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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没有姓名的狗勾粗线了

    “你还记得靳原吗?”

    在林霁眼中,荀风上个月因为突然发烧人不在琴室,满打满算也只跟靳原相处了两天,交情浅淡,忘了也正常,于是讲事儿前先随口问了一句。

    荀风当时正坐在琴室里给琴弓上松香,纤长的指捏着大块儿澄黄的松脂在弓毛上一骨碌滑过,听见这话一个急刹,松香吃了指头上的巧劲,磨在弦上的位置咔地崩开一块角,碎块掉在地上砰一声。

    “有点印象。”他把琴弓撂在膝上,弯腰把松香碎儿拢了拢捡起来,捏在手心里,回话的时候有点心虚。

    林霁不是在意细节的人,听见荀风这么讲就说了声行,又问:“你还认得他的脸吧?”

    “嗯?怎么了?”荀风站起身,琴弓拂尘似地偎在臂弯里,他把掌心里的松香碎块摊给林霁看,随意地撇开话题:“新买的这批松香不行,刚拆两天就碎了。”

    “那下次换一家。”林霁顺着他的思路应了一声,又把话茬绕了回来:“他和同学在崇南吃散伙饭呢,一会儿要去唱卡拉OK,他妈怕他在外面唱歌丢脸,让我去把人接回来。”

    林霁话说一半,荀风脑子里就已经回响起了第一次见面时靳原拉的菊次郎吃席进行曲,那叫一个六亲不认。

    果不其然,不想认这个外甥的林霁下一句就是:“我丢不起这人,你去。”

    荀风“嗯?”了一声。

    我不要面子的吗?

    荀风纠结,林霁当他默允,把人拎出门咻地一丢,说了声玩儿去吧,你老子来了我应付,砰地关了门。

    院子里的夹竹桃开了大片,明艳绯红,密密匝匝地灼荀风的眼,他眯着眼看花,恍恍惚惚地意识到自己似乎一个多月没出过雁古巷了。

    -

    崇南在市区边缘,和老城区呈对角线,离得挺远,不过荀风的学校就在那块儿,对各个地方都算熟,林霁说的KTV他听了名字就知道怎么走。

    KTV大名“金色湖”外号“钉子户”,老板是个富二代,玩票性质开的,因为懒得应付监察也就没引进特殊服务,少见的干净,几年扫黄打非下来,同行纷纷改名换老板,只有它老骥伏枥,金枪不倒,跟拆迁办办不下来的钉子户一样扎在崇南。

    荀风来过几次,他在班里人缘很好,帅气没架子又是少见的音乐生,同学们去K歌总要算他一个人头,哪怕不唱歌,坐那儿当摆设都舒坦。

    按林霁的说法,他这时候只要进了包厢跟靳原玩会儿再装醉把人带出去就行,但荀风怎么想都觉得这套路有瑕疵。

    万一靳原他们在KTV喝奶呢?他当场表演一个醉奶?万一靳原不跟他走,他怎么办?假装撒酒疯再换个球住?

    想着呢,意识比脑子先到位,回过神时已经站在收银台帮那群小屁孩儿买了单。

    包厢号是927,服务员一水儿的随老板——懒得营业,看在荀风长得帅的份上才领着他走了几步,一拐角就虚虚指个方向,这儿啊那儿啊的一通指挥,立马扭头忙别的,走了。

    KTV跟迷宫似的,荀风拐了几圈没找着,反而迷路迷进了一个又黑又暗的过道死角,连个消防标志都没有,他顺着印象往外走了几步,还没看见亮光就瞅着走廊的另一头走过来一道又高又壮的身影,穿着无袖篮球服,断眉豹眼鹰钩鼻,打了排耳骨钉,皮肤晒成蜜色,很粗犷的样貌。

    在他们相互看清的时候,断眉脚上的电子脚环骤然激活,莹绿的光不停闪烁,警报声嘀嘀作响,模拟警笛在KTV鬼哭狼嚎的背景音下显得不那么易于辨别。

    “还真是你啊,荀风。”

    断眉堵住荀风的去路,上着脚环的脚狠狠得踹了一下并不存在的障碍,球鞋在隔音地毯上踩出沉闷的重音,他摩拳擦掌,咬牙切齿地说:

    “我他妈想死你了。”

    荀风皱眉看他,不说话。

    这个断眉不是别人,就是之前屡次三番sao扰他的那个Alpha,姓付名豪,体育生,跟荀风同校同年级,在同龄人里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仗着家里有点钱有点势,在学校里豪横无度,打架翘课不读书,混了个“校霸”的名头还沾沾自喜。

    在荀明泽“精英”教育理念的耳濡目染下,荀风对这样的小霸王难免有三分看不上,倒不是清高,单纯觉得不是一路人,但他淡惯了,喜怒不形于色,平日里见了这人还会学着同学起哄几声豪哥好。

    也就是这么一起哄起出了麻烦,付豪不知道脑子短了哪根路,觉得荀风对他有意思,暗恋他,不好意思说,所以老起哄。

    他跟兄弟们说这事儿,兄弟还都嫌弃荀风是个Beta配不上他,付豪义正言辞地说现在可不兴搞性别歧视,我最注重性别平等了。

    当时并没有人意识到,不是荀风为了付豪起哄,而是起哄的人那么多,付豪就记得一个荀风。

    于是,荀风就莫名其妙被付豪跟个狗皮膏药似地黏了大半个学年,还不是正常人追求式的黏,是小学男生喜欢小女孩扯人辫子的那种欠揍黏法,包括但不限于给他的奶茶里加芥末、藏他作业、打球的时候“不小心”砸他一下……

    荀风在电话里跟荀明泽提了一嘴,挨了半小时的骂,中心思想无非是你乖乖听我的去读预科能有这么多事?在我的学校谁敢得罪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要不是荀薫跨国摇人把付豪麻袋套头揍了好几顿,荀风都觉得自己像个校园霸凌和网暴的双重受害人。

    事情的高潮是大年初一的时候,也不知道哪个掉钱眼儿里的同级生自己整了个高仿号,偷了荀风的照片跟人跨频道网恋了一整个寒假,骗了付豪将近十万块钱,答应他开学的时候让他咬一口。

    而对Alpha来说,咬一口就相当于暗示他干一炮。

    荀风对此毫不知情,却在返校开学的时候平白遭了一场飞来横祸——被付豪约去监控死角,强jian未遂。

    事情被付豪家和学校一起压下来,荀风也不说,最后还是过了大半年,荀薫听老同学讲八卦才知道的,她那阵子在写期末报告,每天咖啡加茶叶,熬夜之余还不忘卡着时差给弟弟做心理辅导,回国落地第一天就找人把付豪给阴了,乙醚闷倒,上电击脚环,打腺体封闭针,短效阉割三件套,叫他好好反省,重新做人。

    荀风其实是觉得荀薫有些做过了,他并不十分在意这种事,当时可能有些害怕,但事后一点感觉也没有,所以他现在和付豪狭路相逢,完全不至于摆脸色,只当没看见他,嘴皮子都懒得磕一下,迈开步子错过人就要走。

    对方偏偏不让开,左右腾挪非要堵着荀风,也不动手,跟老鹰捉小鸡里的母鸡似地拦着他。

    “你怎么老跟个哑巴一样?”付豪被他无动于衷的态度惹得有些焦恼,伸手在荀风肩上搡了一把,把人推到一边的墙上,恶狠狠地瞪他。

    荀风这才抬起眼看他,下巴端起来,眉毛微微抬起,嘴角漂亮上翘的弧度扯开了一点,雪白的虎牙尖显出来,带了点似笑非笑的坏。

    “你怎么老跟个神经病一样。”

    荀风的情绪藏得深,很少跟人红脸,骂人的话自然会的也不多,只想让付豪识相地离自己远点儿,这句温吞的回敬就跟小学生仿写似地没新意。

    听在付豪耳朵里更是变了味儿,他想着荀风这么个八风不动的性子居然跟自己急眼了,夺稀罕啊,新奇上了头,根本没过脑,嘴里不干不净地冒字:“是啊,我是神经病,十万块都能嫖嫩模了,我拿来cao你,没成还惹了一身sao,我不就是神经病吗?”

    “……”

    荀风偏过脸,不想理会他莫须有的加罪,不动声色地解锁手机,点开电子脚环的遥控软件,正要摁下电击键,付豪突然间提起腿往他身后的墙上踹了一脚,砰一声奇响,震在荀风背上连他的手都抖起来,一个松懈,手里空空如也。

    “想报警?”

    付豪眼尖,下手干脆,趁荀风受惊的瞬间一把抢过他的手机,看都没看一眼就摔出三米远,继而捏着他的肩胛往后用力一扳,将人硬生生转了个面,背对自己扣到墙上,狎昵地掐着荀风的后颈,磨着后槽牙嘲讽:

    “你也就这点出息了,报警告老师,还当自己小学生呢?”

    “放……放手。”

    付豪手大,又糙,掐着后颈指肚却压在动脉上,血流受阻,荀风被扼得呼吸不畅,额头抵着墙迷蒙地发晕发眩,他挣了挣,耳边低低地起了铮鸣幻听,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荀风……荀风……荀风?”

    走廊拐角传来一阵匆忙脚步声和低呼,衬得付豪脚上的电子脚环的警报声都愈演愈烈,他低头啐了一口:

    “真他妈的晦气。”

    啐完就要劈荀风的后颈把人扛进包间办事,还没来得及动手鼻腔里倏忽挤进了一丝刺激性极强的冷香,几乎贴着鼻黏膜把他的神经一根一根地劈到头皮,细微的针扎似的麻痒疼痛蔓延开。

    他大概因为神经痛走了不到三秒的神,在这三秒之内,一个和他差不多身量的Alpha从走廊拐角冲了过来,单手扯着衣领把他从荀风身上掀了下来。

    封闭阻隔剂使信息素的刺激滞留于脑部神经,无法更为致命地凿击腺体,因此,付豪对危险的感知也变得迟钝不明。如果他此时有健全的腺体神经,就会意识到,自己所嗅到的信息素蕴藏着多么鲜明的憎恶和攻击性,强悍而汹涌,但凡他的腺体发散出任何一点信息素,都会被反杀剿灭,一丝不剩。

    但他感知不到,无知无畏,从小到大的斗殴经历让他被人掀了的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就去卸对方的胳膊,结果刚一伸手就被拧着腕子扣住麻筋,一个漂亮的擒拿摁倒在地,对方坚硬的膝盖流利地钉到他背脊上,砰的一声跪锤,整劲震得人他胸腔都发闷,五脏六腑像是经历了一场小型的山体滑坡。

    “少他妈多……”

    管闲事三个字还没出口,付豪的腺体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剧烈的疼痛砸得他登时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在他完全失去意识前,听见荀风夹着咳嗽的声音:

    “咳……咳咳,靳……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