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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结果他们一家不也是成了他人的足下之泥?宋乐舒经此一遭算是看得清楚。他人送来的米面宋乐舒收下,他人的夸赞便当成耳旁风。 倒不是宋乐舒占小便宜。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养着十个孩童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最开始的宋乐舒还凭着一腔热忱直奔南墙。 但现在,油、米、菜、rou、墨······都要钱,宋乐舒最开始的十几两租金全部用在了这上面,眼看着手中银钱所剩不多,宋乐舒叹了口气—— 从前她是有些天真了。 可转头看到那些孩子天真的面庞,宋乐舒的心中又浮现起爱怜,不管如何自己也要坚持下去。 从此,街坊邻里的帮衬宋乐舒歉疚着一一收下,他们送来的吃食能暂供孩子们一段时间,倒也缓解了燃眉之急。 可渐渐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学堂里每日都有新鲜的吃食送进来,米面接连不断的供应,倒是叫阿清和宋乐舒齐齐看直了眼睛。 “这······这是哪位好人送来的?”阿清惊异道。 宋乐舒狐疑地盯着那一条猪rou,来送rou的人显然就当了个跑腿的角色,宋乐舒问什么,那人都一问三不知。 李婆倒是实在,招呼阿清扛着猪rou进厨房,准备晚上炒了吃。 宋乐舒道:“李婆,是不是元先生送来的?” 李婆一怔,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老婆子天天跟着姑娘,出了泊苑就没见过主人了,姑娘问我?我可是不知道。” 宋乐舒眼睁睁看着李婆进了厨房,一时半会站在原地没缓过来。 “寻常人送东西还留个名字,日后我也好登门道谢,这人怎么什么也不留?”宋乐舒自顾自道。 李婆手脚麻利,不多时阵阵rou香勾出了孩子们的馋虫,宋乐舒无奈放下了手中的《论语》,稚嫩声音所念的之乎者也便随之停了下来。 “宋先生,”一女童道,“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先生可要放我们斗rou聚比邻去?” 宋乐舒严肃的面庞终是绷不住,眼眸中流露出笑意:“陶渊明的这句诗,是谁教你的?” 那女童脆生生道:“之前我写字的时候,阿清哥哥告诉我的!” 宋乐舒摇头笑笑,拖长了字眼慢悠悠又道:“人生口腹何足道,往往坐役七尺躯。” 听了宋乐舒这话,那女童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可怜巴巴望着宋乐舒,没敢接话。 宋乐舒在学室里教书的时候,阿清往往都坐在院子里听,从不打扰。可见宋乐舒和孩子们这般斗嘴,倒是忍不住,靠在门口探头。 “宋jiejie,再这么文绉绉下去,你就真要变成不解风情的古板老头了。” 宋乐舒挑眉示意,阿清当即噤了声一闪,孩子们笑声清脆,弯着眼睛看着热闹。 如此,这课就算是她有意上下去,这些孩子恐怕也听不下去了。 宋乐舒合上了《论语》,同他们道:“既然你们选择早下学,那今晚便将刚学的那篇抄一遍。” 见他们面目哀求,宋乐舒松了口:“后日给我。” 宋乐舒看着他们鱼贯而出的背影,暗自笑着摇摇头。李婆真是会挑时辰,这个时候做饭,存心勾这些孩子的馋虫。 阿清在门外等着宋乐舒。 “今日我早些回家去,父亲的药吃完了,我要给他抓一些。” 宋乐舒说着,便收拾要出学堂,阿清抬脚便要跟着宋乐舒,宋乐舒婉拒,让阿清留下来陪着孩子们吃饭。 阿清倒也真是饿了,纠结一会之后,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便生了几分愧疚,好像放宋乐舒一个人回家于他来讲是多么大的一件事一样。 宋乐舒出了永宁坊,便直奔西市去。 西市离皇城不远,内一条蜿蜒溪水川流其中,来往百姓繁杂热闹,市署之中应有尽有。 宋乐舒从袖子里拿出药方,向医馆走去。 西市内的几家脂粉店围着不少男男女女,宋乐舒小心避开,正要进了那医馆时,身后却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她手中的药方落在地上,宋乐舒弯腰欲拾,却不成想身后的人恶狠狠道:“哪里来的婆娘在这挡我们老爷的路?” 宋乐舒皱了皱眉,将药方捡起塞进袖子,转头准备看看这个口出恶言的无赖。 脂粉店外,一身穿绫罗的男人搂着一个模样秀丽的年轻女人,那女人梳着发髻,宋乐舒揣测是他的妻子。 “还不快和我们安员外道歉?!”一边的下人吼道。 宋乐舒眉毛一挑,看着那男人的目光带了几分讶异。 安员外—— 这倒真是······ 宋乐舒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40章 蔑视 自然不该听你们的闲言碎语 西市人声嘈杂, 宋乐舒站在人群之中,若有所思看着安员外。 安员外搂着的女子眉眼说不出的娇媚,且看她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 头发却梳着发髻, 与安员外这般亲密的样子—— 宋乐舒大胆推测道,这女子是安员外的续弦。 她打量安员外的当晌, 安员外的下人又呵斥了一声:“你胡乱看什么?冲撞我们员外想就这么算了?” 安员外察觉到宋乐舒的视线, 终于将目光从自己的续弦身上挪开, 先是不咸不淡打量了宋乐舒一眼,而后他的眼睛忽地亮了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