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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82开始的赶山生涯 第21节

    “哟,陈秀玉,你这是要帮这盲流子打我是吧?咱们屯里屯亲的,你竟然帮个外人?”

    周翠芬一下子又叫开了。

    “是你先动的手,大伙可都看着的。是,律哥是个外乡人,外乡人咋地?就是这个外乡人救了我哥,那对我家来说,就是亲人。

    就是你口中的这个盲流子杀了熊瞎子替我哥报了仇,熊瞎子rou请人送回来,也没少分给大家伙,他甚至把熊胆也给我哥送来。

    试问,这样的人,我不帮,帮谁?帮你吗?”

    陈秀玉哼了一声,一下子将原委抖落出来。

    听得吕律都一愣一愣的。

    自己这未来媳妇儿,刚刚还一副温柔活泼的样子,现在一下子也展现出凶悍的一面,声音不大,却在情在理。

    熊胆是啥玩意儿?

    那是值钱的大货,多少人见了熊胆不双眼放光的,那熊瞎子哪怕已经被陈秀清伤到,但终究还是吕律隔天打死的,取了熊胆,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合适,救了人不说,还能将熊胆送来,就冲这一点,已经让所有人侧目了。

    周翠芬被陈秀玉连珠炮一般,怼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才不阴不阳地说了句更为刺耳的话:“哼……他那么好心,谁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上你这个小浪蹄子。”

    “我撕了你这张烂嘴……”

    陈秀玉一下子就怒了,上前两步,双手就朝周翠芬脸上抓去。

    眼看事情就要演变成一场女人撕扯扭打,吕律看不下去,主要是担心陈秀玉吃亏。

    他赶忙一把拉住陈秀玉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周姐,我现在还叫你一声姐,爷们不打女人,可没说不打张嘴就乱咬的疯狗,你刚才问我我想咋地,你干嘛不问问你家男人,他都干了些啥?”

    吕律冷声说了一句,扭头看向在一旁缩着不吭声的大鼻涕。

    大鼻涕一见到吕律出现,就不敢在吱声了,还慢慢地往一旁挪。

    那天在吕律地窨子前,被元宝咬,被吕律暴揍,一看到吕律,他就莫名地惧怕。

    见吕律一下子朝自己瞪来,他不由身体颤抖了一下,一瘸一拐地连退几步,惊恐地说道:“你别过来,你要咋滴?”

    “你个瘪犊子!”

    看他这样,吕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上前一脚就将冯德柱踹翻在地上:“冯德柱,你要还是个爷们,你就把你干的破事说出来让大伙听听,如果确实是我吕某人事情做得不地道,你要什么赔偿,爷们担着,可要是你特么欠收拾,爷们不介意当着大伙的面,再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你干啥?”见到自家男人被踢,周翠芬那还能忍受,撒泼地冲上前来,将吕律拽往一旁。

    再怎么样,男人也是家里的面儿,被当着那么多人打,那跟打自己脸没什么区别。

    可一看到自家男人那怂样,周翠芬心里也不由开始犯嘀咕。

    正如段大娘所说,好歹也是嫁进冯德柱家里,同他同床共枕好几年的人了,她太清楚冯德柱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他们家老来得子,冯德柱小时候就养的娇惯,长大了变得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可老人过世,那也不是啥富裕的家,很快缺吃缺喝,就早早地养出了小偷小摸的坏毛病。

    哪怕结婚了,也还是那德行,家里缺吃少喝了,不想着卖力挣钱,依旧想着偷拿这种无本买卖,为此,没少被屯里人收拾,就连别的屯的人也曾找上门来过。

    周翠芬没少在心里想: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他。

    可除了这些缺点,冯德柱其实对她和孩子,还是非常不错的,有了好的,都是紧着她们。

    这大概就是她一直留在这个家的原因。

    意识到事情不对,周翠芬也不敢再胡乱撒泼,怕事情弄到最后,连自己的脸都没地儿搁。

    “你特么起来,别给俺装死,你说话啊,倒底干了啥?”

    周翠芬上前,把在地上伤口被触动疼得龇牙咧嘴的冯德柱给拖了起来,紧跟着就是一连串追问。

    大鼻涕低沉着脑袋,还是一声都不吭。

    吕律也是无语,今天是来吃饭的,不想在这事情上耽搁:“周姐,你家男人不说,我来说。元宝是自己跟的我,前几天不是侥幸打了熊瞎子,熊胆被你家男人给惦记上了,怕是想着我一个外乡人好欺负,就摸过去了,前后去了两次。

    头一次被元宝给拦住了,他不敢靠近,走了。

    第二次,用大针做了个钩子,绑在耗子rou里来钓狗,想要弄死元宝,这就是他被狗咬,被我揍的原因。

    你自个问问他,我有没有冤枉他,现在,就他做的那恶毒钩子,还在我地窨子边的树上挂着。

    要不是听王大爷说过他家里困难,有妻儿,我那天当场就想弄死他。

    咋地,我警告过他的,现在还敢来挑事?”

    周翠芬一听这话,脸色顿时黑了下,伸手过去一把揪住冯德柱耳朵:“大鼻涕,是不是真的是这么回事儿?说话。”

    冯德柱看了眼吕律,想到他当时警告的话,又是一阵心惊,他现在那还敢瞎说,被周翠芬揪着耳朵,疼得龇牙咧嘴,却也不敢不认,只能点点头,支吾着说道:“我……我就是看着家里粮不多了,还有你们娘俩的衣服裤子都太破了,想弄点钱买点粮,也给你们娘俩换上一身……”

    大鼻涕这话等同于承认了。

    周翠芬还能说啥?

    她现在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四处一扫,就相中了木栅栏上插着的一根棍子,气愤地推开冯德柱,走过去就将棍子给抽了出来,劈头盖脸地朝着冯德柱就是一通乱打。

    “你个瘪犊子,你特么还敢跟我说你就是想去山上下个套子弄点rou给我们娘俩开开荤,结果,你特么是惦记人家的熊胆,怎么就没打死你这个夯货,我特么也好改嫁。

    天天跟你说,咱们有手有脚,把地种好,到农场去做做临时工,到林场去帮忙伐木,老老实实地,也能把日子过的踏踏实实的,你就是不听,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周翠芬一边数落着一边下狠手地打。

    今天这么一闹,脸算是丢到家了,她那还顾得了其它。

    只是一边打,心里却是越来越心酸,她眼泪珠子忍不住下掉,哭出声来。

    第30章 一码归一码

    棍子结实,冯德柱被抽得怪叫连连,偏偏又躲不过,最终实在受不了,钻人群里,趁机一瘸一拐地跑了,独留下周翠芬一人在站在那里低声抽泣。

    这女人自知理亏,倒也坦荡,抓起袖子擦了擦眼泪:“让大家伙看笑话了,我没想到那瘪犊子还有隐瞒,只是家里这两天为给他治伤打针,弄得实在揭不开锅了,我原本也不想找婶子麻烦,可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呀。”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吕律和陈秀玉,当场道歉道:“对不起,大兄弟,还有秀玉妹子,我刚才不该说那难听的话,我这破嘴……”

    她扬手就给自己来了两记响亮的耳光,随后转身看着院中的段大娘:“婶子,对不起,我不该来找你的麻烦,求你们原谅。”

    周翠芬此举,倒是让吕律不由刮目相看。

    周翠芬今天是有些过分,但家里头都那样了,男人又靠不住,怎能不急。

    很多时候,各种斤斤计较,都是生活给逼的。

    吕律是被弄得挺恼火,但她道歉到了这份上,再跟她计较,就有些不够爷们了。

    以前接触少,对她们家没啥了解,现在不同,吕律可是打算在这地儿常住的。

    都说屯里屯亲,抬头不见低头见,自己又没啥损失,没必要弄得到处是怨。

    周翠芬也很清楚,终究还是要继续在这屯里生活下去的,事情已经这样了,还不如诚恳道歉,这才能让屯里人多少还留着点情面,见吕律和陈秀玉脸色不好,她竟是咕噜直接跪下:“我给你们跪下了!”

    “你这是干什么?”

    吕律心头咯噔一响,赶忙上前将人搀扶起来。

    “行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最见不得人下跪,再不说话,就又显得自己咄咄逼人了,何况,这还是个女人。

    吕律长叹了一口气:“周姐,就像你说的,这北大荒,这兴安岭上到处是农场、林场,还有那么多矿场,尤其是现在的农场上,到处人手紧缺,让你家男人出去,只要舍得苦,每个月二三十块钱还是有的。

    再把家里的地种好,日子是会渐渐好起来的,你回去,可得好好管教管教,再这么弄下去,日子只会越来越难……管教男人,得狠!赶紧回去吧。”

    周翠芬生得壮实,那体格往瘦精干巴的冯德柱面前一站,一个能顶冯德柱俩。

    她若是能狠下心,冯德柱肯定不够她揍。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人心rou长,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铁石心肠,能过得去就让它过去吧。

    主要是吕律记起,前世的时候,家里开办了收购点,没少听陈秀玉说周翠芬是上山采收各种山菜坚果,是最卖力也是最实在的一个人,非常勤劳能干,那怕一身病痛,也不肯错过这对她来说难得的赚钱机会,干得没日没夜。

    家里一团糟,全靠她一人扛,辛劳一辈子,实属可怜。

    她们家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可恨的冯德柱身上。

    只看她这一次,能不能将冯德柱彻底治服帖。

    她有这能力!

    若是临到关头又下不去手,那他们家,也就只能这样了。

    见吕律原谅,周翠芬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谢谢!”说完后,捡拾起地上的棍子,低着头转身就走。

    “等等,周姐!”

    吕律也打算叫上陈秀玉离开,可想到周翠芬刚才“揭不开锅”那句话,心头又是一软,连忙叫住周翠芬。

    周翠芬停下脚步,擦了擦眼睛,这才回头朝吕律看来:“大兄弟……”

    吕律走到她面前,从贴身口袋里取了一张大团结,塞到她手里:“总不能让孩子饿着!”

    他说完,跟段大娘打了声招呼,叫上陈秀玉就走。

    周翠芬紧追了两步,但一想到家里的孩子,又停下脚步,看着手心里尚有温度的大团结,提着棍子以更快的脚步离开。

    一干看热闹的秀山屯人,见已经没啥热闹可看,也纷纷散去。

    也有人就着刚才的事儿聊上几句。

    “我看周翠芬那架势,大鼻涕今天十有八九要挨揍!”

    “那不是更好,这偷偷摸摸的习惯,就得好好收拾收拾。”

    “上次我家一只鸡跳出院外,就被大鼻涕给包棉衣里了,要不是我听到叫声出来得快,那鸡怕是早就变成锅中rou了,我家的下蛋鸡啊,自己都舍不得吃,就靠这些鸡下蛋卖钱换点针头线脑和油盐酱醋,看着我提了棍子出来,大鼻涕放下鸡就跑,隔天还好意思到我家里来借盐,你说气不气人。”

    “这屯里不少人家都被他祸害过,他自己还被凑过几次,就是不知悔改。得看这一次长不长记性,我听说啊,被元宝咬得老惨了。”

    “他要长记性,今天就不会被媳妇领着到这儿找麻烦了。还有啊,周翠芬未必就能拿大鼻涕咋样,真要舍得打,早就打了,还会等到现在?”

    “说起元宝,还真奇怪了,这么几年,生人勿进,怎么就突然愿意跟了那盲流子了。”

    “会给主人守坟的狗我也就见过这么一条,这狗怕是有灵,不能按常理来看,自主愿意跟了那盲流子,肯定有它的道理。”

    “也别盲流子盲流子地叫了,我觉得那外乡挺不错的一个人,要换成一般人,谁还会去可怜周翠芬,给她掏钱。十块,那可不是小数目。”

    “确实不错。能救人。能杀熊瞎子,关键是得了熊胆明明可以不拿出来,却还因为想着清子也打过那熊瞎子,给人把熊胆送来,事情能做到这份上的有几个,这人能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