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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杯子的小鹿

    为了掩人耳目,路鹿把两块香皂揣进两边裤兜。走路时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大腿外侧。

    蹭了蹭鼻尖,不知怎的,她就是反反复复魔怔了似的那么觉得,还是沙经理用过的香皂比较香诶!

    倘若她的自制力还算过关,刚才应该没有做出“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艳羡表情吧……

    可她真的相当眼馋沙经理手里那块经多次使用磨得圆乎乎、白胖胖的香皂,那香气像是掺着某种致命芬芳,叫人流连忘返。

    “呼——”路鹿轻吐一口气,其实这也并不奇怪不是么?

    毕竟拆封使用过的香皂沾过水后气味会更加馥郁,就和首饰越戴越亮差不多是同一个道理。

    想通了里面的关窍,路鹿登时觉得一身轻松。

    或许由于混迹商场日久,沙九言说话的调调拐弯抹角,虚虚实实,三分真七分假。

    这女人是个谜,层层包裹之下那个真正的她,让人无法自抑地想要一探究竟……

    奇怪!明明是自乱阵脚,但连一开始信誓旦旦“不了解,不妄语”的路鹿都不能免俗。说到底沙经理不过是因为她流鼻血所以好心递了一张纸巾;因为她喜欢柠檬味所以好心送了她两块香皂罢了,其余的部分通通是心思不正的她自行脑补出来的......

    沙经理对她有意思没意思,其实一目了然。

    正如那些无端端讨厌沙九言的同事们,真要他们追本溯源,可能也挑不出她一个确凿的错误来。

    只是你说了一句:“看!她今天中午有其他饭局了!”

    我就会自然而然接一句:“她最近暧昧的对象是某某小开吧,估计今天又是去勾.引人家的。”

    ......

    午饭以步行可达的餐厅为首选。

    几个嚷嚷着要点鲍参翅肚吃垮她的家伙把对这一带饭店商场并不熟悉的路鹿架进了一家名为“殷素素”的独栋门脸店。

    饭点将过,店里大堂客人三三两两。

    先前电话预定过,于是青涩的服务生小哥把他们一行带上了二楼的包间。

    包房布置古朴,或者说比较简易,贴了木头纹的墙纸,窗前垂下几绺落了灰后颜色暗沉的麻制流苏。

    大家乐呵呵地把路鹿拱去了正对门口最远处的上宾位,毕竟请客的就是老大嘛。

    等拿到了服务生递上的菜单,路鹿才领会过来,这家套用了《倚天屠龙记》里“殷素素”一名的店是主打素食的。那这店名倒真是别具构思。

    因而,尽管点了满满一桌大鱼大rou,排场挺像那么回事儿的,但实际上尽是些素鲍鱼、素海肠、素蟹膏之类的。

    只要不是极端精致主义的素食,其价位肯定是比相照应的食材本尊便宜的。这家店的格调的确也不高,看来大家嘴上说要山珍海味吃穷她,但到底还是把握着分寸,不忍心为难一个刚毕业不多久的职场新人。

    ......

    光吃素菜口感口味上都欠了少许,不知是谁提议一句,喊了一扎啤酒上来。

    大中午的就推杯换盏,路鹿有些汗颜。尽管销售不算严格坐班制的工作,但酒过三巡后一个个红光满面,八卦碎嘴的本性原形毕露。

    至于他们嚼舌根的对象,兜来兜去总绕不过沙九言。

    路鹿一口菜佐一口热水,闷不吭声地听他们掰扯那些无中生有的谣言。

    假使沙九言果真如他们说的那样以色侍人,今天提早这么多出门的她怎么可能在电梯间撞见沙经理?要知道早上加班比晚上加班难多了,一个夜夜笙歌被掏空的女人无论如何都是坚持不来的。

    上述是她亲眼所见的事实依据,但支配她更多的是情感上对沙九言的维护。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你们知道不?沙九言和咱们好几家大客户的一把手、二把手都有不可告人的rourou关系!”

    “你那早就传得满天飞了。我这才有一猛料,她和it部的石头不是同校么,都说他俩大学谈过。看人石头现在有儿有女,沙九言还在外面浪着呢。”

    “真的假的?她年纪也不小了吧,还玩得动这么多男人?”

    “我看她是越多越来劲。你们没觉得她最近应酬少了之后整个人都一副蔫蔫儿的样子吗?妖精毕竟是妖精,是吸食男人精气为生的,你们带把儿的都小心着点!”

    “哐”地一声,震慑全场。包间空气里那些跃跃欲试的八卦因子抖了三抖,烟消云散......

    大家借着酒意正酣说的闲话仿佛被行刑架上的大砍刀生生砸断了,话茬还在汩汩冒着血。

    任何所谓和谐中横生的不和谐,都叫人心惊胆寒。

    而发出巨大响声的本尊路鹿无辜地眨眨眼:“抱歉,手滑了。”

    请别怪罪天真无邪的小新人适时犯点儿小错嘛。

    她手中的塑料茶杯此刻正悠游地在地上滴溜溜转,幸好里面的热水路鹿先前已经喝完了。

    大家纷纷表示不碍事,只关心路鹿有没有受伤。坐在她左手边的陈学云明显是喝高了,弯腰要给她捡杯子,动作幅度很大,却毫无收效。

    “喂,阿云!你掏掏掏,掏粪呢?”

    形容虽然粗鄙了点,但针对陈学云此刻滑稽的动作倒也恰如其分。大家哄笑起来。

    好在陈学云最终还是把摔落时磕破了一个角的塑料杯摆回了路鹿面前,顺势挪了挪屁股,将酒气哄哄的身体更贴近了路鹿一些。

    路鹿眯了眯眼,静默不语。

    不过,陈学云其实并没有什么情.色的念头,仅仅是想把路鹿拖入同仇敌忾诋毁上司的阵线里。路鹿这个听众表现得过于独善其身了,这种氛围下,除了璇姐,几乎人人都趁乱踩了沙九言一脚。合伙吐槽也是彼此制衡。

    “小路刚才去问沙经理的时候,有没有祈祷她千万别来呀?”陈学云一副循循善诱的好大哥口吻。

    “没有,因为你们都说,”路鹿借着镜片的遮掩,不露痕迹地扫了一眼神态各异的众人,语意怯怯道,“她不会来。”

    路鹿在心中悠然一笑,想探听她的想法么?即使是不远万里寄过来的包裹,她也有选择的权利。是顺水推舟拆开还是原封不动退回?

    她的选择已经再明显不过。新人独有的装傻权利,不用白不用。

    碰了颗软钉子的陈学云悻悻缩回顷向路鹿的脖子,转而探讨起沙九言为什么不愿意来这件事本身。

    比起先前关于男女关系那些特别恶毒的揣测,谈起这个大家虽然仍是兴致高昂的样子,但已经收敛了许多。

    路鹿不动声色地抚摸着杯子上的缺口。

    “她当领导好几年了,真的一次都没请过我们。”有人耿耿于怀。

    之前也没怎么开过口的张璇软软地瞪了他一眼:“有时你们男人明明比我们女人更小心眼。沙经理每年过年都有送我们贺年礼物吧,去年的骨瓷茶杯就很精致。”

    “大概都是从她各种客户那里低价批发来的,看不出什么诚意。”对于张璇的解释,那人并不领情。

    呵呵!收都收了,还各种嫌弃,好大的脸啊!

    在这当口,路鹿又一次手滑。时不时跳出来惊惊乍乍的,照她这样的态势,非得把圆弧口的茶杯磕成八角杯。

    有人好心提出让服务生给她更换一个,她摇头拒绝,表示自己不再喝水,不必多此一举。

    有一只受苦受难的茶杯就够了,何苦连累它的同胞?但凡听到不顺耳的,路鹿都难保不会帕金森发作。

    承认别人优秀很难,但再难也难不过承认自己卑劣。说的正是这些为生活所累,却又将这种累毫不公平地加诸他人的家伙。

    这一顿饭,还真是叫人吃得心塞啊......路鹿如是想。

    ......

    午后时分,骄阳和云朵交替着世界的光与暗。

    “璇姐,让你,破费了。”在洗手间里遇见正在为下午见客户补妆的张璇,路鹿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她道谢。

    刚才的午饭,路鹿去结账时才被告知张璇已经替她付过了。

    “不用客气。”捏着粉扑细细抹匀的张璇笑着说,“照理本就该我们请新人吃饭。”

    路鹿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镜中的张璇,对方察觉了这样的目光,显得有些不明就里。

    “璇姐,很漂亮。”路鹿由衷道。

    替她买单的璇姐很漂亮,路鹿在心里补充。

    虽然两千块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大数,但她一直都有非常谨慎地填充小金库,一些不必要的开支当然是能避则避。

    马屁命中红心,张璇笑意吟吟:“小路其实很会说话呢。不过我是真的老了,眼角的细纹怎么都遮不住。”

    “没有吧?”路鹿凑近看,显出真情实感的诧异,“璇姐的,皮肤很好的。”

    “你真是的!再这样信口胡说我可要生气了。”女人大多是这样的,嘴上嚷嚷着要发作,勾起的嘴角却泄露了内心的愉悦。

    “女人过了三十,皮肤每况愈下,不像你这个年纪,”张璇忍不住伸出食指怼了怼路鹿软弹细嫩的脸蛋儿,“感觉能掐出水来。”

    事实上小路稚气未脱的小圆脸煞是可爱,架着一副银边金属制的圆形镜片眼镜。怎么说呢?让张璇想起了她小时候爱看的动画《阿拉蕾》,而小路就是萌萌的短发版阿拉蕾吧。

    “那是海绵,不是脸蛋了。”路鹿一本正经的回答让沉浸欢乐童年的张璇哭笑不得。

    借着这样的气氛,路鹿稍稍闪开了半步,寻常朋友间做起来相当自然的动作,对于自觉喜欢女孩儿的路鹿来说,还是太过亲昵了些。

    说好要将最新鲜最美好的自己留给另一半,那么软嫩嫩的小脸蛋也只许对象来揪!

    “我和沙经理是同年的,你应该没想到吧?我看上去比她老好几岁。”张璇把自己装点得精致又端庄,但还嫌不够似的又拧开眉笔做着rou眼无法捕捉的小修饰,“不光是容貌,沙经理很能干,其实我样样不如她。不成家,不生育,但她的人生价值远胜于此。”

    张璇对沙九言的评价意外地高。路鹿想起来人事部的小赵不也说挺崇拜她的么?如此说来,也不是每个人都是那么怨声载道的。

    既然如此......路鹿利落地洗了把手,状似随意地打听:“沙经理,也三十几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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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砸杯子的小鹿=护媳妇的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