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集骨

    屍骨！？

    凌止差点下意识把手里的盒子扔出去，好险停住了，他一开始很震惊，可转念想想好像又没那麽震惊了。

    次级世界的能量体系脆弱，多为高级位面的文学影视作品延伸形成，有被设定好的主剧情要完成，能完成剧情的无非是主角和反派，而容瑾就是被世界意志钦定的反派，一只怨气极重的厉鬼。

    究竟是怎样的怨气，才足以毁灭世界？答案呼之欲出，这可怜孩子命中带煞不得好死，生前活得凄惨，连死後也无法安宁，凌止看着满脸乖巧的容瑾，只觉得身为和蔼老父亲的心在逐渐升高，而且小厉鬼的头发看起来很好摸，他的手有点蠢蠢欲动。

    不晓得容瑾年纪多大，看起来应该还在念大学，总归都比自己小。

    凌止盖上盒子，神情十分严肃认真。

    「我们得把你的骨骸全拿回来。」

    若是落在有心人手里，就会像这个聚阴阵一样被拿来为非作歹，他想通容瑾跟着自己的原因，恐怕不只保护安全这麽简单。

    「你的骨骸被封印了，想借用我的力量把它们取回来？」

    容瑾不说话，算是默认了，浓密的眼睫长而翘，略下时像个小钩子。

    「对……不起。」

    「道歉什麽，你不说我也会帮你拿回骨骸的，这麽重要的东西可不能落在别人手里。」凌止还是忍不住rua了把看起来特别好摸的头发，「谁都不准欺负我的房客。」

    原来被人保护的感觉，这麽温暖啊。容瑾的眼神恍惚了一瞬，自从死後那种浸透骨随的冰冷不知不觉退去了，忍不住拉紧面前青年的衣角，小声应和。

    「嗯。」我是你的。

    收好盒子以後，凌止仔细检查现场环境，阵眼被破的聚阴阵再也无法隐藏异状，浓烈到几乎实质的鬼气几乎吞噬整栋建筑物。

    带着容瑾进入鬼气冲天的病院前，凌止拿出一叠提前画好的符咒预备在手上，这才缓步走了进去，外面明明艳阳高照，却在跨入的那一刻感觉到气温降了好几度，凌止深吸口气，感觉鼻腔内都要结冰了。

    不过他遇过不少比这更大的场面，不慌。

    病院外面荒凉，里面更是阴风阵阵，到处堆满了废弃的柜子和病床，容瑾的屍骨应该是被下了咒，把气息都隐藏起来，因此容瑾才没办法感应到自己的骨骸，现下拿回了一部分，感应或许能增强一点。

    容瑾闭着眼睛，勉强抓住那点虚无缥缈的感应，指着地下的方向。

    「下面。」

    病院的地下，不就是——凌止一怔，他留意到容瑾的语气有些异常，忍不住看了对方一眼，接收到满含担忧和问询的眼神时，容瑾忍不住就把一切和盘托出，语气又急又快，勉强连贯成句子，却变得更加嘶哑。

    「那是我最後有意识的地方，他们把我绑在那里等死，想尽办法吊着我的命，直到血都流乾了，我才断气。」

    容瑾的语气很平淡，彷佛那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惨烈，而且别人的故事，凌止听得直皱眉头。

    「他们是谁？」

    眼前掠过那几人的长相，以及他们被反过来虐杀时惊恐万状和不可置信的模样，容瑾扯了扯嘴角，「我不知道。」

    「他们想造出一个厉鬼，一个为他们所用、被控制的厉鬼。」

    「他们最後找到我这个煞星，也真的造出了厉鬼。」

    「可惜——」

    怎麽会有厉鬼甘心被控制呢？不过是寻找时机而已，太简单了。

    一次性说了这麽多话，容瑾显然没办法适应，捂着脖子咳嗽起来，似乎是咳得太过剧烈，颈部隐约有气息泄漏的声音，他的表情也变得不太对劲。

    看着反派大佬身上逐渐冒出的黑气，以及越来越扭曲阴沉的神情，凌止心中一跳，果断把人拉入怀里，使劲rua乱他的头毛。

    他可还记着自己是和蔼老父亲呢，这可怜孩子。

    「行了行了，我听着都痛，你也别自虐啊。」

    容瑾呆了呆，黑气一瞬间收了回去，像是被踩中的猫尾巴，整只鬼都透出点茫然，配上被揉乱的头发，看上去十分傻气。

    他们就停在楼梯间，地上到处都是碎磁砖，空气中弥漫灰尘的气味，容瑾的视力没有被黑暗阻隔，一眼就看见凌止面上安抚的笑容，这让它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见危机过去，凌止松了口气，他空出一只手牵住容瑾，小心翼翼带着对方继续走。

    太平间也已经废弃了，到处都是掉落的铁柜一些格子还封闭着，总叫人觉得毛骨悚然，彷佛下一刻就有死而复生的屍体从中爬出。

    只是看这一人一鬼的模样，不但没有任何害怕的情绪，甚至还硬生生走出郊游踏青的从容不迫。

    这里一眼看去没有什麽骨骸，反倒是地上落了几段沾血的绳子，血迹已经接近黑色，显然年代久远，也和容瑾刚才说过的话对上号，更引人注目的还是地面画着的阵法。

    凌止立刻就看出这是用来困住魂魄的阵法，联想到容瑾所说，有人要制造厉鬼来为己所用……他感觉自己已经接触到一部分这个世界的主剧情，只是尚未完全摸透。

    若是知道主剧情，就能更清楚这夥人的意图，抓出幕後黑手。

    正如他所说，这个世界他可还没待够，最好的局面就是走完剧情还能安稳地待在原地，凌止可不想之後带着六个房客远走高飞，好不容易才安顿下来。

    有了目标就很好寻找，凌止在阵法中央又一次挖出存放骨骸的盒子，也许是困魂阵的缘故，这里的骨骸数量更多，还有头盖骨，和骷髅两个圆溜溜的空洞眼眶对视片刻，凌止很乾脆地合上盒子。

    他们上上下下翻遍了整座病院，有些埋在地板，有些埋在墙里，全靠着容瑾越来越强的感应才能把全部的骨骸找回来。

    一开始他们并没有遇到危险，这里虽然是让容瑾饱受折磨的地方，可也相当於它的地盘，厉鬼的领地意识都很强，不会随意靠近其他厉鬼的领地，否则很有可能被更强大的吞噬。

    但这里到处都埋着容瑾的骨骸，久了就诞生出不少无意识的怨气集合体，凌止本想扔符咒，只看见容瑾轻描淡写一挥手，那些在寻常道门中人眼里十分棘手的怨气集合体就消散了。

    凌止：好哦？

    有大佬带着，他也就心安理得咸鱼下来，全程只充当挖土小能手，绝不让大佬脏了一根手指。

    途中经过一间病房时，容瑾忽然停了下来，凌止立刻撸起袖子上前，「哪儿哪儿，我来挖。」

    凌止分外积极的态度让神色有些阴郁的容瑾顿了顿，再多的糟糕情绪也没了，只无奈看他一眼，眼底全是纵容。

    「这里……没有。」

    没有？凌止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等待大佬的下文，大佬也不愧是大佬，一句话就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我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