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九章

    鸟笼下的大理石地面『轰隆隆』向上升起，到处都是灰尘和碎石。彩绘玻璃窗碎裂，红色的月光直射，比太阳还要耀眼，炙烤着礼拜堂。

    笼中女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动作，从后仰着身体站了起来。黑色鳞片从她的脚尖开始蔓延四肢。漆黑的尖角从骨化的额头开始延伸至脑后竖起，双臂被从地上生长出来的荆棘死死缠住，荆棘穿透她的肌肤，吸食着血液。

    看着眼前的一幕，笼子里的黑袍者哗然。

    「成功了！」

    「神啊，请原谅我们！但恶魔，请赐予我永远的生命和权力吧」

    「不！你该选择我！撒旦你必须臣服于我！你要知道我可是支持率46%的下一任总统啊！」

    莉莉丝睁开鲜红的眼球，平静地扫过踩踏彼此，争先恐后黑袍信徒。她又把视线降临在笼子外，仰视她的众人。黑色的乌鸦层层迭迭，振振有词，露出贪婪地嘴脸。

    「鲜血就是钥匙」莉莉丝说着不明所以的话。她扯断荆棘，流淌着鲜血摆弄着自己纤长有力的爪子「畏惧我，我是莉莉丝·伊西斯，是血海的主宰者，黑夜中永久的黑暗」说着走向人群。

    人群为她让出空间，跪在地上屈服于她的气场，畏惧她可怖的外表，却又无法抵挡她能带来的诱惑。

    「我不管你叫什么！恶魔！我需要寿命！你要什么祭品我都会给你！」笼中有人振振有词，扯过莉莉丝手臂态度高傲。

    「什么都会给我？那我要你身体里的血液不算过分吧？」莉莉丝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动了动手指，黑色荆棘像是听从了某种命令，从脚下裂缝中伸出，滑过笼子边缘，脉动着红色的光芒，缠住了僭越之人。

    那人睁大的眼里充满了痛苦，张着嘴仿佛是在尖叫，一根不断蠕动的黑线已经深深探进了他的喉咙。男人以rou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下去，直到最后，无数根线从他每一根毛孔中钻出，吸干了他的全身血液。

    莉莉丝回头又看向几人，蠕动的黑线仿佛有生命一般把他们全都吸干。

    「救命！救救我！！我不想死！」

    「我是被逼的！！！」

    猎人与猎手互换，笼内人纷纷扔掉手中的匕首，扑向笼子的出口。但发现打不开门后，开始涌向栏杆之间的缝隙。

    他们用尽全力让自己的大脑袋可以钻出笼子的缝隙，后面的人推搡着前面的人，把前面人拉扯回笼子换自己。

    笼子外的人看到犹如杀鸡儆猴的一幕，不顾笼内的待宰羔羊，疯狂向教堂外疯跑。不过地上涌出的血液太粘腻，许多人纷纷倒在血泊中，却发现再也无法起身，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鲜红吞噬。

    整座教堂，在『米迦尔』的注视之下变作了人间地狱。鲜红的颜色笼罩，沉入光明无法穿透的深渊。

    「总统候选人，政客，富商」莉莉丝歪着头指着一具具尸体「血我已经收到了，我们可以定下契约，咦？怎么都不说话？」

    血液从他们的身躯里渗出，没有从栏杆中溢出而是累积起来。泡在里面的莉莉丝感到一阵奇异的冲动，这冲动强烈到让她脸开始发红，所有官能突然被加强了。

    她感觉一股不断爆裂的能量包裹自己，她觉得迷离，意识仿佛从rou体中飘飞出来。五感不再相互合作，每一点依然清醒的意识都在叫嚣着喜悦。

    莉莉丝打开空空如也的笼子，坐在高高升起的岩石之上，俯视一地鲜红。没有被吞噬的黑袍者们攀爬在高处，在阴影中尖叫，呻吟，发出其他怪异的声音。

    她没有理会这些无趣的人。而是把视线转到了还在长椅上奔跑，试图逃走的猎物。

    男人跑得很快，似乎是专业受过训练，每一步都踩在恰到好处的凸起处。他神色惊恐嘴中不停念叨着「主在上，无论前路多么黑暗，愿我的灵魂寻得圣光」

    毫无预警，一个巨大影子从那人的左侧袭来。

    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做出反应，就被刺穿了喉咙。他发出了一阵微弱的喉音，血液喷涌出来。莉莉丝将他抱起像是猎人带走捕获的猎物那样，高高飞起。还剩一口气的男人瞪到快要爆裂的眼球，她贴着男人的耳朵，用甜腻如糖果般的声音问「死到临头才想到圣光？之前强jian小男孩的时候圣光在哪呢？」

    随后，不再废话，咬穿他的大动脉。吸干后松手，尸体重重砸进血池中，消失。

    凛和莲站在米迦勒雕像前的祭坛上，搀扶着彼此。凛此刻的大脑已经无法进行正常的逻辑运作，一双漆黑的眼睛目不转睛地跟着莉莉丝上下翻飞。看着她妖冶迷人的装束，飘逸的银色秀发在空中飞舞，令他失魂落魄。

    直到无人可杀，莉莉丝才无趣地降落回地面收起翅膀，缓缓向相拥在一起的兄弟走去。

    世界开始褪色，猩红渐渐消散。

    凛的手臂就像是灌了铅，他做出每一个动作都用尽全身力气。当他感觉自己就要瘫倒下去的时候，却仿佛被一阵风托起。他感受到哥哥温暖的手扶住了他的腰。

    凛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女妖问道「你把莉莉作为祭品献祭了吗？」眼前这个由黑色鳞片包裹身体重点部位的性感女妖。怎么看都是把莉莉吃掉的恶魔，想到这里，他为那个因他而死的女人感到难过。

    「没有」

    「那么她人呢？！」

    不该质问的，凛注意到了这点，但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好在眼前的恶魔毫不在意。

    莲拍着凛的肩膀安慰他，抬起头，眼中是带着恐惧的期待「你是……莉莉丝？」

    「嗯」莉莉丝很高兴莲还认得出她，于是她小心翼翼用爪子抬起他的下巴说「我说过的，我是天使，你现在相信了吧？」

    「放开他们！」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只见大天使雕像的正上方，站着一个洁白羽翼的天使。他手握大剑，全身闪耀着炽烈的金色光芒，那把剑发出歌声在在场人的耳中引起一阵阵共鸣。

    天使没有多言，而是果断俯冲下来，挥剑狠狠向莉莉丝斩下。莉莉丝向后跳开，勉强用荆棘枝条挡住了他的攻击，而荆棘在他的剑下瞬间化作灰烬。

    莉莉丝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顿时心惊rou跳。她深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何况此时的他还不是『埃温尔』。

    她来不及思考，米迦勒已经再次攻了上来，一次又一次，她召唤出荆棘抵挡着他势如狂澜的挥砍。但无论怎么格挡，都无法逃开至她于死地的攻击。

    同时将如此数量的灵魂通过血池送入地狱，消耗了她太多体力。很快她就感觉到了疲惫。

    「不要伤害她！」

    莲呼唤着天使手下留情，米迦勒回头看了一眼他，随后愣住，停下了攻击。回过头，他从战斗情绪中冷静下来，仔细向恶魔看去。

    从恶魔身上向外散发的血腥气让米迦勒一时间晃了眼。是她……怎么会是她？

    可她的美丽脸孔，脆弱的神情，一切一切和都和记忆中的莉莉丝重迭起来。

    几乎什么都要看不见了。米迦勒用力眨眼，想要除去视野中的犹豫，和不属于他的不舍。

    被米迦勒的剑触碰的荆棘也影响到了莉莉丝本身，神圣的力量刺伤了她的手，疼痛随着湿热的血液而扩散开来。

    「我不属于这里，米迦勒，我受到了召唤，我只想救无辜的灵魂」莉莉丝等不及了，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梦。她无法与米迦勒纠缠，也不想与他纠缠。

    「无辜的灵魂？不，莉莉丝，你没有资格审判人类」

    「你……」

    莉莉丝走向手握利剑的天使，决定赌一把。如果真如埃温尔所说，他一直因为曾经杀死自己而后悔的话……那么『米迦勒』应该会放过自己。

    她收起了翅膀，身体也从黑色慢慢变为人类洁白如初的模样。最后，赤裸的身躯贴上了天使的胸膛「米迦勒，我很想你」在看似从容的声音下，是因为紧张而颤抖的双手。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氛围，男人和女人，天使和恶魔，金色和银色。极致的强烈对比。

    「米迦勒……？」莲看着金色的身影，惴惴不安的感觉在他心中变得越发强烈。

    「不要用你的伎俩对付我，这里的屠杀已经引起了至高天堂的注意。乌列尔的军团马上就会到来」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什么，米迦勒用看似质问的语气，实际说出了天堂的情报，接着他用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可怜女人。

    「不，我不能被抓住」

    「你要召唤塞缪尔来对抗天使军吗？」

    「不，我唯一要做的，就是醒来」

    本来只是来帮凛解开和哥哥的心结，并不想招惹纷争上身。莉莉丝又想到了克恩，于是朝着空旷的地方大喊「克恩，出来见我」

    「克恩？死神居然也在这里？」米迦勒看着能随意使唤死神的莉莉丝，十分诧异。

    「陛下」虔诚的恶魔单膝下跪在血泊之中。

    「我怎样才能醒来？」

    「你是如何进入梦境的，就能如何离开」一如既往的老实人，有问必答。

    她是和莲一起来的，然后呢还有什么？她望着破碎的彩绘玻璃外，已经能隐约见到白色光点。

    莲忽然上前用手贴上她的脸庞「不要着急，你能做到的」

    「莲……谢谢，对了。是我的匕首」莉莉丝转头看向凛「我们的定情信物，那把刻着百合花的匕首，你贴身带着的，我就是靠它来到你的梦境」

    「定……定情信物！？梦境？你在瞎说什么东西？」凛原本就对她的自说自话不满了，现在更是难以招架。

    「来不及了，凛，如果你想救我，如果你爱我……就把那把匕首插入我的胸膛」

    「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爱你？我为什么要杀你？」

    莉莉丝牵起莲的手，另一只手擦拭着凛脸上残留的眼泪，对着凛认真无比诉说自己来这里的原因。听着天方夜谭，凛在震惊中连呼吸都慢了好几拍。

    忽然，他感到有一个金属硬物顶着他的腰间，于是，在众人的目光中拿出了那把匕首，他惊讶到连嘴都合不起来。

    「有罪之人！你无处可逃。抓住她！」

    伴随着男人的声音，另一个天使降落在雕像之上。

    身材挺拔的乌列尔身穿银色铠甲，背着月光，看不清晰脸孔，只能看见他的银发随着翅膀的摆动而飘逸在空中。他身后是密密麻麻的白色大军，因为他的一声令下，他们的外表被罩上了一层荣耀的光辉，形体也变得更大，更加威严强壮的天使共鸣从他们身上发出。

    「快，快，我不能死在这里。还有人在等我」

    莉莉丝当机立断夺过匕首，在凛的面前，用刀刃插入心脏的位置并念出咒语「Pape  aleppe  lar  rim」

    一瞬间，时间都停止了。

    「她在用传送术，快阻止她！」

    「莉莉丝！」

    不知是谁悲痛欲绝地喊出了她的名字。停滞的空间几乎将他的声音完全吞噬，让莉莉丝听不清楚。一开始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渐渐地，脚下传来一阵气泡漾起的声音，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一道闪烁不定的红光盘旋升起，开始充满莉莉丝和莲的全身，无数彩色的光线交织成密集的网络。如同液体一样溢满在他们身侧的空气中，生出一波波涟漪。

    「哥哥？哥哥……你要去哪里？！」最后的时刻，莉莉丝听到了凛颤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