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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8 今晚的月亮,是圆月

    顶级调教师的职业素养之一,是稳。甩出精湛的鞭法,系出精妙的绳结全靠一双沉稳的手。

    此刻,白夜手里的牵引绳在不停地颤动着。远远看去,这样高频率的颤抖应该是来自奴隶的那一端。因为他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洁净的皮肤,红黄白的污浊干涸在他身上,迎着月色,闪着卑微的光。

    仔细看去,却能发现那奴隶连跪爬的姿势都维系不住,几乎是完全依靠牵引绳另一端的拉扯在移动,而引得这绳子疯狂颤抖的源头,就来自于云海涯名誉调教师之一的白夜。

    令人很难相信,一个顶级调教师的手怎会抖成这个样子。白夜的指节泛白,几乎没有血色,死死地拽着手中的绳子,他低着头,稳步地走着,长发随着夜风飘动,遮住了他的眼睛,没人看得见他的神情。

    几个路过的奴隶看见这样的场面吓得噤若寒蝉,伏在地上久久不敢起身,拼命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任谁也想不到令人闻风丧胆的白夜会出现在欲河附近。置于他身后拖着的奴隶,没有人敢投去半个眼神。

    在云海涯,好奇就是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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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是断断续续的血迹,白夜就这样走着,拖着。直到拐进一处僻静的角落,四下无人。

    他倏然丢掉了手里的绳子,单膝跪地将人捞起抱在怀里,轻轻抬起他的右手。

    掌心贯穿着一个惊心骇目的血洞,皮rou翻卷,隐约看得见惨白的掌骨,肌rou的纹理外露,伤口的边缘粗糙,像是被反复摩擦过。纤细的手指被碾压得青紫,肿得几乎看不出来原本的样子。

    这本来是一只写下娟秀调教日志的手;是一只在平板上翻动审阅文件的手;是一只能和白夜挥出一模一样鞭子的手。

    心底的痛意终于破笼而出,化成一条条毒蛇,吐着信子,钻进他血rou,麻痹着他的五脏六腑。他任由这样的痛苦顺着血脉在体内肆意游走,轻轻地唤着白桉。

    “桉儿……”

    可这声呼唤被愧疚和自责冲刷得只剩丝缕气声。白夜从未有一刻如现在一般手足无措。他想去摸摸白桉的脸颊,可他竟不知该将这只伤痕累累的手放到什么地方。

    他只能将怀里的人又抱起来一点,他低头蹭着他还沾着污秽的脸颊,感受着怀里人不安的颤抖,又唤了一声。

    “桉儿……”

    白桉艰难地动了动身子,无意间又往白夜的怀里钻了钻,他贴着白夜的胸膛,甚至能听到白夜的心跳,萦绕着他的,是独属于白夜的味道,只是今天的带着更重的烟草味。

    他感受着白夜的温度,应着白夜的呼声,才堪堪睁开了眼睛。

    “先生……”

    “不要……不要碰桉儿……桉儿脏……”

    左手被圈在怀里,他竟用带着可怖伤口的右手去推开白夜,这样的力道直接将伤口压迫出了新鲜的血液,染上了白夜的上衣,留下一片骇人的红。看到血渍染上了白夜的衣服,他开始不安地挣扎起来。

    他知道白夜有洁癖,连例行的调教中都要换很多副手套,他知道他讨厌奴隶的体液……

    “别动了桉儿,乖,别动。”

    感受到怀里突然猛烈的挣扎,白夜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股股酸涩冲击着他眼眶,他根本顾不上整理这些乱糟糟的情绪。小心避开白桉的伤口,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限制住了他所有可以挣扎的角度,喃喃道,“对不起……”

    白桉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他被温暖的怀禁锢着,放弃了所有抵抗,喃喃道,“先生……桉儿知错了。”

    他贪恋这样的温暖,他不长记性、冥顽不灵……欲河的一晚教会了他“动情”是僭越,但杀不掉他私藏的爱意。只要在白夜身边,哪怕深陷欲河千次万次,这份爱意也不会削减半分。

    他知错,但他不改。

    让他睡吧……让他溺死在白夜的怀里永远不要醒来,他有什么罪,可不可以来生再还。

    他合上了眼睛,他今晚太累了。

    “你没错,”白夜看着怀里已经失去意识的白桉,在欲河中积攒的痛楚在他心里盘根错节,此刻被连着血rou一起被连根拔起,他的声音都单薄颤抖起来,“对不起桉儿,是我错了。”

    这是白止卿二十八年的人生里,第一次表达歉意。

    他好像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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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桉梦到了一片无边的白。

    他身上还挂着从欲河出来的痕迹,跪在一个圣光的十字架面前。

    “你知错吗?”飘渺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

    “奴隶知错。”白桉努力把自己蜷缩得更小一些,他不想脏了这纯洁的白。

    “陈述你犯下的罪。”

    “奴隶坏了规矩……奴隶,僭越……”白桉顿了顿,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逾矩和僭越的错在欲河抵了,那亵渎神明的错呢?”

    “……不!没……奴隶没有犯这样的错……”白桉激动地反驳着,听见这样的审判,他慌了。

    不!不会的!怎么会有人知道他爱上了白夜!他下意识地反驳着,他害怕了。这个罪名太大了,他真的不敢认。

    僭越是不该奢求白夜做他的主人,那么亵渎就是不该对神明动情……

    “亵渎神明,合该接受审判。”那声音不顾白桉的反驳,冷漠地继续道。

    “不……没有,不是的……”白桉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找不到借口为自己开脱,只能这样苍白地辩解着。

    逾矩、僭越、亵渎……

    还有什么罪名是他没有犯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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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您所料,身子上大多都是皮外伤,肛周的伤有些严重,但上药休息两天就好了。胃里的东西取出来了,食管的黏膜有损伤,尽量吃流食。他的身体整体状况并不乐观,需要避免高强度的调教。”宋千帆推了推金框的眼镜,他的白大褂整理得整齐,里面是一件黑色的高领针织衫,但颈部好像有一圈不太自然的凸起。

    “手上的伤呢?”白夜有些急切的追问道。

    “不太理想,需要先清创看看。您应该也知道他伤口里有jingye和尿液。虽然伤口创面不大,但感染得很严重。”宋千帆打开随身的医药箱摆弄起瓶瓶罐罐,低着头继续道,“需要使用增敏剂吗?还是……”他合上了医药箱,看着白夜,“让他现在醒过来?”

    “麻醉,镇定。”

    “……”

    宋千帆短暂地沉默了一下,这样的需求显然在他意料之外。他来云海涯的日子并不长,但好像对这里的工作环境没有半分不适,没用多长时间就成为了这里的主治医师。他没有再表示什么,将白夜所说的药剂注射进白桉的静脉,仔细地清理起他的伤口。

    “如果不再受到二次伤害的话,应该可以正常生活,只是不能再做精细的工作了。比如给调教师表演自慰之类的。”宋千帆淡淡的回复道,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写字……打字可以吗?”白夜的声音有些虚。

    “抱歉,我尽力了,但手部的神经网很复杂……”

    “好的,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白夜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他撑在床头,目光落在白桉身上,无法化解的愧疚、悔意、思虑此刻一起在他眸子里涌动。他抚摸着白桉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只觉得心头一片苦涩。

    他也害怕了,欲河发生的一切在他意料之中又在他意料之外。

    两年前那场名为救赎的邂逅是他心里过不去的坎,他无法确定白桉顾恋的是他,还是他给的救赎。

    两年后的一封来自陆阳的信成了凌迟他爱意的刃,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骄之子,在陆阳两个字上,认了输。

    白止卿他强压下心头的酸涩,不住地想着,算了吧,算了。不论你是否只是沉沦于我的救赎,不论陆阳曾经在你心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都不重要了。

    桉儿,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他熄了灯,斜坐在白桉的身侧,靠在床头,看着月光从小窗倾泻下来笼罩着白桉,他睡了过去。

    他没有注意到,今晚的月亮,是圆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