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晨雨
“哪个徐家？何许人也？” “前任首辅徐阶之地，徐陟!” 海瑞点点头，这几日也有华亭县的民众过来喊冤，大多状诉徐家霸占土地，有人说徐家现在拥有田产三十多万亩，还有人说是五十多万亩，占据整个华亭县农田一半之多! 这个数字虽然现在还没有得到证实，也许有夸大的成分，但是实际的数字必然不会少到哪里去，其他府县都有类似情况，但是一家占据整个县内过半土地，海瑞还是头一次听说。 仔细听完吴四海的诉求，海瑞深吸一口气，暗道徐阁老啊徐阁老，你怎么如此糊涂啊! 华亭县所属的松江府位于大江流域的出海口，在最东边，现在那里的土地兼并情况也是最严重的，海瑞思虑片刻，便决定先从松江府查起，松江府的府治就在华亭县县城，此去正好可以清算那些土地，同时解决这吴四海的冤屈，便说道“你且放心，本官已经规划好行程，明日一大早便出发往松江府去，处理徐家霸占你家田产一事!” 吴四海一听又是下跪磕头道谢，他并不知道徐阶算是这位青天大老爷的半个老师，要是知道的话，定然不敢过来告状。 这是普通大众的一向想法，这与官员的清廉无关，而是师恩浩荡，同时在官场上都是抱团取暖，哪有人会真心实意的对付自己的老师或者说是背景？ 不过海瑞却不是一般人，在他眼里只有是非对错，没有什么人情关系，若是徐阶真的霸占村民的房产地产，他一样会秉公处理。 吴四海走后，便又回到了漕运码头，准备回去跟他大哥说一声，一边走一边回想自己刚刚有没有说错话。 在状告徐陟的话语中，吴四海并没有提到王法，因为这地现在在徐陟手中，状告王法并不能将土地要回来。 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知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像是徐家这种豪门大户，抛开仗势欺人等做为不说，至少在明面上还是要以理服人的，现在有了巡抚大人撑腰，事情就可以公平公正的处理。 至于王法那种亡命之徒，还是不要招惹的好，既得不到什么好处，要是将他惹恼了，说不定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和他们讲道理？还是洗洗睡吧。 松江府在应天府东部数百里之外，乘坐马车也需要好几天的时间才能到达，海瑞既然决定明天就出发，当然会提前让人整理随行物品。 不过他并没有什么家当需要带的，除了朝廷的仪仗之外，自己的物品只有两个布兜，外带一个老仆，一辆马车完全足够。 几日之后的早晨，华亭县上空原本是艳阳高照，没过多便笼上一层阴云，王法正在小花园里斗八哥，乐呵呵的问道“王八，今天天气怎么样？” “天气，很好!天气，很好!” “放屁!你没看到这天色有些阴吗？” 八哥只是一只鸟而已，哪能看懂天气，只是会学话能说天气很好，至于其他的气象，肯定是搞不懂的。 过了一会，王法便回屋吃早饭，屋外的乌云越积越厚，看来过不了多久就会下雨，王法自言自语道“真是奇了怪了，这个季节不都是午后下雨的吗？这一大早上的怎么就要下雨？” 柳絮儿站在身侧摇着扇子，笑嘻嘻的说道“老天爷想什么时候下雨就什么时候下雨，哪有固定的啊。” 这小丫头一笑，便露出两颗小虎牙，说不出的可爱，当初被自己的父亲卖到王家的时候，真是又黑又瘦，身子骨单薄的很，经过几年的时间，现在不仅长大了不少，皮肤也白净起来，脸上也红润有rou，比当初好看太多。 王法回想起当初和现在的不同，暗道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再一想到时光荏苒，几年的时间飞一般的流逝，不由得感叹起来。 看到老爷停下手中筷子，也没有说话，柳絮儿疑惑道“老爷，你怎么了？” 王法摇了摇头，说道“算算日子，应该快到老头的忌日了吧，这时间过得真快啊!” 柳絮儿知道王法口中的老头，就是那个将他拉扯大的老乞丐，每年这个时候王法都会提着好酒好菜，去山头山看看。 对于这种重要的日子，柳絮儿记得比王法还清楚，说道“还有好几天呢。” 王法点了点头，指着对面说道“你搬个凳子来，坐下一起吃点。” 今天早上的饭菜很多，正常情况下王法一个人是吃不完的。 柳絮儿连忙摆手道“奴婢不敢，老爷你自个儿吃吧。” 王法佯怒道“我让你坐下吃你就坐下吃!” 现在外面阴天，由于是早上气温不高，所以也算不上闷热，同时还有自然风吹过，并不太需要人工扇扇子。 柳絮儿吓了一跳，偷偷的吐了吐可爱的小雀舌，放下手中的扇子端着凳子在王法对面坐下了，犹豫了片刻，看到王法一瞪眼，连忙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虽说柳絮儿这些佣人每天也都有好饭好菜，也完全能够吃饱，但是比起王法的饭菜，档次可是差了很多，光是这早餐，就有许多小菜柳絮儿只看过没吃过。 没过多久，小孩子贪吃的天性就暴露出来，柳絮儿这里夹一口，那里夹一块，吃得不亦乐乎。 屋外的风越来越大了，呼呼的吹进屋内，带来一阵阵凉爽，天色也越加的暗起来，没过多久，乌云中一道电光闪过，雷声还没传来，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的落下。 炎热的夏季中，下雨的时候就是一天之内最清爽的时候，王法也是胃口大开，和柳絮儿二人一边瞎聊着奇闻趣事，一边大口的吃着。 按理说夏季的雨来的快走得也快，可是二人吃完饭了，这雨还在下个不停。 柳絮儿是个勤快的丫头，一吃完饭就开始收拾碗筷，将桌子打扫干净，王法擦了擦手和嘴，边走到床边看着院里的景色。 院子中大雨磅礴，雨帘密布让人看不清太远，几步之遥的八哥早已在大雨中安静下来，它那里有结实的房舍可以遮风挡雨，自然不会被雨淋湿，但是旁边那些花花草草可没有房舍遮挡，被这场大雨打的枝叶低垂，花瓣零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