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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马骑士蹲下来

    杨跃站在后门走廊上,嘴唇起皮,整体阴沉冰冷,像刚从冷冻库刑满释放。他换了一身衣服,黑t恤的袖口依旧抽丝,左裤兜鼓鼓囊囊。裤/裆靠下,裤子仿佛要掉下来了。没有一个同学再从后门走。

    徐仪清想:张雪特立独行,不玩社交网络,和我一样认不出杨跃。

    他从后门走出去,问:“杨跃,开的药你拿走了吧?”

    “嗯。”杨跃说,从左裤兜掏出一沓红色钞票递过去,“还你的钱。”

    “你今天好些没?”徐仪清接过钱,边右手点数边惯性关心人,“早上起来我没看到你。王医生医嘱叫你吃清淡点。再去买补液盐喝。”

    “我知道,这些可以搜索。”徐仪清陪了他半个晚上,杨跃没再怀疑他的目的,“凌晨四点我输完液就回家了。你当时睡得很熟,我没喊你。”

    徐仪清接过钱,数完五百捏在右手。左手剩下的钱有五倍厚。

    “这一共得有三千块?”徐仪清说,“我没给你垫那么多钱。”

    “拿着。”杨跃冷冰冰。赵嘉怡从杨跃身后经过,打手势叫他拿。

    徐仪清一头雾水,多抽了一百放进挎包:“劳务费收下了。你不欠我的人情。”加上来回两次打的,拿杨跃六百块钱差不多。

    杨跃背后,赵嘉怡下到拐角。

    徐仪清试将剩下的钱塞回杨跃左裤兜。钱碰上硬物,塞不进去。

    徐仪清的说法合理。杨跃从裤兜掏出手机,让徐仪清塞钱进去。

    杨跃的手机屏幕崭新。

    “你换手机屏了?”徐仪清随口问。

    “换了一个新手机。”杨跃拿着手机,完整回答他,“下午我去鲁能购物中心取现金,顺便去旁边那家苹果店买的。”

    徐仪清想:这台苹果手机好像是最新款,店里的海报得一万二。杨跃果然挺有钱的。甚至不海淘。

    “just gonna stand there and watch me burn(就站在那里,看着我燃烧)”徐仪清接起电话。

    “小徐,我妈到南门门口了,你去拿牛rou。她的电话我给你发信息里了。”张正道说。

    “我马上去。”徐仪清挂掉电话,对杨跃挥挥手,沿着赵嘉怡的方向跑下去。

    他在cao场上追上赵嘉怡。赵嘉怡和meimei黄曼一起走。

    他问:“班长,刚才你干嘛叫我拿人家那么多钱?”

    “你平常不玩社交网络,知道那个初中生是谁吗?他叫你拿,你赶紧拿钱了事。”赵嘉怡反问,“小徐,你怎么惹上他的?”

    “惹上杨跃?初二一班那个混世魔王?”

    “你认识杨跃?“赵嘉怡意外,“我倒因为去初二一班接黄曼,见过本人很多次。”

    “昨天刚认识。他就是我垫医药费那个初中生。”徐仪清略掉照顾他的部分,“八卦好夸张。他看着是有点阴沉,但八卦里把他说得像个精神病人一样。他说话蛮有条理的。”徐仪清见过的精神病人不是这样的。他见的那个精神病人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杨跃连张成军副校长都敢打。”赵嘉怡放慢脚步,“打了学校都不处分,不知怎么回事。”

    黄曼插口:“杨跃家庭背景应该很了不起的。毛小鹏老师来我们班处理这事,约谈过杨跃。但我从头到尾没见过他爸妈。来的是他外婆,开的车子很奢侈的。”黄曼不认识车子牌子,努力比划长度,“有五米多长。”

    赵嘉怡说:“黄曼,你专心读书,少跟他来往。”

    黄曼怼:“杨跃人其实不错。姐,你不了解不要乱说。”

    徐仪清说:“他打人或许有其他内情?”

    他心想:手机加上黄曼的佐证,杨跃的家境应该相当优越。怎么得有保姆吧?那晚上为什么没人送他去医院?

    “有什么内情都不适合动手打人。”赵嘉怡劝他,“小徐,你别觉得我们大他三岁,就想感化不良小朋友啊。”

    徐仪清“嗯”了一声。

    他更相信自己接触的印象,并不将赵嘉怡的提醒放在心上。他跑向南大门:“我先去取个东西。”

    他拨通张正道mama的电话:“阿姨,我是张正道的朋友小徐。我马上到南校门了。你今天穿的什么?”

    “一件大红外套,很好认。正道给我看过你两出去耍的照片,我认识你的样子。”张正道的mama说。

    徐仪清跑向南校门。

    南校门乌央乌央,堵着一大群学生。校门外是一群大人。校门上方拉着红色横幅,字朝外,远看辨别不出内容。嘈杂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大人们的嗓门一个比一个大。嘈杂声中也夹杂着学生们的交头接耳。

    徐仪清被后面的学生往外挤着,如同挤上早高峰的地铁。

    他努力走向小门,心想:走读生每天出校门这么挤?过来接的家长未免太多。

    但他想错了。

    门外的大人们并不是家长。

    他被挤到小出口前,门卫锁着门。

    他略抬头,认出横幅上写的是“还我女儿健全!”

    同学们高举着手机,在拍短视频。

    银杏树下,一个红外套女人朝徐仪清举了举塑料袋。徐仪清出不去,张正道的mama堵在四十多个中年男人外面,同样进不来。

    最前面靠近保安亭,站着两位中年男人,相貌相似。右边一人穿着黑夹克衫,正是徐仪清见过的姚勇。左边的男人穿褐夹克衫,憔悴而愤懑,是姚玲玲的父亲姚忠。他们今天收到了巴蜀的校方捐款,然而杯水车薪,便赶着制作了横幅,趁走读生放学的时间来学校讨说法。

    姚忠和姚勇旁边站着两个警察,就是给梁妍做笔录那两位。他们接到巴蜀的报警电话出警。但对着一位愤怒的父亲和背后的工人们,他两不敢贸然铐走姚忠。

    姚忠兄弟的对面站着毛小鹏。毛小鹏脸上的白团发痒,连日的压力和劳累令他白癜风的瘙痒症状加剧。他忍着不去抓,再次劝姚忠:“姚忠先生,姚玲玲已经醒过来,出重症监护室了。事情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好的方向?”姚忠双眼泛红,“玲玲是醒了,可她伤到脊椎,下半身瘫痪啊!她才十六岁!你跟我说这叫好的方向!巴蜀还我一个健全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