解决完，我便继续上午还没处理完的工作。

    一忙便忙到了下班，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幸好这段时间公司里比较太平，几个董事还在调养生息，没什么大动作，让我暂时有了能准时下班的机会。

    下班到家约摸八点多，我忙了一天，吃完中饭后就没再塞什么东西垫肚子，回家路上没觉得什么，一到家门口，饥饿的感觉就泛了上来。

    我摁下密码，一打开门，就听到厨房里有烧菜的声音，空气里充满了食物的香味，刺激着我的空空如也的胃部，让其蠕动得更快。

    “主人！欢迎回家！”盛裕岩听到门口的响动声，回过头，和我对上了视线，便迅速跑出来，跪在我面前弯腰想为我换鞋。

    当他的手即将落在我的鞋面上时，我忽然把脚往后撤了一点，他疑惑地抬起头，弱弱地叫了一声“主人”。

    我伸手用食指指了指地面，他下意识低头看去，我随即抬脚踩着他的后脑勺，让他整个人蜷伏在了地上。

    我弯下腰，自己解开鞋带，将脚上的皮鞋脱了下来，换好拖鞋，我把那双皮鞋搁在了他的侧脸上，“喜欢皮鞋么？”

    他哆嗦着，说：“只要有主人的味道，就喜欢。”

    他跪趴在地上，两只手缩在身体两边，我原本只是扫了他一眼，却忽然眼尖地发现他的袖子上有一点深红色，就在靠近手腕侧边的地方，我伸手去扯他的袖子，想看个清楚，却没想到他像受了惊的鸟，一下就要飞走了似的。

    放在他侧脸上的鞋掉下来了，我皱起眉头，强制性地扯过了他的手，“躲什么？”

    我把他的袖子往上一撸，白皙的手臂顿时暴露在空气中，与之一起被暴露的，还有缠在他小臂上的纱布。

    是染了血的纱布。

    “这是什么？”我手上一用力，握得盛裕岩的手腕顿时红了一圈。

    “这……这……”盛裕岩轻颤着，眼神游离，说话结结巴巴，半天了都放不出一个屁。

    “我他妈问你这是什么！”我抬手给了他一个巴掌。

    盛裕岩被打懵了，有一会儿都忘了喘气了，我抓着他的手，阴沉地注视着他。

    “狗奴……狗奴……切、切菜的时候不小心——”

    “你他妈把菜放手臂上切的？”我冷笑出声，直接打断了他。

    这鬼话，骗三岁小孩子都不够。

    盛裕岩被戳穿了谎言，手足无措起来，脸上的表情却是茫然的，仿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样。

    “说话，你到底干什么了？”我皱着眉头，伸手用虎口整个卡住他的下巴，捏着他的脸颊迫使他抬头看我。

    “我……”不知道怎么了，他的神情忽然激动起来，身体都开始抖，脸涨得通红，声音都发颤了，“我切菜的时候……很生气！太气了，对不起……我把整个切菜板都弄翻了，用刀划了手，我觉得好烦，太烦了，这个不好吃，我买了，扔了，扔掉了……很烦……”

    我抓着他的手，脑子空白了一瞬。

    当我回过神的时候，我感觉到盛裕岩的手抖得特别厉害，直到我低头，我才发现，原来是我自己的手在发抖。

    我收回手，起身绕过他往屋里走去，盛裕岩看我要走，猛地扑过来抱住了我的腿。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他激动得好像要发疯了，他双眼红通通的，有些湿润，大睁着眼看着我，神经质的举动令我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我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的药呢？”

    “药？什么？什么药？我没病，不吃！”他低吼着说道。

    我蹲下身，双手捧住他的脸，“盛裕岩，你的药呢？拿出来给我。”

    盛裕岩忽然松开我的腿，用力挣扎起来，我没料到他会这么做，一不小心让他挣脱了，他逃跑似的在地上连滚带爬，嘴里大喊着：“我现在很正常！我不吃药！我不吃！我没发病！我没发病！”

    这他妈，他要是没病，那全世界人都得是没病的。

    “你给我过来！”我在后面追他，一把抓住他的脚腕，不让他跑，大概是被我一声怒吼吓住了，他僵硬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我。

    我知道我现在不应该再刺激他，于是只能放柔语气，“盛裕岩，把药拿出来给我，你现在需要吃药，吃了药就好了，明白么？”

    不知怎么了，盛裕岩忽然冷静下来，激动的表情在瞬间褪去，变脸速度快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他直直地望着我的眼睛，明明在看着我，却又好像不是在看着我。

    “可是现在……连你也治不好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