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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番外-两颗心的距离(8)

    在办公桌放置一瓶蜂蜜茶,成了眾多学生认我位置的特徵之一,过去每日都得更新一遍,现今我几乎没机会亲自拿蜂蜜茶给简意,家中堆积的瓶数累积下来手指头都数不清了。

    转凉的天,那孩子似乎很怕冷。

    也很怕热?我暗忖,搁下作业本,开啟网页,漠视前头的胖子,自从那日后总觉得他独自在尷尬个什么劲,搭话了丢句很忙便擅自离去,但我分明瞅见他瞎忙。

    「胖子,便当。」

    「不用!你自己吃就好了!我……我和其他老师一起订了!」

    我挑眉,逕自起身将那仍腾着热气的袋子,往他桌上放去,「你不吃到时也是扔厨馀啊。」

    他微不满地往我瞅来,咬牙切齿的脸碎念,话嚼在他嘴里含滷蛋,听不仔细,只见他去取消订的午餐再坐上办公椅扯开筷子,「哪隻眼看到我今天想吃鸡腿了……」

    见这连串的举动和不满的抱怨,才晓得这人的心仍是软的。

    却总爱往外拱起刺,拒绝别人的善意。

    有点像……

    「余老师?」

    惨了,怎么连这种事也能联想到同个身影。

    「余老师!」

    「啊?什么事?」我镇定语气,外头还颳着凉风,怎么背脊反倒冒起冷汗?

    「上班恍神是最忌讳的喔!」经过的女同事呵呵笑道。

    「原谅我上午连续三节课的轰炸吧,何况还是星期一。」我微瞇眼,显露疲惫。

    「那么没出去吃午餐?要不要一起叫排骨便当?」隔壁桌教数学较微年长的前辈,听了对话,侧过头询问,他惯性地伸手推了把鼻樑上滑落的眼镜,老成的眼神渗漏和善。

    「没关係,还不饿,比较想小睡一下。」我笑着向他点头,相较于我的婉拒,胖子倒是不客气地凑一脚,我已趴下闭目养神,仍能隐约听到他要追加一隻鸡腿。

    奇怪了,是谁啃了我的便当还抱怨不吃鸡腿的?

    我低笑,在眼皮覆上的空间里,无意想起胖子说的,我应该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分,而任性的,内心不下几次提及了不负责任的想法。

    辞职呢?离开老师的岗位不就得了?

    于是好几个夜晚,我睁着眼瞅望灰暗的天花板,反覆询问着自己系念的到底是什么?答案明明在我触手可及之处,我却无法伸手捕捉。

    直至后来我才明白,在矛盾之间选择最不良的视若无睹,正是任凭我与简意的牵系,日渐如绵密的丝稠一般,因每日阳光下那些细微尘埃堆积成的压力,缓而断开的原因。

    x

    「欸胖子,你穿得红不隆冬的,待会被那群野孩子笑老气我可不管。」

    「管我?红色很好看啊!」

    我耸肩,提着相机设备和热饮,上下望了他这身套装,闷闷的低笑,没想到使他再次敞开心房的重大功臣,竟然是价值六十五块的鸡腿便当,难道这人除了吃、就没想过去交个女朋友之类的?

    「你的女朋友是不是鸡腿?」

    「什么?」胖子从蓝光的手机萤幕上抬头,愣然的问。

    「没事,我说你穿这样好帅。」

    「谢谢你哦,不过听起来不是很真诚。」将手机收回暗袋,风吹起他额前稀疏的刘海,能清楚望见胖子的发线,还有黑块状的砂粒黏在脸颊,不禁想笑他浑然不觉的慢半拍。

    刺骨的寒风看似对胖子不造成任何威胁。

    也对,反正他不会被吹走,哈哈!

    胖子假意的几声咳嗽,似乎在诱导我问他什么事,见状我仍低头查看手机上的未接,可想而知胖子脸皮厚的很,哪可能善罢甘休。除了一连串的清喉声,还外加打喷嚏,硬是乾挤些奇怪的症状,逼得我不得不问:「你干嘛?」

    接收我的问句,胖子才发表言论,问我对于他之前的话有何想法,语气听来很是刻意,可他主动关心的这份情很到位,瞅他期盼我说出有意义的回答那种眼神,就笑得更加坏心,据实以告:「我没想很多。」

    脚步持续,他低首,挤出自己都没发现的双层下巴,「那就好。」

    这句话安心的成分莫过于不满。

    「就这样?」我讶异。

    「嗯,也许你说得对,一个老师不该是用道德去衡量成功或失败,」他轻拍我肩膀,「偏心不是错,但黑白分明是你需要的。」

    「原来我说过那种话……」

    「可能跳脱框架,会更能亲近学生。」

    「你是发烧吗?从刚才就一直咳嗽,讲话还特别rou麻。」

    「是感慨!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答应来一起跨年。」差几步就能经过守卫室,到cao场与三年八班的孩子们赴约,他却停下来,见他摩娑的甜不辣手指,外加犹豫不决的躑躅,像极了不愿上台的幼稚园儿童。

    我推了他一把,「你这是比我有教学经验的老师吗前辈?」

    「好刺耳,一开始你都那样叫我。」

    「是啊,因为当时你比起这种畏缩的样子还要有魄力一百倍,」我率先走一步,「身为老师,就是要勇于面对,贯彻执着的信念。这不是你的座右铭吗?」

    「所以我才说那就好。」

    「听不懂。」

    「你没想多就好,关于那天我说的话。」

    「怎么?我没有勇于面对吗?」我语气泰然,含笑反问。

    「不对。」他说,「就是因为太勇于面对,又坚持己见。泽墨,你就是连求救也不愿意说出口,才让人担心。」

    「……」我许久没出声应答,笑容没打算褪去,弯起的弧度却连自己都感到有些沉重。

    走近教室排前的大叶欖仁树,停下脚程,见状大概是明白我会想一人沉思,他也没打算回头叫住我,独望那圆润的身影弯过中廊,我才低叹:「来不及了啊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