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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他对死者怀有矛盾的特殊感情

    见萧遥听得认真,并无打断自己的意思,林瑾继续道:“验证了这一点,就等于验证了行凶者从平江县过来乃是借用了辅助工具。

    我之前设想过辅助工具是轿子,但任谁抛尸,都不会找人来抬轿子。

    因此,最好的办法是使用自己家里的独轮车运尸。而只要行凶者将尸体缠裹好,并在独轮车上铺置油毛毡或草垫防漏,沿途就不会留下血迹。

    众所周知,从平江县徒步过来大约要花半个时辰。行凶者用三轮车推着一具沉重的尸体,他耗费的时间势必更长些。

    我刚才推算出行凶者分尸至抛尸只间隔了一个时辰,那么,他在光明寺附近逗留的时间,便不能超过半个时辰。

    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将一具肥胖的无头女尸运进光明寺来,难道光明寺的守夜小沙弥和院墙,都是摆样子的吗?”

    “当然不是!”林瑾的声音斩钉截铁:“行凶者之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避开夜巡的小沙弥将尸体运进来,乃是因为他对光明寺十分熟悉。

    他了解光明寺的每一处,知道哪里的院墙缺了一块,哪里的院墙下面有个狗洞,知道小沙弥们什么时辰换班,甚至知道,在人迹罕至的后院,还隐藏着这么一口被废弃已久的枯井。”

    抬眸看向萧遥,林瑾问:“萧少卿方才可有看清楚死者颈部的刀伤?”

    “看清楚了!”萧遥点头:“那些刀伤横七竖八毫无规律,简直与小儿发怒时疯狂的乱砍乱劈无异。”

    “萧少卿目光敏锐经验老辣,民女佩服!”冲萧遥微微一拜,林瑾话锋突转:“可见,行凶者是第一次做分尸这种事。他当时很害怕,尽管卯足了劲儿,但依然因柴刀老旧,自己的力气不够,足足砍了几十刀才将死者的头颅彻底斩下来。

    这说明,行凶者虽无经验,自身又比较弱小,但他却恨极了死者,一心要将死者分尸而后快。

    这种情况下,他却能记得抛尸前专门给死者穿上一双崭新的绣花鞋,为什么?”

    “阿弥陀佛!”主持方丈突然插嘴:“因为他不忍心看见死者光着双脚转世投胎,哪怕心中填满了再多的仇恨,他也想让死者体体面面地走,以便下辈子投胎个好人家。”

    “方丈慈悲!”林瑾颔首:“没错!这样感情细腻的行凶者,必是个忍辱负重、内心温和、行事斯文、性格懦弱,又谨小慎微的读书人,他对死者怀有一种极为矛盾的特殊感情。而拥有这样复杂感情之人,最有可能便是死者的丈夫。

    既然是死者的丈夫,他自然该比死者略长几岁,年龄大约在二十五至三十岁之间。至于说他惯用左手,乃是因为死者脖子上自上而下的刀痕全都呈现出左手方向走势,那是左撇子造成的固有刀痕。

    不过,由于他是个读书人,用左手写字不方便,很有可能他在日常生活中都是使用左手,只有写字的时候,才使用右手。

    另外,死者身穿常服,脚上没穿袜子,说明她死在一个很自由、舒适的环境里。联系之前的种种分析,这个环境,最有可能是死者自己家。

    既如此,谁才有机会给一个衣着简单随便的居家女子在光脚上套一双鞋呢?”

    “死者的父母或兄弟!”指认林瑾为凶手的小沙弥脱口道:“一定是死者的父母或兄弟。”

    “小师父言之有理!但死者是一名已婚的母亲,她怎么可能与自己父母或兄弟住在一起?即便她的兄弟只是个未及冠的少年,死者也应该懂得男女大防,不至于在家里光着脚只穿常服。

    所以,只能是死者的丈夫。是他,给死者穿上了这双崭新的绣花鞋。

    这个结论与之前的许多线索都相互吻合,故,斩下死者头颅,并给死者穿上绣鞋,以及将死者抛尸枯井之人,都是死者的丈夫。

    至于判定死者丈夫身高七尺左右,偏瘦。是因为死者脖颈断裂面乱七八糟的刀痕、特殊的姿势和被掰断的两根手指,以及这一路杂草上血迹斑斑的拖痕。

    刀痕不必再赘述,我只说死者的断指、姿态和后院这条枯草血路。

    一名女子,想要掰断一个身体高度强直死尸的手指根本不可能。故,这个人是名男子,还是一名成年男子。

    但牛高马大的彪形大汉扛着肥胖的尸体翻过院墙来到后院门口,尚不至于累到精疲力尽,要改成拖拽抛尸的程度。而只有身材偏瘦的男子,方能将自己卡在死者那两条僵硬的双臂间,扛着或背着死者抛尸。反之,体格过于魁梧之人定然会因身体过宽卡不进去,在运尸过程中嫌麻烦,提前将这双手臂砍掉。”

    “阿弥陀佛!”主持方丈再度插嘴:“此法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残忍?”林瑾不置可否:“他都能斩下死者头颅,为了便于抛尸,再砍掉死者双臂又有何不可?难道手臂比脑袋砍起来更加不易?”

    “……”主持方丈登时噎住。

    林瑾说得没错。不管分尸抛尸者是不是杀害死者的元凶,他既斩下死者头颅,便有足够的理由斩断死者四肢。可事实并非如此,死者除头颅外,身体其他部位完好无损。

    故,林瑾的推理没有错。掰断死者手指的抛尸者,身高确实七尺左右,偏瘦,乃是死者的丈夫。他在惊慌失措之下砍掉妻子的头颅,根本就没想过应该连带着将妻子的手臂砍掉搬运起来才会更加容易。因此,他就这般匆忙将妻子装进麻袋,再用另一条麻袋套住妻子的肩颈,只露出两条平伸出的手臂,然后,用独轮车推着妻子的尸体跑来了光明寺。

    只因体力有限,等他背着尸体翻过院墙来到后院时已累到极限,所以不得不拖拉着死者的手腕,将死者硬拽到枯井边。

    这便是为何死者的手腕上有着深深勒痕,但勒痕却与脖子上的绳索勒痕以及脚上的新鞋子夹痕一样,没有淤血的根本原因。

    主持方丈不再有异议,林瑾的视线重新回到萧遥身上。

    “萧少卿待会儿可派人沿光明寺的院墙查找一圈,倘若我所猜不错,在这绵延的院墙当中必有一处破损严重非常矮,亦或某处墙根下有个异常大的狗洞。而这残破的矮墙或狗洞,便是死者丈夫昨夜潜入的位置。那里,估计残留着血迹、拖痕,以及死者丈夫的脚印。”

    林瑾的分析实在完美,萧遥的眸光愈发暗沉。

    蹙眉想了想,他问:“即便你所言不虚,你又是如何判定出死者是被毒药毒死六个时辰后,才被其丈夫斩去头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