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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让伤患揹醉鬼的伟大事蹟,傅品珍光荣地被赵佳萱骂了一个上午。而姜成瑄的伤口也在医生的火眼金睛下现出原形。

    「小学妹,不要再让伤口爆开了,这样会留下疤的,也枉费了我这么细心的帮你缝得这么漂亮。」周昕川担心姜成瑄被他老婆骂,压低了声音说,「你是不是没有按时换药?伤口感染可不是好玩。」

    姜成瑄低着头没有回答。

    见姜成瑄不肯回答,周昕川也不好意思像女人似地嘮叨,只能笑了笑,帮姜成瑄处理好伤口,便让她回家。

    赵佳萱才刚放过傅品珍,傅品珍转身便戳着姜成瑄的额头兴师问罪。

    「你是故意的吧?你这么聪明的人,会用这么笨的方法,绝对是故意的。」

    傅品珍都不想说,当她看到那件沾有大片血渍的衣服时,吓得差点当场昏过去。特别是姜成瑄竟然穿着那件衣服靠在床边就睡着了。

    姜成瑄没有回答,只是眨着无辜的眼睛看着傅品珍。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傅品珍遮住姜成瑄的眼睛。

    姜成瑄拉下傅品珍的手,握在手里,「我肚子饿了,去吃饭吧。」

    心软的傅品珍只能任由姜成瑄拉着她走。她隐约觉得姜成瑄有心事,却又时常被她的笑容所蒙蔽,每次都因为不忍心逼她而无法深究。

    即使姜成瑄很想利用受伤这件事来撒娇,伤口如果没有恶化,总是会有好的一天。痊癒的姜成瑄却一直赖在家里当无业游民。傅品珍的工作日渐稳定,也乐得把姜成瑄关在家里,省得她出去招蜂引蝶。但因为终日无所事事,让姜成瑄显得有些消沉,看在钱雍曼的眼底,她不知道傅品珍是故意视而不见,还是因为太忙而没有察觉。

    因为没时间陪姜成瑄,心怀愧疚的傅品珍对姜成瑄的溺爱越来越无法无天,到了钱雍曼都看不下去的地步。

    「你不能让她老是赖在家里。」

    「我又不是养不起她。」

    「这不是养不养得起的问题,如果只是想养个人,就算你养不起,我也能帮忙。我并不是一定要她去工作赚钱,但你不能让她就这样烂在家里。难道你想让她一辈子这样无所事事下去?再没有比失去目标更能消磨意志的了,你就不怕她哪天一个衝动就撒手人寰?」

    撒手人寰?傅品珍可以确定钱雍曼用这么耸动的字眼只是开玩笑,但用在姜成瑄身上,却是极有可能成真的事。那个本来就生存意志薄弱的傢伙……

    「你最近都没空陪我。」姜成瑄从后面抱住正在化妆的傅品珍。

    「难道我每天都是出去玩耍的?」傅品珍从镜子里头白了姜成瑄一眼。

    「放几天假陪我嘛。」姜成瑄的脸在傅品珍的脖子上磨蹭着。

    「你乖啦。」傅品珍捏着姜成瑄的下巴,把人从后面拖到前面来。「现在的我还没有推掉工作的资格,今天推掉一个,或许明天得多两个应酬才能再接到一个。你这么会计算,一定能算出这中间的损失。」

    姜成瑄推开傅品珍的手,走回床边呈大字形地往后一倒。这动作让她的伤口又隐隐作痛,即使已经癒合,某些大一点的动作仍会让她感到疼痛。

    「我会乖的。总有一天会乖的。到那时候,我就不吵也不闹了。还你清静。」姜成瑄心如槁灰地说。

    或许是姜成瑄的态度太无赖,又或者是因为钱雍曼的话在她的脑海里发了酵,让傅品珍忍无可忍。

    「想早死就别只待在家里。早死的途径,无非是死于非命,不管是意外或染病。你认为待在家里被车撞的机率是多少?待在家里会被传染不治之症的机率有多高?」傅品珍不耐烦地说。

    姜成瑄沉默了下。「好吧。」

    那消极的语气留住了傅品珍的脚步,她转头看了姜成瑄一眼,「你干嘛?」

    「没干嘛。我只是说我知道了。」姜成瑄意兴阑珊地说。

    「算了。不跟你抬槓了。我快来不及了。」傅品珍走回去捏了下姜成瑄的鼻子。走到门口时,傅品珍又回头说,「乖乖待在家里等我回来。」

    铁门关上的声音回盪在姜成瑄的耳边,而傅品珍刚才的话却让她耳鸣了。

    等?等她回来?自从一年多前开始,她就一直在等她回来。难道我的一辈子都要花在等她回来这件事上头了?姜成瑄自问。她的手臂横上眼睛,绵长地叹了口气。

    姜成瑄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太久没出门了,走个几步路便觉得脚软,甚至连怎么走路似乎都快忘了。

    经过一家电器店时,透明的橱窗里摆着整面的电视机,全都播着同一个画面,仔细看还能从中看出每台电视机各有不同的锐利度及色调,但这不是姜成瑄现在的关注重点。电视机里头正播放着个颁奖典礼,站在台上的人是她认识的,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她曾经很努力地记下了那个人的名字。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因为努力而得到回报的人。钟梓丽终于成功了,这个最佳女配角的头衔为她的名字镀上一层金。而有趣的是,她得奖的那部戏剧,正是她在山上拍的那部。

    姜成瑄笑着摸了下橱窗玻璃。没想到久久出门一次,还能看到这样的好事。

    她继续她的没有目的地的旅程。一路上随便看看随便走走,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的漫不经心。她很努力地寻找着这个世界上让她在乎的事情,但怎么想就只有那一个人,能擷获她的在意。可是,那个人都那么说了,如果她还继续赖在家里,似乎只会增加她们之间摩擦的机会,最后又要不欢而散。

    当分手成为一种习惯,习惯了便不在乎失去,也变得容易放弃。姜成瑄不想让自己沦落到这种境地,更不想让自己成为傅品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傅品珍对姜成瑄撒了个小谎。她说要去工作,实际上是去赴一个约,一个令人厌恶的老头的约。不见时就像失踪一样对她不闻不问,一出现就想摆父亲的派头。

    去赴约是件讨厌的事,陪老头吃饭是件痛苦的事,被人威胁则是件烦心的事。现在唯一能让傅品珍舒心的事,便是姜成瑄了。幸好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傅安达威胁的了,既没工作也不唸书,而她家老头子的脸皮应该还不至于厚到会把她们的事捅到姜成瑄家里去。

    回家的路上,傅品珍都在反省自己不该对钱雍曼的话反应那么大。自从吃完那顿让人胃疼的饭之后,傅品珍深深地庆幸着姜成瑄这样一事无成的状态,对她来说也是种无压力的状态。再没有比一无所有的人更自由的人了。

    在半路上,傅品珍买了姜成瑄最爱吃的波士顿派,准备好好奖励她乖乖待在家。没想到打开门时,迎接她的是一屋子的冷清。她紧张地打开衣柜,又松了口气。

    衣服都还在,看样子只是暂时出去一下而已。傅品珍将头发往后拨,自嘲着自己的草木皆兵。她真是被姜成瑄的不告而别给吓怕了。

    儘管她们住在一起有一段日子了,但傅品珍心知肚明,她们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復合。姜成瑄只说让她带她回家,却没说她们要重新开始。最明显的是,姜成瑄对她会亲亲抱抱,却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特别是在她的伤势已经痊癒之后,她对傅品珍的距离益发疏远了起来。姜成瑄只有在白天独自在家时才会在床上睡觉,而晚上傅品珍睡觉的时候,她总是在沙发上看书看到睡着。傅品珍经常觉得姜成瑄一个人待在自己的世界里头,那个世界没有门也没有窗户,所以她永远都走不进去。

    傅品珍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装着波士顿派的白色纸盒。

    是因为她说的那些话,才把她逼出去的吗?还是她又不安于室了呢?傅品珍抿了抿嘴,站起身拎起纸盒,放进冰箱。希望她回来的时候,波士顿派还能保持美味。

    接到姜成瑄的电话时,钱雍曼大感意外。姜成瑄很少主动找她,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钱雍曼可以理解姜成瑄介怀的态度。保持距离或许是避免再度犯错的最佳方式。但以一个学妹的身份来说,那就太不厚道了。不过,钱雍曼依然很快地便原谅了姜成瑄,欣然赴约。

    「你一个人出门?真是难得。」钱雍曼坐到姜成瑄对面的位子上,被风吹乱的头发有种特别的风情。

    「我不是小孩子,出门不需家长陪同。」

    「你不是吗?我以为你已经返老还童了。」

    姜成瑄乾笑了两声。「学姐出社会之后,口才长进了不少。」

    「跟你学的。」

    姜成瑄扯了下嘴角,决定进入正题。

    「学姐应该知道当初她为什么突然离开吧?」

    钱雍曼端起杯子,还没碰到嘴唇又放了下去。「我以为你不想知道。」

    「我不问不代表不想知道。」

    「为什么不问她呢?我记得我曾经想告诉你,但你不肯听。」

    「她曾经想告诉我,但我没听。」姜成瑄俏皮地笑了下,「现在再去问,她大概也不会说了。」

    「你们两个人都一样倔强。如果没有人肯让步,你们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下去?」

    「我们在意的是现在。如果现在都过不下去了,哪还有空去管以后。如果现在很好,将来的事将来再烦恼就好,何必杞人忧天。」

    「现在?所以你们才把分手当生活情趣在玩。」

    姜成瑄托着下巴,没有接话,只是直愣愣地盯着钱雍曼看。

    钱雍曼举起双手投降。「好啦。如果你不想听,谁都不能逼你听。如果你想知道,不问出答案你是不会罢休的。对吧?」

    姜成瑄微笑着点点头。

    「任性的小孩。」钱雍曼白了姜成瑄一眼。「你知道小珍的爸爸是谁吗?」

    「见过一次,在她母亲的灵堂。」

    「我的意思是,你知道她爸爸是做什么的吗?」

    姜成瑄摇了摇头。

    钱雍曼不可置信地说,「你们在一起那么久,竟然连她那大名鼎鼎的爸爸都不知道。」

    「我应该要知道吗?」

    「虽说不是必要,但如果你知道,你就会瞭解小珍有时是身不由己的。」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姜成瑄做了个洗耳恭听的表情。

    钱雍曼莫可奈何地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本电影杂志,翻开其中的一页。「这就是她那有名的父亲。」

    姜成瑄拿起杂志,快速地把报导内容扫过一遍,然后把杂志放回原位,恢復托着下巴的姿势。

    「身为名人的小孩或许还能不顾父母的顏面为所欲为,但有个专制的父亲就没那么轻松了。那时候她爸爸不知道从哪里知道她正在和一个女的交往,正巧那时她和造型课的一个助教走得比较近,她爸爸很自然以为是那个女人。那女人的工作上接二连三的出现问题,不是刚接到的工作被取消,就是正在谈的工作被抢走。」

    「是她爸爸搞的鬼?」

    「是的。」

    「那和我有什么关係?我又不工作。」

    「小珍担心她爸爸来找你的麻烦。」

    「即使我还是个学生?」

    「小珍不想冒险。她不想拿你当赌注。」钱雍曼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姜成瑄握着杯子的手紧了又紧,像要把杯子捏碎一样。

    「我知道了。」姜成瑄把杯子一推,站起身。「我要回去了。」

    钱雍曼拉住姜成瑄,「你真的要回去?」

    「不然我还能去哪?」姜成瑄双手一摊。

    看着姜成瑄坦然的眼神,钱雍曼放心地放开手。「嗯。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姜成瑄挥了挥手道别。

    回到家的时候,姜成瑄看到傅品珍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她走过去,蹲在沙发旁,轻轻地吻了下傅品珍。

    傅品珍睁开眼睛,看到姜成瑄迷濛的身影,抬起手环着姜成瑄的脖子,「你跑去哪了?」

    「出去做復健。」

    「做什么復健?」

    姜成瑄笑了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深情地望着傅品珍,「我们復合吧。」

    傅品珍愣住了。

    「怎么?你不想要我了?」

    「虽然我们说好,被甩的人才能提復合,但甩人的应该也有拒绝的权利吧?」

    「你想拒绝?」

    「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也很想答应。但是……」

    「但是什么?」

    「你什么时候卸下面具,我们就什么时候復合。」傅品珍说,「我不喜欢现在的你。你让我看不清楚。」

    姜成瑄耸了耸肩。「好吧。你什么时候看清楚我了,我们就什么时候復合。」

    意外姜成瑄没有恼羞成怒,傅品珍看着眼前的人想分辨她的情绪是真实的还是压抑的,最后还是放弃了。她真的看不出来。她讨厌这样的姜成瑄。

    「如果你真的想让我看清楚你,就让我走进你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