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云系列：4

    谷安最大的会议室位于办公楼的三十层。这个会议室基本上能够容纳母公司这边所有的员工。但这个会议室很少被用到，毕竟每个部门都有自己的管理层，大家各司其职，各部门自己管理，要开会也是部门会议，直接在各自部门的会议室里解决，用不到这样的大型会议室。而高层的会议当然也只有高层参与，会在最接近董事办公室的会议室里召开，与他们普通职员一点关系没有。

    所有员工聚集在一起的一年只有一次，也就是举办年会的时候，但谷安的年会年年都包下酒店在酒店里举行，并不会是在会议室。今天收到会议通知时，他们都有些诧异，随后明白了过来——应该是这位一直只是在“传闻”中出现的回来正式继位董事的尹少爷尹朗，要正式召开会议表明自己的身份了。既然是决定要正式露面了，也便说明了这位年轻的尹董已经九成坐稳了位置。

    会议室里满满的都是人，座无虚席，但那么多的人，会议室里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到。姜郁文和凌曲水根据职位排座坐在很接近主席台的位置，而主席台的位置，自然是尹朗要坐的位置。

    大家都注意到，主席台上的位置在以往有三个，尹芮金召开会议时，会带上两个在谷安权重的核心人物一起坐在主席台上。但今天，主席台上只有一个位置。他们的老板是什么人？这种大企业的老板，每一个动作细节都蕴含了无限深意。能进谷安的没有一个是蠢材，他们已经懂了——新董事尹朗是在告诉他们所有人，在谷安，只有他的权力是绝对的。

    没有任何人能够撼动、或是取代他尹朗的位置。

    不少的员工在心里打鼓，这尹朗看起来比他的父亲要狠厉的多，不知道以后在谷安的日子还好过吗？

    凌曲水好像大概猜到了一会儿尹朗要说些什么，他不安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姜郁文。姜郁文却比他要淡定多了，不是玩手中的笔、玩弄桌面上写了他名字的名牌就是玩他挂在自己身上的工牌，还呢喃了句“这照片拍的不够帅”……总之一点也不着急。这让凌曲水又咬牙起来，他算是懂了，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他忍耐了很久，才没冲动的抬脚踹一脚这姜郁文，看看他知不知道什么叫疼。

    尹朗出现在主席台上的时候，为了方便坐在非常后面的人，他的脸被放大在巨大的投影屏上。这已经是最让人死亡的拍照法了，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会被清楚的放大——然而这屏幕里的尹董，在这样的死亡性放大拍照法中依然肌肤白皙，五官俊朗，一点瑕疵都找不到。女职员们心里暗暗尖叫……我天，这尹董也太好看了？！呜呜呜尹董我还有机会吗？尹朗不是高富帅的话那到底还有谁是啊？！

    “大家好。我是尹朗。大家很清楚——非常遗憾，我的父亲和母亲于前段时间的意外中丧生。”面对那么多的人，尹朗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在会议室里的每个角落，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冷漠，平静，哪怕是在说到父母去世时，也没有一点波澜。

    凌曲水都有点暗自惊讶。果然这就是天生的领导者吗？尹朗估计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写“怯场”这两个字。

    “从这之后，我作为唯一的合法继承人，接任父亲的位置，成为谷安的董事。非常抱歉，父亲和母亲离世后，因为事发突然，谷安有非常多的事情都临时性的需要我进行交接和处理，这中间耽误了不少时间。以至于直到今天，我才有机会坐在这里，向各位说明，也向各位正式宣布——”

    有些比较花痴的女生根本就没再在意尹朗在说什么了，只觉得妈呀尹董的声音也好好听啊！救命，要是能天天被尹董哄睡该有多幸福？请问到底要积多少德才能睡在尹董身边？她们保证从今天开始扶老人过马路扶到死内天。

    “从今开始，我尹朗，便是谷安的新董事。”尹朗的视线随意的游离在场内，谁也没看清，只看清了离他不远的姜郁文淡定的坐在座位上听他说话，手里转着笔。不得不说姜郁文转笔有一套，需要高技术的转法他也玩的妥妥的，大概做学生的那会儿没少转吧？上课的时间都拿来转笔而不是听课了吧？

    尹朗回神，发现自己不知道想哪里去了。啧，他怎么看姜郁文转笔去了？

    “大家身为谷安的职员，那么就该为谷安的利益而共同努力。谷安的每一步都离不开各位的付出，到今为止，谷安的成绩非常出色，除了管理层的指导之外，也都是大家的功劳　，在此我感谢各位。”

    姜郁文一手转笔，一手很懒散的手肘抵桌子，手抵下巴。他想，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听见尹董一次性说那么长的话来着。平时尹董惜字如金，连标点符号都舍不得多一个。

    “以后也请各位都能够配合我的工作。”

    尹朗顿了顿。

    “至于管理层中之前出现的些许动荡，”

    大家都坐直了身子，重点来了！他们怎么会注意不到呢？以往坐在前面的那些大佬很多都不是熟悉的脸孔，管理层换血是千真万确的事而非谣传。凌曲水也屏住了呼吸。但他很气的发现即将成为主角的姜郁文还是那么懒散淡定。他妈的啦——凌曲水真想踹他！

    “管理层中因人员任职或是离职而出现的波动都不会影响到在座的各位。大家只需要心无旁骛，在自己的岗位上尽职尽责就好。而作为董事，”尹朗又不自觉的看了一眼姜郁文。姜郁文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还扬起嘴角，给了他一个笑容。

    尹朗看不懂姜郁文的笑容。尹朗很清楚，姜郁文如此聪明，他对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明明白白。

    “……”不需要愧疚，这是姜郁文该做的，成功的路上必须得牺牲些什么。尹朗这样告诉自己。

    “我会支持一切对谷安有利的决策，也会听从接纳所有对谷安有利的建议。”

    感觉到凌曲水拍了拍自己，姜郁文转过头去，看见凌曲水用有些气愤的眼神看着自己，并用口型对他道：“需要我帮你立碑吗？”

    姜郁文笑笑，用口型回道：“谢谢凌总，身后事拜托您了。”

    凌曲水这下是真的差点没忍住自己的拳头。

    会议结束，职员们刚离开会议室，就开始议论纷纷。

    “听到没听到没？尹董属于‘支持方’，果然高层换血根本不是尹董的意思，是姜总…”

    “真没想到！姜总到底怎么说服尹董的啊？我的天啊，尹董真的不怕这样下去，恐怕真的有一天会给姜总架空吗？我说…该不会现在尹董就已经是傀儡了吧？姜总才是那个幕后boss？”

    “这个姜总真是够狠的，说裁就裁，这一裁就是十多个重量级老人。真是…”

    “我看你们少说两句算了，那些老人可没少在背后说过姜总，有的好像还是当面说的…以前可能还忌惮着尹老董，现在改朝换代了，没了尹老董，姜总还不得‘起飞’报仇雪恨啊？你还说那么多，姜总解决的了重量级人物，恐怕也是尹董不好拒绝，说明他这是早就有自己的势力了，那解决我们这些小角色不是动动嘴的事？”

    “也是…这商场中的斗争也真是你死我活的事。”话音刚落下没多久，他们就看见了那边朝这走来的姜郁文和凌曲水。刚刚还说着姜总是个狠人的他们立马换上了奉承的笑容：“姜总，凌总好。”

    “你们好。”姜郁文还是礼貌的点头，微笑，像往常一样，手里揣着文件夹走过他们的身边。

    进了电梯，只剩下了凌曲水和姜郁文。凌曲水讽刺道：“我说姜总，这锅可重不重啊？”

    “还行还行。”姜郁文对刚刚听见的风言风语仿佛不在意，还跟平时一样嘴欠。“这锅还压不死我姜郁文，只是会难免蹭的满身锅灰脸比黑人还黑而已。”

    “马上就能压死了，我现在就联系师傅给你刻碑。墓志铭准备写啥啊，姜总？”

    “来过，爱过。”姜郁文脱口而出。“还有，棺材我要触屏的。”

    “我呸您嘞！”凌曲水没好气的啐一口。“我看直接写：给锅压死了，勿扰。”

    “阿水别激动，况且他们也说的没错嘛，我确实在谷安有自己的势力啊。”

    凌曲水闻言惊讶：“我靠，真的假的？你从来没对我提过啊，阿文，你这不够意思啊。”

    “真的。”姜郁文朝凌曲水眨眼放电。“我的势力那可不就是凌总您吗？”

    “滚吧姜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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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朗回到办公室里，伸手到公文包里摸文件，但又无可避免的摸到了那个药盒子。他将药盒子拿出来，还是那几个大字：速效解酒片。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广告语：千杯下肚，一片就够！

    里面只少了一片药，还是姜郁文那晚吃的。尹朗还没有吃过这个药片，因为应酬上几乎所有的酒都被姜郁文挡了下来，实在无法避免的情况下他会喝少许，也用不上这药。

    “你是我最苦涩的等待，”

    “让我欢喜又害怕未来，”

    莫名其妙，尹朗想起了姜郁文曾在车里哼过的这首歌。他突然有很奇怪的冲动，想打电话给姜郁文叫他上来——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想让他把这首歌唱完。当然，这个奇怪又可笑的想法被尹朗打碎。他把药塞回公文包，开始自己的工作。

    夜晚，姜郁文来到自己家楼下的药店。药店老板看到姜郁文，熟络的打招呼：“嗨咯，阿文！老样子，解酒套餐：速效解酒片加头痛药？”

    “……顺便再来瓶速效救心丸算了。年纪大了，这么个喝法指不定什么时候得用上，免得到时候你再见我时我已经挂在墙上了。”

    药店老板哈哈大笑，熟悉的在药柜子里拿出解酒片和头痛药。“要几盒？”

    “一盒。”反正尹朗的药根本没怎么派的上用场，他买自己的份就行…说着，姜郁文又停了一下。“呃，头痛药来两盒吧。”以防万一，万一哪天老板又醉了，这玩意可少不了。

    顺手人情，顺手人情。姜郁文在心里一直这样重复。老板头痛不关他事，他就是做个顺手人情…

    “行。”药店老板拿好药装袋子给姜郁文，但拒绝了他的钱。“算啦，送你得了。”

    姜郁文：“…送我药？我谢谢你！”

    “好吧。”药店老板发现这好像确实不太吉利的样子，还是接过了钱，看着姜郁文叹气。“他妈的，刚刚你说你自己挂墙上了都不觉得晦气，这你介意个啥呢？还有阿文啊，我说你别老是来我这买这些没意思的玩意。”

    “什么意思？”

    “你说你，你自己都说你年纪大了，我没记错的话，你这都要三十的人了吧？什么时候才能来我这买点避孕套啊、或者印度神油啊什么的，说好了，到时候我肯定免费送你！还有我的独家秘方…”

    姜郁文呆滞一下，想骂这老板几句，可是他气笑了。

    “我他妈去你的——”

    他骂道。

    “老子才不需要这些。”

    回到家之后，姜郁文把自己的药从袋子里拿出来，发现里面除了自己买的药，还掉出几个避孕套，很明显是药店老板的‘善意之举’。

    “……我、去、你、大、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