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圣诞（9）

    沙赫特有些呆滞看着面前的琳娜，脸上流露出再难掩饰的惊愕之色。沉默片刻，沙赫特满是感慨地说道：“还是夫人您看得更加深入和透彻。希特勒最初就是靠撕毁凡尔赛条约重整军备，才赢得了国防军对他的好感和拥护；而现在他发动的这场战争，从本质上来说依旧是给军队的巨大胡萝卜。”

    “只要战争没有明显的失败风险，将军们就都期盼着能通过这场战争，来让自己拥有的权力和能量更上层楼。而在今天，德国不仅稳定了东方和南翼，而且还在海洋上占据了一定的主动，是以往任何时期都不曾有过的理想战争局面。将军们看不到失败的阴影，自然也就不会生出对希特勒、及其流氓党派政权的反对念头了。”

    琳娜的湛蓝星眸中光彩黯淡，闻言轻点螓首以示认同。这番精义也是她刚刚才意识到，而这无疑让她的内心变得更加沮丧，甚至有点滴的绝望之情掺杂其中。

    希特勒上台前的德国拥有两大传统支柱势力——国防军和资本巨头，唯有这两股势力具备真正让德国政权改换日月的可能性。然而随着沙赫特和瓦尔特两任经济部长对重新武装德国大业的呕心沥血，资本巨头们已经在海量政府订单的喂养下，与希特勒形成了牢不可破的利益联盟。现任克虏伯集团总裁小阿尔弗雷德克虏伯甚至加入了党卫军序列，是希特勒的狂热追随者！

    在这种情况下，密谋组织唯一能够依仗实现自身愿望的，就只剩下了国防军。然而琳娜却悲哀地发现，国防军竟然也成为了希特勒的拥趸。没有这两股势力的支持，密谋组织就只能像老鼠一样潜藏在阴暗的下水道内苟且偷生。对于今后的生活，琳娜自己倒无所谓，但国家的未来和同胞们的命运又该如何呢？无论是德国这架战车被希特勒驱驰着冲向万丈深渊，还是在集中营内遭受残酷折磨的犹太族民，其中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是她绝对不愿意面对的！

    见到琳娜有些失魂落魄，沙赫特轻声劝慰道：“夫人，您也不要过于失望了。独裁者现在的地位虽然无比牢固，但今后总会有松动的时候：等到我军在西线的进攻陷入停滞，将军们对拖垮法国心生疑虑之时，我们还会得到像去年苏台德危机时那样的机会。另外，希特勒他总归还是个人，而只要是人就必然会犯错误！只要我们坚持下去，正义和希望之光就一定会在漫长的黑夜过后出现在我们的眼中。”

    琳娜咬唇点了点头。此时的她已是别无选择，唯有在黑暗中韬晦待变，寻求那改换天日的一丝机会。琳娜有些艰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向沙赫特作辞告别。今晚的谈话已经严重打击了她的反抗信心，以至于让她对未来的前景都产生出了动摇情绪。自己从事着这看不见希望的工作，究竟能否坚持到晨曦出现的时刻？

    北大西洋彤云密布，天空阴沉，黑蓝色的海浪层叠堆卷，将一艘潜艇浮出水面的暗色指挥塔完美掩盖了起来。通过高高的观测镜，潜艇内的水兵可以清晰看到距离自己7公里外的海面上，正有一队商船劈开波涛，缓缓前航。

    “长官，这是我们遇到的第三支美国船队了吧？这3个星期真tm是见鬼了，怎么英国商船一艘都没有碰见，尽遇上这些中立国的船只？”

    u99号潜艇狭窄的中枢指挥舱内，身材瘦削的航海长汉克满脸懊恼地一拳捶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他把身体往旁边挪出位置，让艇长克雷齐默尔也亲眼确认一番这个恼人的情况。对方总共有超过20条船，其中1~2艘的轮廓有点像是具备武装的军舰。而借助敏锐的鹰眼，汉克已经清晰地看到目标的船尾处都飘扬着巨幅的星条旗——这个国家的船只显然是自己不能攻击的。

    克雷齐默尔将目光贴在观察口，那张俊秀可爱的娃娃脸上浮现出几分阴沉。过了半晌，他咬牙开口道：“士兵们，这的确是一支悬挂美国国旗的船队。然而，我几乎可以断定，他们必然是由英国人假扮的。这里的经度只有西经不到20度，距离北美大陆还有3千海里，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么多美国商船聚团航行，而且还拥有军舰的保护？无论怎么看，这都是英国护航船队使出的障眼法！”

    听得这番言语，艇内众人都呆了一呆。片刻之后，汉克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原本困扰在心中许久的苦闷和疑问终于得到了解释。u99号潜艇于11月上旬再度出海巡弋，迄今已有近两个月；然而她只有在前1个月内有2艘英国商船进账，自从进入12月份以来就再没有发现任何可以下手的猎物。原本汉克还以为是自己的第一次巡弋把运气都用光了，才导致这次任务战果寥寥，原来竟是这般原因！

    “难怪，难怪我觉得怎么这半个多月里，狼群之间的通讯密度减少了那么多，以至于根本就没收到几条要求友艇参与围猎的信息，原来是英国人给他们的运输船耍了花招！”年轻的通讯兵愤愤开口道，“长官，请下命令吧。我这就把情况发送回威廉港，让潜艇司令部派遣其他潜艇来狠狠教训这些无耻的恶徒！”

    克雷齐默尔重重点头。凡是巧合终归会有个度，如果说自己一次两次碰见美国船队还可能是真的的话，那么在1个月内遇到第3次就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了。一个很明显的逻辑就是，作为不受战争双方攻击的中立国的船只，美国商船为什么要组成船队结伴航行，而且还拥有军舰作为护卫？现在又不是16世纪的大航海时代，商船需要时刻防备海盗的袭击，在举世大工业化和信息化的时代背景的今天，深海之中根本就不存在能让海盗存活的土壤！

    因此，这番现象就只有唯一的解释：即这些船只的实际身份是英国人。而之所以他们要坚持把商船集中起来，并配上护航军舰，则是为了保持一定的武力存在，避免德国潜艇在发现目标之后选择硬来。因为如果英国商船挂上美国旗后单独出海，那么德国潜艇就完全可以浮上水面将其逼停，然后派出士兵登船，按照基本法对船只身份和运载货物展开检查。届时一切就都露馅了。

    而如果组成护航船队，潜艇就显然不敢造次。谁要是傻乎乎的浮到水面上去，别人的护航军舰半分钟内就能换上一面旗帜，然后顷刻间便用炮火教潜艇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