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当面之人
客店的掌柜是个中年男子，圆圆的脑袋一直都是笑咪咪的，无论是迎接客人的时候，还是交保护费的时候，似乎除了笑容，再也没有出现过其他的表情。 圆脑袋掌柜正笑容可掬的看着伙计们卖力的抹着桌子，忽然注意到门口来了一行人，伸头看去，这行人的打扮比较陌生，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生意来了!圆头掌柜连忙迎上去，笑咪咪的问道“几位客官是要住店吗？” 现在是半拉上午，并不是饭点，所以这些人来吃饭的可能性不大，再加上圆脑袋掌柜的眼睛比什么都尖，只扫了一眼，就知道对方风尘仆仆，很明显是赶了远路。 因此，这些人十有八九是来住店的。 掌柜的说完之后，正等着对方说要几间客房，完全没想到他这次竟然看走眼了。 海瑞等人确实不是来吃饭的，但是也不是来住店的，他们鞋上尘土比较多，实在是因为一路上从工地走过来，并不是赶远路的。 “我们不住店，我只是过来看看。”海瑞说完，便在店内四处打量起来。 一个随从眼明手快，他知道巡抚大人接下来会找个地方坐下，并且会和掌柜以及伙计们聊天，问问家长里短，还有一切镇子上发生的事情，所以便找了个靠窗通风较好的桌子，用手在桌上擦了擦，请海瑞等人坐下。 眼看这帮人既不吃饭也不住店，还自顾自的找地方坐下，掌柜的显然没有一开始那么热情，不过笑容依旧挂在脸上，慢慢跟过去，笑道“我这小店能有什么好看的，几位客官要不要上壶好茶？再来点点心？” 海瑞摇了摇头，指着桌子对面的长条櫈说道“店家，过来坐。” 圆头掌柜心里好生奇怪，一边在答应一边喊来一个伙计，低声说道“咱们店里这些人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你去找一下狗哥，要是这些人想要干什么，咱们让狗哥去摆平。” 掌柜所说的狗哥就是狗头，他每个月都殷勤的上交保护费，从来没有拖欠过，所以当他需要王法的时候，自然也不客气。 王法也很讲义气，收了钱还真的会办事，只不过要他出面办事的机会少之又少，一个月也难得遇到一回。 虽然现在王法不在青龙镇，但是他的手下狗头还在，这个月的保护费也是交给狗头的，所以去找他也是理所应当。 说完之后，掌柜便笑呵呵的走过去，坐在海瑞的对面，也不说话，像个笑面佛似的。 海瑞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开始聊了起来“你这客店打扫的挺干净的嘛，生意怎么样？” 你一个陌生人随便进来就问我生意怎么样？这是要考察市场准备做竞争对手啊，还是要取我而代之？掌柜的心里这么想着，说道“唉，不满客官你说，我这店铺的生意很是冷清，你也看到了，店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客人，所以伙计们闲着也就闲着，只能打扫卫生了。” 海瑞不置可否，继续问道“你这里一个月也能赚不少银子吧？” 赚多少钱这可是商业机密，掌柜当然不会说，便笑道“几位客官不吃饭不住店，反而过来打听隐私，怕是有什么目的吧？” 站在海瑞身后的随从一听，“呛”的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刀，冷喝道“大胆!你可知道当面是谁？” 掌柜的毫不为意，这些人是谁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既然没有生意可做，管他是谁了，至于拔刀的那位，虽然看起来是个习武之人，这大白天的，自己有没有做错什么，对方难道还敢暴起杀人不成？ 再说了，对方只有几个人，狗头马上就会过来，他的手下可是有十几个人，难道还能怕了这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外乡人不成! 可能是因为职业习惯的原因，掌柜的虽然在心里有别的想法，但是从来不在表面上表现出来，依旧笑呵呵的问道“哦？敢问在下当面的是？” “应天巡抚，海大人!” “应……”掌柜只说了半个字，就愣在当场，原本他想说应天巡抚是谁，在下并没有听说过，可是忽然反应过来，本县最近确实来了一位巡抚大人，莫非眼前的真是那位海大人？ 看了看海瑞的气度，再看看跟随其后的几个随从，确实像是大人物的样子，忽然掌柜看到了一直站在后面的河长，顿时就明白对方说的不假。 这位河长在青龙镇附近招工，负责疏浚淀浦河，大权在握威风的很，掌柜也是见过的，此时的河长却小心翼翼的站在海瑞身后，说明海瑞的身份非同一般。 这下掌柜也不敢怠慢了，更不敢去想什么狗哥了，连忙站起来后退几步，“噗通”一声拜倒在地，连忙说道“小人有眼无珠，不知道巡抚大人当面，口出狂言，实在是罪该万死!” 也许是见得多了，海瑞很是平静，淡淡的说道“不知者不罪，起来吧。” 掌柜只是一阶草民，那里有如此近距离和这么大的官接触过，再加上自己之前的态度不是很好，此时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哪里敢起来，只能不断的请罪，希望这位大人不要一怒之下取了自己那圆圆的脑袋。 海瑞摇了摇头，两侧的随从便一左一右，将掌柜像提溜小鸡一样提了起来，掌柜的虽然个子不高，但是也有些rou所以并不轻，竟然被这两人一下子提了起来，足以见到这两人的身手不凡。 掌柜虽说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但是正常情况下也不会如此不堪，可是一想到之前自己的话，就吓得不行，因此被提溜起来的时候，双腿竟然还是保持弯曲的姿势悬在半空。 海瑞又摇了摇头，笑道“你别紧张，本官今天过来，就是和百姓们随便聊聊，你坐下吧。” 掌柜的这才发现自己紧张至极的窘迫样子，连忙蹬腿站直，哆哆嗦嗦的往前走两步，扶着桌子慢慢做下去。 半个屁股还没靠到凳子上，掌柜猛然又站了起来，说道“大，大人，小人还是站着吧。” 他现在心里是真怕啊，只希望接下来能好好表现，让巡抚大人不要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