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东郊高速
张秘书开车，两只更年轻的雌虫坐在后面。天空已经变暗，他们要在夜晚穿过整个城市到达郊区的高层军官别墅区，去找上将曲航。 在此刻的万年市内，他们不知道谁还可以信任。如果温雪青这样的高级军官都能被谋杀，那整死他们三个虫也不在话下。 在黑蛇一般的高速公路上，张秘书把车速开到了控制范围内的最大。车上，温若旸心里一直在打鼓盘算，就算名单上的虫身居高位，也不是没有对手和政敌。他给曲航打了一个电话，说明事态。 正在吃饭的曲航接到电话，当即把筷子摔了，骂他怎么把定时炸弹往他那里送。 “小温！你脑子清楚一点！都说了你不要管了！” 温若旸无奈，确实是一个很大的定时炸弹。但事到临头，想要保命，只能拖更多的虫下水，让他们不得不管。 “军部陆军监察科的几个虫，不是一直断断续续查这个事情吗？还有和装备保障司负责人不对付的那个二把手，那些虫，不是都住在附近吗？这边现在有材料，他们肯定喜欢。” 曲航已经要气傻了，他只想平稳退休、安度晚年，何况那些并不是他空军的蛀虫啊。但温若旸的事，他也不能不管。 “哎呀，你——你小心点，我去联系。唉。”曲航挂了电话。 与此同时，审查室内。 燕克己吃完了送来的晚饭，在小房间靠墙的长椅上躺了下来。房间没有窗户，没有钟表，如果晚饭是六点到六点半开始，现在大概是晚上八点左右。距离被放出去还有近40个小时。 他不知道方郁伦怎么样了，自从打了那个电话，他的心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让对方立刻拿钥匙去开保险柜，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但时间不能倒流。 方郁伦过几天就要生了，他就要当爸爸了。燕克己本来已经安排好，明天开始休假，安心陪产，没想到弄成这幅局面。 “叮当——” 房间的门打开了，走进一个五十多岁身材瘦削、带着眼镜的虫，一看就像是搞情报工作的虫。 燕克己从“床”上坐了起来。对方示意他来到桌前的椅子上。 “经举报，我们怀疑你涉及陆军内部的贪污腐败，请你配合调查。”对方说。 燕克己笑了，这是什么颠倒黑白，而且白天还是指导演习有问题，晚上就成了贪污腐败。 “我们已经对你的现居住地址进行了合法搜查，没有找到你的伴侣，我们怀疑他涉及犯罪并携带证据潜逃，正在搜索。” “’你们’是谁？”燕克己问。 “陆军财政司特别调查组。”瘦削的虫面无表情地说道，“希望你能配合交代。” “交代什么？” “你的犯罪事实，”对方说道，“还有你的伴侣的下落。” 燕克己决定保持沉默。反正没有证据，对方一定会放他走。 那虫勾起了嘴角，看了一眼房间角落的监控，燕克己注意到摄像头代表通电的红点并没有闪烁。监控被关掉了。 “对于你雄父温雪青的猝死，我们都感到很可惜。”瘦削的虫突然感叹道，“希望你不会向他那样，不过遗传的事，很难说。” 燕克己眨眨眼睛，道，“如果你说得明白一点，也许我会更知道怎么配合你。” “好吧，”对方道，摊开两只像蜘蛛一样的手，“虽然温雪青没有把你认祖归宗，但你和他关系可以说……密切？他有很多孩子，但大部分都不怎么亲近。如果温雪青生前恰好或者不经意地给过你什么东西，或许属于他案证据材料，你也许可以交出来。” “这样的话，我们可以考虑，对你现在的情况网开一面，从轻考虑。” “比如，什么东西？”燕克己追问道。 “燕少将，别和我玩花样。”对方微笑道。 “他给过我很多东西，我不知道你说得是什么。”燕克己表示自己在实话实说。 “比如，一小叠纸。”瘦削的虫微笑道。 “没有。”燕克己说，“你们找错了。” 瘦削虫沉思了一阵，换了话题，“在西部山区，你好像对放射场很感兴趣，是吗？” “随便问了问。”燕克己说。 “那里有你雄父经手的最后一个大项目，你不好奇吗？” “我不太清楚。” “这个三步项目的布局，他当年可是花了很多心血，从前期调研到方案设计，他一直畅想着把有害辐射转换为能源的图景。帝国十六个辐射场，那会是巨量的能源。” 燕克己没有搭话。 “但是项目刚刚上马，他便退出了。可能是对当时的同伴有一些……不满，”瘦削虫点点头道，“非常的不满。” 燕克己想，这个时候应该是温雪青刚刚查出癌症，不想再置身于粗制滥造（甚至造成更多辐射污染）骗预算的能源回收项目中。但粗制滥造是不是温雪青的本意，燕克己不得而知。 “他那个时候，好像还和你走得很近吧？” “你们为什么不查查他的家人，他的秘书和属下？”燕克己问道。 对方向他眨眨眼睛，好像在说，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查过？ “温雪青没有给过我你说的东西。”燕克己说。 瘦削的虫摇摇头，这时他的电话响了，于是起身离开了房间。半分钟后，他又重新坐回来燕克己对面。 “好消息，你的伴侣找到了，还有你的秘书和叔叔，在东郊高速。”瘦削的虫说道，“似乎离你上次被狙杀的地方不远？” 被狙杀。 “······你们？” 对方微笑着不置可否。 燕克己的脑子嗡的一声。东郊高速？去哪？在东郊高速那个地方，又有温若旸，燕克己只能猜测是方郁伦他们去投奔曲航了。 第一，曲航一定会罩温秘书；第二，曲航那么惜命，恨不得在别墅周围搞个小武装，周围又都是高层军官，动起手来投鼠忌器，那里比较安全。如果他们已经拿到了保险箱里的材料，能带着东西活着冲到曲航那儿，就安全了。 他已经嘱咐张秘书和副官，必要时可以调遣环市陆战队，但陆战队的调遣需要时间，距离东郊高速有一段距离。 “嘀——嘀——嘀——”通讯器再次想起。 那虫看到上面的消息，脸色一变，立刻走出了审问室。 同一时间，东郊高速。 张秘书和燕克己一样，是陆战队出身，驾驶技术了得，这个时候只要车没飘起来就往前冲。后座上的温若旸和方郁伦时刻注意着周围环境，不多时，便发现几辆轿车从后面逼近过来，速度十分快。 “砰——” 一声枪响。 这段路凶多吉少。距离曲航所在的别墅区大概还有10分钟的距离，更不用说在进入别墅区前，有一段几公里的林荫小道，十分适合偷袭拦截。 除了后方的枪手，这时前方的黑暗中也出现了几辆轿车，来回移动干扰着驾驶线路，试图逼停车子。 几声枪响后，张秘书嘴里开始骂脏话，他把配枪扔到了后面。方郁伦没想到这辈子再拿枪是这种情境，他和温秘书加起来只有不到二十颗子弹，而对方可能有几百颗。子弹很快就打光了，对方的车辆从前后逼近过来。 车窗瞬间多了几个洞，耳膜震得听不见声音。 这时，夜空中的闪烁着几簇红光。 “看！”张秘书喊道。 三只虫抬头望去，空中盘旋着两架武装直升机，看来曲航总算干了点正事。机上正在广播，要求所有车辆立即停车停火，否则将暴力拦截。 广播三次无效后，直升机开始向地面射击。前后两辆车子被打中油箱爆炸，其余几辆车子飞速驶离逃脱了。 张秘书把车缓缓停在了公路旁，三只虫在车上惊魂未定，不敢下车，不知道附近还有没有枪手。 大概五分钟后，消防车、警车，以及燕克己所辖的环市陆战队车辆纷纷到达现场。又过了十分钟，曲航在特警的护送下到达，之后救护车也到了。 “我这张老脸！把特卫队的直升机都叫来了！陆军监察委的办公车也带来了，就站在那边！”曲航这两年早就准备平稳退休，没想到还要在家门口腥风血雨一回。 现场一片狼藉，高速路炸出了几个坑，几个车辆起火焚烧，陆战队和消防部门正忙着把幸存的枪手从车里拉出来。 曲航盯着只受了几处擦伤的温若旸开始嚎叫。 “你们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懂吗？你们几个！” 温若旸拉开夹克内袋，露出几个硬盘和文件，“这是温雪青死前两个月留下的东西，有一份陆军内部分羹的协议，算是投名状。这些存储器，我要求监察委现在就读盘入库。” 在市区警车和陆战队的包围下，监察委办公车在高速路上打开装置，接通存储器读取数据。存储器一开启，光屏上滚动显示着数据，包括视频、录音、合同文书、银行账户、账本等等。结合原有的信息，监察委一看便知，这些是一些陆军高层贪污腐败的证据，甚至也包括一些温雪青本人的。 对于涉及的一些虫，监察委原本掌握的线索可能不足以支撑起诉，但加上硬盘中的证据，就能够起诉了。资料之多、之细，就连见多识广的监察委也不免惊叹，更别提那份带有签名和指纹的“投名状”。 “你们是从哪里找到这些的？”监察委的一个虫问道。 方郁伦和温若旸面面相觑。 “……是无意中发现的遗物。”方郁伦说，更多的细节，还是留给燕克己自己来解释吧。 方郁伦感到呼吸困难，心有余悸。枪战过度刺激着神经，他刚才下车后便扶着温若旸吐了，把另外两只虫都吓得不轻。 出了这么大的事，即使他即将临盆，也不能立刻离开现场。现场安排了救护车，他刚刚在车上一边吸氧，一边接受警方的问话。 “方，”张秘书刚才一直在车边打电话，然后轻轻叫他，“那边说燕没事了，他能出来了。” 不到一分钟后，方郁伦接到了燕克己的电话。 “方？”燕克己的声音，像是在快速地下楼梯。 方郁伦感到喉咙卡壳，混乱和委屈一拥而上，什么都说不出来。还有三天便是预产期，他心里只想平安地把孩子生下来，不想再经历什么大风大浪。什么温雪青、三步计划、陆军腐败的证据通通都不想管了。 “你……你快点，东郊高速A46出口，”方郁伦浑身颤抖，张秘书不得不从后面揽住他，帮他站稳，“你快点，你他妈、快点给我过来！燕克己！” 打完电话后，方郁伦又在高速边吐了一回，胃里只有酸水。枪战时精神高度紧张，加上晚上没怎么吃东西，肚子又大，他现在简直要虚脱，肚子也开始痛。张秘书见他情况不对，立刻让他待在救护车上。 半个多小时候，燕克己和两辆陆战队的车辆“呲”地到达东郊高速事故现场。整条高速双向封闭，帝国元帅已经发布紧急令，万年市周边戒严，所有武装力量进入战备状态。 监察委和警方见到燕克己便一拥而上。燕克己确认现场后，把张秘书留在那里，让警方和陆监委抽几个虫跟着陆战队的车，无论什么事等方郁伦进了医院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