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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07)

    两人点的餐很快就上来了。钱雍曼一边优雅地吃着,一边暗中观察着姜成瑄,寻思着适当时机开口。毕竟上次聊到这话题时,姜成瑄的反应并不是太温和。

    「接戏的事忙得怎么样?有苗头了吗?」

    「那些人一个比一个滑头,酒足饭饱之后,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再打电话去问,只会说再联络。」姜成瑄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比较不像抱怨。于私,钱雍曼是她的学姐,但现在谈的是公事,于公,钱雍曼是她的老闆,自己的职责所在只能努力完全,然后把成果呈现在老闆桌上,至于过程必须自己吸收。

    「接下来想怎么做?」

    「继续找。如果真不行,抢也要抢来一部。」

    「抢?」钱雍曼证明了自己的担忧是有必要的,「你是不是太依赖那批人的势力了?」

    姜成瑄哑然失笑。「学姐,我只是随口抓了个动词来用,你别反应这么大。」

    「我是真的担心你。今天你利用那种人,明天可能就因此被那种人威胁勒索。」

    姜成瑄毫不掩饰地看了下手錶。

    「你还有事?」钱雍曼直觉姜成瑄又想开溜。

    姜成瑄将椅子往后推了点。「有个人应该已经喝茫了。」

    钱雍曼笑了起来。如果是这个理由,她完全不会有异议,也不会有任何不快。「你去吧。」

    姜成瑄伸手要拿帐单,却被钱雍曼压住,她摆摆手,让姜成瑄不用管帐单。姜成瑄去而復返,并把手放在钱雍曼的肩膀,「学姐,那种人是我的朋友,我只是找老朋友帮个小忙。是实质意义的朋友,不是泛指的那种。你就放心吧。」

    对于姜成瑄的说辞,钱雍曼很想持保留态度。但姜成瑄向来很有说服力,总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她的话。

    算了。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就让她这么做吧。钱雍曼自觉无力约束,只好完全放任。

    在餐厅时,姜成瑄一直留意着时间,在名义上的现任女友来接她之前,她便抢先一步离开,打算先回公司开出自己的车子。还没到公司就接到电话,姜成瑄在电话里头淡淡地说了她们不适合之类的客套话。本来就不是确定的情侣关係,和平分手不是什么难事。

    姜成瑄的车抵达酒吧门口时,正好看到傅品珍被搀扶着走出来。她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彷彿自己只是个路人。在她的印象中,傅品珍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让自己烂醉如泥。自从有一次姜成瑄为了出门去接喝醉的她,半路上出了车祸,把她吓得当场酒醒,之后就再也没喝到寸步难行的地步了。

    凝望着傅品珍的新欢,姜成瑄忽然有点理解傅品珍这次想要断得彻底的原因。那么温柔的女人,是姜成瑄怎么都学不来的。回想傅品珍最近带在身边的女人,不是温柔婉约类型的,便是张扬狂放型的。在那些女人的身上,姜成瑄找不出一丝自己的影子。

    这是她的暗示吗?不再吃回头草的证明?姜成瑄拒绝相信,却又不断地提醒自己。

    像跟踪狂似地,姜成瑄跟着傅品珍的车回到昔日的小窝,看着女人扶着傅品珍一同进入,有种领地受到侵犯的感觉。

    好歹我还付着这里的房贷好吗?姜成瑄在心里暗自发出不平之鸣。

    她的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方向盘,又不断地望向手腕上的錶。终于等到女人走出来,拦下一辆计程车离去,姜成瑄体会到朕心甚慰的感觉。

    她歪着头看着楼上还亮着的窗户,不由得担心起傅品珍的状况。

    那女人怎么不留下来照顾她呢?姜成瑄反覆无常地埋怨起来。

    楼上的灯熄了,随着楼上的人入睡,姜成瑄的心才平静下来。

    晚安。姜成瑄默默地说着。

    她发动车子,往自己那冷清的陋室开去。那是真正的陋室,绝对不是谦虚而已。

    才过两个路口,姜成瑄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疑惑地把车停到路边,接起电话。电话那头的人没有说话,只传来痛苦的呻吟声。姜成瑄暗骂了句该死,将手机丢到副驾驶座,转动方向盘,让车子来了个大回转。

    以救火般的速度回到大楼底下,车子随意地停在建筑物门口。毕竟,姜成瑄在这里住了有一阵子,大楼的管理员在接收到姜成瑄的招呼,加上那急得连扯下嘴角微笑都没空的脸,让管理员不敢上前去关切停车问题。

    姜成瑄焦急地按着电铃,大门的隔音之好让她无法确定电铃是否正常发挥作用,也幸好如此,否则左邻右舍早该出来骂人了。

    就在她差点要去把锁匠挖来加班的时候,大门被打开了,出现在她面前的是捂着肚子、脸色苍白的傅品珍。她不知道傅品珍是痛得看不清她,还是醉得不省人事,像没认出她似地,乖乖地任由她扶着走进电梯。就连上车的时候,姜成瑄都很怀疑傅品珍知不知道上的是谁的车。

    经过医生的诊断之后,确认傅品珍得的是急性肠胃炎,而不是胃溃疡、胃出血之类的病症,让姜成瑄松了口气。

    急诊室是个容易让人不安的地方,急症病人每送进来一个都是一阵sao动,如果傅品珍不是喝醉了,姜成瑄觉得她一定会跳起来暴走。她看着傅品珍小巧的五官,紧抿着嘴,倔强得像女王一般神圣不可侵犯,微皱的眉毛显示她并非对周遭的嘈杂一无所知。她面带微笑地伸手轻轻拂过傅品珍的眉毛,抚平了那轻微的隆起。

    天才刚亮,姜成瑄便打电话把钱雍曼从床上挖了起来。一听到傅品珍进医院,钱雍曼顾不得发起床气,掛了电话便往医院赶来。

    本来钱雍曼以为傅品珍的病情严重,姜成瑄一个人没办法应付,才把她找来。到了医院之后,一问之下才知道,姜成瑄只是担心傅品珍醒来看到是她,会因为情绪激动而影响身体康復。更重要的是,她不确定自己管不管得住自己,不口出恶言刺激了傅品珍。

    姜成瑄前脚刚走,钱雍曼后脚就把傅品珍转到普通病房。急诊室那种地方,对陪伴的家属来说是极不舒适的环境,娇生惯养的钱雍曼是不可能受得了的。

    在钱雍曼的预期中,傅品珍醒来时应该会问是谁送她来医院的。她还在犹豫着该不该说实话,没想到傅品珍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问她要人。

    「人呢?」

    钱雍曼有那么一瞬间大脑当机。「谁?」

    「还会有谁?那个痞子跑哪去了?」傅品珍没好气地说。

    「你怎么知道是她送你来的?」

    傅品珍翻了下白眼,「我只是喝醉,不是昏迷,不会连坐上谁的车都分不出来。」

    「所以……」

    「所以,我是故意叫她去家里载我的。都是她害我一不小心喝太多,她必须负起责任,不能让她太轻松。」傅品珍一口气解答了钱雍曼的所有疑问。

    「你们明明就是谁都离不开谁。」钱雍曼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们这种互相折磨的脾气。明明都撂狠话说不会再復合了,却依然故我地藕断丝连。这样和之前那么多次的分手有什么两样?

    傅品珍转头望向窗外,有些脆弱地说,「我只是习惯而已。」

    钱雍曼叹了口气。这种话她已经听过太多次了。一个老说只是习惯,所以猛吃回头草。另一个则是说自己太懒,懒得再去找别人,便一直死赖在某人身边。但实际上呢?听到的人都知道那只是嘴硬而已。

    留下钱雍曼照顾傅品珍,姜成瑄走到停车场便觉精疲力尽,连车子都开不动了。她鑽进汽车后座,直接蒙头大睡。再醒过来时,手机里头已经有多通未接来电,姜成瑄的手指压住往下键好久,才看完全部的未接来电号码,全都是钱雍曼的。

    她回拨了电话,钱雍曼怒气冲天地破口大骂,那音量震得她差点连手机都握不住。等钱雍曼发洩够了,才说她已经回公司,傅品珍还在医院里头等她去送她回家。

    姜成瑄对着后照镜拨了拨头发,尽可能地让头发看起来不那么凌乱。

    这种临时应变措施,是不可能瞒过专业造型师的目光。傅品珍盯着姜成瑄的头发嫌弃地说,「你什么时候学会不修边幅了?」

    「自从我没了专属造型师之后。」姜成瑄不以为意地回答。

    「送我回去吧。早上医生就说我可以出院了。」

    「怎么没让学姐送你回去?」

    「我这里没有钥匙,怎么回去?」

    姜成瑄睁大了眼睛摊开双手说,「我也没钥匙啊。」

    傅品珍直直地看着姜成瑄好一会儿才幽幽地说,「说谎。」

    姜成瑄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好久,她才朝傅品珍伸出手,「我送你回去吧。」

    在说这句话的同时,姜成瑄很用力地维持脸上的笑容,不让心底的苦涩满溢出来。曾几何时,不再是「我们回家」而是「送你回去」?

    把傅品珍送回家,还服务到床,正当她想走的时候,傅品珍喊了她一声。

    「到床上来。」傅品珍的声音里有着掩不住的虚弱。

    「不太好吧。我们已经……」姜成瑄虚偽地说。

    「叫你上来就上来。」女王用气势壮大了中气。

    「是。」姜成瑄像个小兵似地回答。

    姜成瑄自动地把手穿过傅品珍的脖子下面,却又在傅品珍凌厉的目光之下改为小鸟依人地窝在傅品珍的怀里。

    「我想把房子卖掉。」傅品珍冷不防地说。

    姜成瑄一听便想起身,但脖子被圈住,起不来。如果她硬要起来,可能会像被翻过来的乌龟一样滑稽。

    「躺好。让我把话说完。」

    早知道就不要那么乖了。姜成瑄腹诽着。

    「既然要分,就该分得清楚。这里是我们一起买的房子,如果我带别人回来,你一定会不痛快。让我的女朋友知道这里的房贷你也有一份,她也会心有芥蒂。所以,我想这是最好的方式。」

    「随便你。」姜成瑄闷闷地说。

    「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家具想要的,其他的我会处理掉。房子卖掉的钱扣掉贷款,剩下的我们一人一半。房子才买不久,不要期望会有多少钱。」

    「那个不重要。」

    傅品珍松开手,翻过身去背对着姜成瑄。「你可以走了。如果你想要的话,可以在客厅多待一会儿。房子我会尽快卖出去的。」

    意思是让她做最后巡礼吗?姜成瑄下了床,站在房门口久久无法移动。房子是身外之物,对她来说远不及躺在床上的那个人重要。曾经她是她生存的意义,她可以为了她放弃在人生最璀灿的时候画下句点的念头。如今她还能拿她当活下去的藉口吗?

    对于那间房子贷款的保人,贷款解除时,傅品珍觉得有义务通知钱雍曼一声。

    「为什么要把房子卖掉?」钱雍曼不懂,以前对姜成瑄呵护倍至的人,现在怎么会绝情地想抹去两人共同生活过的痕跡。

    「我的现任女朋友不想住在有前任女友痕跡的地方。」傅品珍波澜不惊地说。

    「就算是这样,你也可以另外找地方,何必卖房子?那毕竟是你们一起买下的第一间房子。」

    「人都分了,还留下共同的回忆做什么?再说,当初为了买那栋房子,她几乎把所有的积蓄都砸下去了,硬要和我出一样的钱。现在她都搬出去了,还要付这边的贷款,这不太好?」

    「所以,你是想把房子卖了,让她把钱拿回去?」钱雍曼主动解读。

    「我没那么善解人意。」傅品珍站起身拉平衣服,从容不迫地走出钱雍曼的办公室。

    走在走廊上,傅品珍直视着迎面而来的姜成瑄,在两人擦肩而过的同时塞了个装着支票的信封到姜成瑄的手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姜成瑄停下脚步,抽出支票看了下上头的金额。果然是不多,但已经够让她搬家了。她转身望着傅品珍的背影,勾起一抹微笑。家只是一个空间,而办公室也是一个空间,即使不住在一起,她仍然可以在办公室里见到傅品珍。这么一想,姜成瑄顿时觉得轻松起来,日子似乎也没那么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