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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无法拒绝的赔礼【预警生怀流】

    窗外的霓虹灯闪烁,在眼前化作无数缤纷多彩的流星。

    “也许你不提前跟我说是对的,我也怕自己会忍不住去找他们拼命。”听江焕清讲述完他这段时日的遭遇,江思卿反而更感无力,那座大山尚未曾跃过,遑论再来一座。

    “焕清,回家休息吗?”江焕清的耳畔传来自左前方哥哥的询问,只用手缓缓按下车窗。几缕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清冽悦耳的声音也被吹散在风中:“都说人成年后很少会再近视,我最近似乎有点散光。”

    答非所问,又似乎意有所指,他这段时间唯一一次深入睡眠,还是向苡光高考完那晚。

    “可能假性的……”江思卿习惯性接住弟弟的话,手下却急打方向盘,在下一个十字路口突然掉头。江焕清则看着窗外他熟悉的回家的道路忽然翻转,车流逐渐稀疏,灯光愈发灰暗,他们驱车来到了郊区公墓。

    兄弟俩在一块简洁墓地前同时止步,方正的碑上只有“秦越珺”三个字。

    江焕清双眼无神望着他素来稳妥的哥哥,背靠着母亲的墓碑缓缓坐下,信手打开刚刚自门口买的两罐啤酒,一罐单手往他自己咽喉内灌,另一罐伸向了斜上方。

    接过啤酒后江焕清紧挨着哥哥一起坐下,皎洁月光洒在他精雕细琢般的白玉脸庞上,喉结滚动,仰头吞咽下大口酒液。哥哥声音听来都不真切起来:“两年前你问我为什么不给爸妈合葬,为什么不把妈墓地迁走,我当时没说话。”

    “因为我们身后这墓,只是一个衣冠冢……”

    历数古今,总有大小姐与穷书生私奔的话本流传,秦越珺与江贤也不例外,两人躲入边陲小城育有二子。在江焕清出生后不久,话本上的故事重现,秦家派人抓回去秦越珺要她联姻。而江贤则被要求离婚,也因此能搭上秦家的线,获得一大笔补偿。

    自小印象里便没有母亲身影,更从未与母亲氏族那边有过联系的江焕清,大致能猜到父亲当初的选择。

    “你那时候太小,我却感受过无处不在的监视感,他们随时能扼住我的喉咙。”江思卿手上的易拉罐被他捏得扭曲,在父亲妥协后,这些年他们至少衣食无忧、锦衣玉食。

    “妈再婚后,我偶尔会收到一些匿名的礼物,衣服鞋子,我们俩都有。但自从秦家的少家主出生后,我再也没收到过,那人……比你小四岁。大家族就是这么血腥无情,利用完便弃如敝屐,妈之后就真走了,我后来查新闻,是跳楼的。”

    母亲这个角色在江焕清的生命里极为陌生,甚至在他哭喊着为什么别人都有mama,他没有的时候,父亲解释说母亲是因为生他难产走的。为了生下他这样不详的怪胎失去了生命,他总觉得他拖欠父亲一个妻子,哥哥一个母亲,所以他总是极力不麻烦到家人。

    如今得知真相,江焕清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宽慰感,却仿佛一条毒蛇缠绕上了他的肩颈,更为窒息。

    “我们这位同母异父的弟弟成年后,他刚执掌秦家,便几乎做空了我们公司资产,却又总给一丝机会苟延残喘,把我们一家当作老鼠玩弄。多可笑,他觉得是我们夺走了他的母亲,他有什么资格说!”

    江思卿的脸因为愤怒涨红,易拉罐被攥紧到看不出原本的形状,锡皮尖锐处在他的手上划出腥红,血液汩汩涌出。

    江焕清在身上摸索出半包纸巾,慌忙帮他哥处理伤口,拉开袖口看清了江思卿手腕上那道红痕。

    江思卿没有察觉到弟弟的动作,他从前觉得无论如何都把公司撑着,不算辜负父亲当初的牺牲,也算给焕清一个依靠,到头来这点东西也让人家说拿走就拿走了。

    “今天我又查一遍邹时,他去的赌场背后是秦氏注资的……秦臻还是对你下手了。”江思卿颓然瘫坐在碑上,父亲原以为他走了便算上一辈的交代,可显然秦臻不满足,明明已经毁掉了他的人生。

    “秦家没有绑着邹时的腿,按着他的手赌,”江焕清蜷缩起身体,用后背抵住母亲的墓碑,“为什么呢?”他都以为他可以洒脱离开了,为什么总要这么轻易打碎他的生活?喉头一阵血腥味,仿若吞咽下的玻璃渣划破了咽喉。

    “焕清,我有时也想丢下这些,不顾一切逃走,但我暂时还不能,”他还要等秦臻玩腻这盘逗鼠游戏,“你可以。”

    江焕清沉默不语,他相信会有办法的。

    郊区入夜的风阴凉,寂静中只能听到蛙声蝉鸣,连串急促的铃声响起,打破了这一切。一个陌生电话,江焕清原以为是邹母汪艳红换号码打来。

    “喂,您好?”

    “您好,请问是江焕清江先生吗?能麻烦您来一趟江北区向府吗?”

    …………

    江焕清这是第二次来向府,却是第一次现实中见到向苡光父亲向东临,以往这位总是很忙。向东临不是江焕清想象中位高权重者那般不怒自威,相反看起来极为和善。

    看着有些紧张的江焕清,向东临微笑:“焕清不用紧张,你和邹时虽然离婚了,但还是一样叫伯父就行。”手掌指向沙发,“坐吧。”

    “好的,谢谢伯父。”江焕清端坐下来,有些捉摸不透,他甚至到现在还没看到向苡光,“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还是邹时的事,我了解了一下经过,也怪我没发现邹时沾上了赌……”江焕清想张口接话,向东临却继续言语,“这些都经由两院处理,我也不好掺合。我半夜麻烦你来,主要还是为我的教子无方道歉。”

    江焕清捏了捏指腹,向父话外音是会帮他解决邹时事宜么……转念又想到下午向苡光的不辞而别,轻声回应:“您是说小光吗?他被您教导的很优秀,伯父谦虚了。”

    “他是道德人品败坏,作风不端。焕清,你和我说实话,他强迫你了吗?”向东临言罢房内空气都变得滞缓。

    江焕清只觉心口闷疼,向东临这般直白,显然已经清楚事件经过,左右摇动脑袋,踌躇道:“他没有。”

    “那就好,如果受委屈了记得和伯父说,毕竟你和小光还是叔嫂。”向东临停顿半息,继续道,“另外我了解到,焕清你似乎有意离开这边。”

    “嗯。”不去追问人家从何处得知。

    “那我可以帮你争取到国外进修的名额,个人也将赞助所有花销,算伯父对那小子无礼之举的微薄赔礼。”

    又是赔礼,又是根本没有选择权的赔礼,江焕清心中默念,与其说是补偿,不如说是警告。

    “多谢伯父好意,我与邹时的案子结案,我就可以准备离开。”

    “好,焕清果然有追求,识大体,这份礼你先收下。”向东临微笑,自抽屉内拿出一叠合同推到江焕清面前。

    江焕清拿起签字笔却抑制不住手抖,用左手压住右手才写下江字,突然将笔放下,抬头望向笑容和煦的向东临,喉结滚动:“伯父,我想见见向苡光。”至少亲自和他说明白。

    “小光他不听话,现在在医院,断了三根肋骨不太方便,你有什么话我替你传达?”向东临笑意不减,语气轻巧仿佛向苡光是断了三根头发。

    一笔一划写完剩下的名,再离开向家,江焕清甚至不敢拨通电话去询问向苡光一二。

    像是蜉蝣虫豸,习习微风变吹得他狼狈不堪。他好累,好想睡一觉,眼前的景象重叠交织,越发看不清,散光不会这么严重吧……整个灰暗下去。

    意识逐步回转,江焕清仍无力睁眼,耳侧似有一女声与温润男声交谈:

    “病人家属您好,病人的zigong发育严重不足,这次胚胎落床成功已是奇迹,但先天不足。为他身体健康着想,请您与病人商量沟通,要有做手术的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