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红与蓝
柳清歌起来之后没有发现那个神秘的人，只看到一只半臂大小的白色小毛兽。这让他不由得惊呼了一声“小白”。 不过柳清歌很快也反应过来了，虽然小白爱爬他的床把人吵醒，可也已经寿寝正终，这是柳清歌亲眼所见，亲手埋葬的。更何况这个小毛兽除了毛色其余的跟兔子一点都不像！ 短小的耳朵，长且直的尾巴，修长的四肢，颜面部长，头腭尖形。这绝对不是兔子！ …… 柳清歌恍然大悟！ 这不是一只狗吗？！是我最喜欢的狗！ 这只“狗”虽说来历不明，但长得好看，柳清歌只一眼就喜欢上了，立马给它想好了名字——大白！开心的都把前面神秘的“鬼压床”事件忘了个一干二净。 虽说柳清歌这里是满心欢喜的都写到脸上了，但已经被起名叫“大白”的狗可不知道这些，还闭着眼呼呼大睡着。这是安静的早晨它没能多在床上享受一阵，就被柳清歌抱起来。 其实柳清歌没抱过小狗，不知道怎么抱它才舒服，所以学着跟抱兔子一样，小心翼翼地抱起来放在怀里看看它的反应。结果大白一声不吱，乖乖的在柳清歌怀里继续睡觉，还扭了扭身体换了下舒服的姿势。 柳清歌欢喜的很。在的小时候，当时他刚刚来到末白镇，看到一只小黄狗跟在其他小孩子后面跑，嗷嗷叫着摇小尾巴的样子太可爱，直接软化了他的心。不过那时候他脏脏的，别的小孩子都不跟他玩，也没机会碰碰那只小狗，心里一直记着。但现在他突然得到了一只小狗，比兔子大那么一点点，也是浑身雪白，样子和小黄狗不同。更好看，更威武，更帅气！ 笑着的脸上大大地写着“喜欢”这两个字！ 虽说小白特别黏他，但说到底所有的兔子都是柳六养起来的，都不是柳清歌的宠物。而这只小狗肯定不是柳六的，因为柳清歌从未见过柳六养过它。而且大白跑到自己床上，肯定是因为喜欢自己，那么自己就是被它选定的主人！ 这历史性的一刻铁定要找人分享喜悦。 “得抱着去跟叔叔炫耀一下！”柳清歌说完就屁颠屁颠的跑去柳六的房间去了。 柳清歌穿过门帘就走了进去，见柳六还躺在床上便大声说话当作喊他起床，“叔叔叔叔你看你看！我捡到一只小狗，超超超可爱的那种！”说完还在将大白在柳六面前晃了几下。 不过柳六没有起来，还在床上睡着。 柳清歌觉得奇怪。叔叔是那种睡眠比较浅的人，有时候自己早上在小院做早饭，小小声的干活都会惊醒他。现在走进来大声说话都没吵醒倒是稀奇。 无法，柳清歌再喊了一遍。 ！？！ 闻言从睡梦中醒来。 只不过醒来的不是柳六，而是柳清歌怀中的大白。只见大白的鼻子愤愤地喷了一口气还哼了一声，怒跳出柳清歌的胸口，跑了出去。 此时的柳清歌的心却一点都没在大白身上，因为柳六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这才注意到柳六的脸变得苍白毫无血色，胸口不再呼吸起伏，也不再传出轻微的呼吸声。 “叔叔？” 对啊。这个样子的“人”我再熟悉不过了。事实虽然已经摆在自己的眼前，我还是希望这只是个玩笑。希望他只是在装死吓唬吓唬我。 柳清歌的脚沉重的就要迈不开步子，他几乎是拖着自己的腿走到床前。不情愿却又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探寻柳六的呼吸。 “哈……” 手缓缓挪到胸口位置，试图寻找心跳。 “……” 柳清歌抓住柳六的手，想要在冰冷的手中摸出一丝脉搏。 无果……柳清歌再次去探寻他的呼吸，接着是心跳，脉搏。不管他这样重复做多少次，都没有结果，无法挽回逝去的生命。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最爱自己的叔叔渐渐变得模糊。 “呜。对不起叔叔。我，我食言了……” 柳清歌哭了出来，大概是想要把人喊回来，他喊得很大声，很大声。只是以后都没有人回应，再也没有人笑骂他是爱哭鬼了。以后都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回到以前一样，孤零零的一个人。 …… “大白”突然由一条“狗”变成了一个人，这个人长发及地光着身体打着赤脚在这个房子里走动。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了这么一声，“唔，这里的魔法气息真多。”旋即又生气起来。 居然说我是一条狗！太过分了，好说歹说我都是一个神！哪个人不尊称我一声“狼神”的！ 狼神大人虽说有点不悦却也没有真的动气。他也能理解为什么那个人会说自己是一条狗……呃，犬科动物！ 虽说自己距离诞生的那天已经过了千年之久，但实际上自己真正活过的年岁也不过十多年，之后就被……所以自己原本的狼身并没有长大，还是一只幼兽，看起来多少有点像……某种跟自己血缘比较亲的犬科动物！ 狼神怒哼一声，不再回忆那不堪的过往，继续在这里转悠。 这里几乎全是魔法的气息，这个屋子是，左边右边的菜地是，后面的苹果林是，鱼塘是，还有那个水池是。狼神边走边吃，这些菜长得一模一样，连菜叶上的纹路都完全一致，拔了出来第二天早上就会长回去，而且完全不合季节都能生出来，还有那么好吃！右院的水池在洗过脏兮兮的萝卜之后仍是干净无比，仿佛刚刚洗下来的泥土都消失不见了。 这样的可是圣水啊！永不枯竭，永远洁净。不过喝了不会延年益寿，也没有人们传说的能有驱魔的功效就是，还不好喝！ 狼神站在装满“圣水”的水池里边洗脚边内心吐槽道，“这地方是谁那么弄的啊，未免也太便利些吧。主人不要太懒了。”走出水池的时候给自己变出一身衣服。 他出生到死去，不过短短十七年。没有人教过他任何东西，只懂战斗，不知羞不晓耻，光着屁股也不觉得是什么难堪的事情。不过看着大家都穿着形形色色好看的衣服，他也会想要，这是一种非常自然正常的心态。 谁说狼神不能爱美的！ 不过距离他死去也是万多年前的事情了，从刚才那个臭小子的衣服也能看得出来。 外面的世界已经变得太多了。 狼神变换出了一身跟柳清歌一模一样的衣服，但突然衣服就炸裂了。 狼神：…… 柳清歌和狼神的身材相差太多了，“大白”乃是“狼神”，人身自然是人间所认为最完美的身体，结实魁梧，身体线条修长而优美，像柳清歌那样还没发育完全且身形清瘦的人穿的衣服自然瞬间就被撑裂。 他一脸黑线，又变换了好几次后合身了才满意的走了出去继续看看这个屋子到底还有什么东西——虽说是“神”，但其实他并不擅长用魔法。 他走到前院，忽觉口干，在井边的水桶里喝了一口水。 咦，这口井的水不是圣水。 大白再凝神感知，发现这里除了前面那些瓜菜水塘外，其余的家具之类的都跟魔法完全不沾边，反而充满了人气。 “然后就是……” 大白抬头，看到天空上漂浮着的法阵，法阵上编写了一条又一条繁复的咒文。咒文具体写了什么他是不懂的，但他能够感知的出来，这个魔法阵到底是干什么的——“拒绝”。 拒绝一切的外来生物的侵入，拒绝一切“不被授权”的人，拒绝一切人感知到魔法阵以及魔法阵中的一切。甚至连雨雪都被拒绝。 看起来是非常高级的魔法阵。以现在人的“魔法”水平来说，大概“不被授权”的一切，哪怕拥有永恒的生命都绝对不会知道世界上会有这么个地方。 虽然外部不能感知到内部，但在内部的身为狼神的他，却能感知到外面的气息，大致明白现在的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恩？魔法的气息……消失了？”虽然感知到有人在念咒文使用魔法，但这种感觉已经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甚至有一种违和感。这情况不由的马上就联想起自己的死因，心情几乎差到极点。大白有些愤怒，却神色喜悦，“哼，活该。‘光’都选择离开你们。” 就在他想多骂几句的时候却悄无声息地变回那只毛色白得发亮的犬科动物——柳清歌抱着柳六的尸体走出来了。 柳清歌的步子走得轻且慢，手里抱得轻且稳。他怕自己走的快一些双手用力一些都会伤着自己的叔叔。一步一呼吸，一步一叹息，走向柳六早就给他自己选好的墓地。 柳六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救了他，一直给他无微不至的关爱。 把他从屁大点儿只会扯人衣角的爱哭鬼拉扯到现在能与他并肩而立的男子汉。 把他从大字不识几个连数数都不会的小文盲小流浪儿教育成现在心算特溜字几乎认全的小市民。 而柳清歌一直跟着看着柳六。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渐渐渺小。 看着他宽大结实的后背渐渐垂落。 直到那个养育他的人已经不能再给予他什么，开始轮到自己馈赠对方的时候，对方却已经等不及了。 柳清歌大概总是后知后觉，从前是现在也是。总是来不及对那些给他的一份羁绊一份亲情的人好好的认真的道一次谢偿还一次，那些人就离他而去。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一股酸楚自心底蔓延开来，酸的柳清歌要睁不开眼睛。 “我以后一个人该怎么办才好。” 没有人回答他，也没有人可以回答他这个问题。 那些简单的日常片段再次涌入他的脑中，那些他珍惜的事物总在不知不觉中悄悄离去。想起十年前，心里想着只要有一口饱饭一片遮风避雨瓦就已觉得幸福的不真实，那时候的他万般苦难都能接受。眼下却又贪心不足，渴望拥有更多，希望所有他珍惜的人事都永远健在。 最能击垮自己的从来都不是漫长的风雪，而是半途不期而遇的温暖。 柳清歌感觉自己回到最开始那个无所依的自己，而如今他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那样的力量帮助自己再去翻山涉水，独自面对生活。 好难受。 化为“大白”的狼神忽感心被什么刺痛了一下，抬头望着疼痛传来的方向——失魂落魄的柳清歌，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后选择默默跟着他走。 这个世界的契约兽和主人之间有心灵感应，彼此之间的想法都能被对方感知到。快乐，悲伤，欲望甚至是杀意。如果主人有什么龌龊的想法随时都可能被自己的契约兽所知道，有些契约兽可能会因此觉得这个主人不适合自己，哪怕会给自己带来损害也要单方面的解除契约，反之亦是如此。 但大白再想感知柳清歌心中所想的时候，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难道是召唤失误才把我召唤出来了？”大白垂着头心里念道。他再想，柳清歌似乎并不知道是他召唤出了自己，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当他再抬眼看向柳清歌的时候却被震惊了。 之前以为是错觉，仔细一看的话，这个小孩儿身上居然完全感觉不到魔力！ 大白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浑身上下感知不出一丝的魔力。哪怕在过去他也不曾遇见过能把魔力完全隐藏起来的人，哪怕对方是神。所以在大白看来，柳清歌这个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空瓶子，将自己和世界隔绝，魔力没有丝毫办法渗透到他的身体里。这些存在于空气中的魔力仿佛在接触到他的瞬间全部反弹回去。 在短暂的惊讶后，大白也冷静了下来。既然这个人没有魔力，又是怎么把我召唤出来的呢？况且自己也不是“契约兽”，自己的等级可要高多了，硬要分类出来的话，身为神明的他比“神兽”还要略高一等。这世界并不存在召唤神兽的咒文，所以不论过去或现在，都不可能有任何魔法和魔术能够召唤出神兽，更何况是更高等的他呢。 大白回想起自己诞生之初还有这个地方的一切。一瞬间，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难道是……”又又又记起令人不悦的过去，连带着看向柳清歌的眼神也变得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