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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修成的死,对于江湖造成的震动是颇大的。都知道他死了,但是不知道怎么死的。就连皇上那边也没有追究他的死因,只是匆匆下葬,

    下了诏书安抚了一下李家。

    新任的联络官是御林军教头宁玉龙。

    他夫人是翰林学士牧扬的大女儿。曾进宫做公主们的学伴,深得太后喜欢,下懿旨点了当时刚做了御林军教头的宁玉龙为夫婿。

    宁玉龙来到丹阳,自然没受到什么优待。毕竟他的前任给诸位留下的印象不太好。好在他没放在心上,与诸位江湖人士技痒切磋毫无架

    子。他夫人虽然端庄矜持,在京城中也算一位美人,但放在这群人中,倒像是烧成灰的锦绣,毫无颜色。

    “早在宫中就听说雍姑娘胆色过人,不知能否赐教?”今日,宁玉龙终于看到了雍怀瑜,便笑着请指教一二。

    梅鹤卿挡住雍怀瑜冷声说:“既然手痒,我便来同你赐教赐教。”

    “鹤卿,别整天像炸了毛的猫似的。宁大人,真是不好意思,我如今内力尽失,只是废人,恐怕难以与大人切磋一二了。”雍怀瑜对宁玉

    龙十分钦佩,才来了几日,就已经联系妥了边境,并且分调军队严守边境。所以她说话的声音温温柔柔的,丝毫不以为意。

    宁玉龙大惊失色,他做教头的时候,听宫里姑姑说过雍怀瑜的本事,还想着这次来正好切磋切磋,没想到对方已经成了废人。便关切的

    问:“有没有请大夫?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请过了,没办法。”梅鹤卿将雍怀瑜挡在身后,仿佛很不满宁玉龙对雍怀瑜的关切。雍怀瑜笑着搂着她的脖子,说:“鹤卿,宁大人是

    好心,你别像个刺猬似的。”

    宁玉龙的夫人在两个人之间打量了半天,仿佛知道了什么似的,便露出一副被雷劈的表情。可能太过显眼,受到了众人同情的注视。

    雍怀瑜可能是因为宁玉龙的缘故,每天都会来议事厅里听他们商量接下来的布局。她偶尔扎扎马步缓解缓解困意,偶尔直接爬到房梁,头

    朝下吊着,说是血液上头会更放松。

    “宁玉龙确实是个将才,不愧是禁军教头,多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等他们今天都散了,雍怀瑜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和梅鹤卿说。她对宁γυsんυωυЬIz.còм(yushuwubiz.)

    玉龙很是佩服,每次都能将一团乱麻似的帮派之争消弭于无形。

    梅鹤卿也点点头说:“确实,他上对石自怡也能据理力争,不卑不亢,下对诸位弟子也能以礼相待,和善关切。而且确实有种魄力,能将

    这些人收的服服帖帖。”

    雍怀瑜灵光一闪说:“既然朝廷中有此能人,为何不直接派来,反而要先让那个讨人嫌的李修成过来?岂不是皇上打算借刀杀人?自己不

    能杀李修成,就让江湖的人来杀。怪不得他一听李修成死了压根就不追究。看来皇上大舅子在京城也不得圣上的心啊。”

    黑夜,闪烁着星斗。雍怀瑜仰着头看着星星,突然觉得悲从中来。

    “鹤卿,你看这些星星,多漂亮。当年,我三爷爷就是这样,一边看着星星,一边给我讲我未来会碰到一个好人。那个时候我太意气风

    发,只觉得年轻,便什么都能不在乎。现在不仅成了大家的拖累,还牵连你不得不照顾我。”她当年是何等的耀眼夺目,只站在那里,输赢都不在

    意,就连海棠匕首都不曾挂在心上。她自信,骄傲,坚信自己有着能力挽狂澜的力量。现在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毫不起眼的普通人,不仅没有

    了力量,甚至还要依靠着别人的力量生活。多可悲!

    梅鹤卿抬起头,看着星星。漫天的星斗照耀着雍怀瑜的脸,撒上柔软的光辉。她的眼睛映衬着星星,便荡漾起星河。她依然是雍怀瑜,依

    然是站在那里如山如渊令人见之难忘的雍怀瑜。

    “如果我要是中了蛊毒,变成了你现在这样,你会照顾我吗?”梅鹤卿问。

    雍怀瑜摇摇头说:“我一定会先杀了cao纵蛊的人。”她就是这样。

    “但是我没办法,所以我照顾你。”梅鹤卿亲吻着她的鬓角,鬓角上簪着今早买的茉莉花,已经蔫巴巴的,但仍然是香喷喷的。

    宁玉龙的夫人正巧过来,看到两个人相拥在一起,便轻轻的咳了一声。“梅姑娘,我想找你谈谈。”

    “谈什么?”雍怀瑜好奇的问。

    梅鹤卿点点头,先将雍怀瑜送进房睡觉,然后又出去和宁玉龙的夫人见面。

    等她回来,正是露浓霜重。门缝带进来冷气,让雍怀瑜皱起眉,伸出手四处捞着不知道被自己踹到哪里去的被子。

    梅鹤卿给她盖好被子,自己轻手轻脚的进了床里侧躺着。雍怀瑜一直睡得很沉,没了武功睡得更沉。

    等第二天早上,雍怀瑜睁开眼睛,她已经习惯了每天都看到梅鹤卿了。懒洋洋的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翻个身还想睡一会儿。

    “你不是要早起练功?”梅鹤卿提醒她。

    她闭着眼睛有气无力的嘀咕着:“让我再睡一会儿。五分钟。”

    五分钟以后,她当然没有醒,反而睡得更沉了。梅鹤卿觉得好笑,便倚在床边看她什么时候才醒。

    阳光透过窗,慢慢的,慢慢的照进床。雍怀瑜嫌阳光刺目,下意识的抱着梅鹤卿的腰挡太阳。她做了一个美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朵蒲公

    英,飘啊飘啊,就像是自己还会轻功的那个时候,飞檐走壁,感受着风吹过脸颊,吹过飘起来的伞柄,吹过毛茸茸的伞头。她是那么自由的随风逐

    流。她不关心世界,只关心风。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变成了蒲公英飘走了。”她对坐在一边的梅鹤卿说。

    梅鹤卿并没有问她什么梦,只是提醒她天大亮了,该起来练功了。

    她痛苦的起来刷牙洗脸。练功的时候,一朵飞絮飞过她的脸颊,就像是梦里那样。她捏着飞絮,也轻飘飘的,用自己空空如也的丹田感受

    着风。飞絮从她的指尖飘走了。她摔到在地上。

    爬起来,再一次感受着风。这回她是扎着马步感受着风。虽然武功尽失,但马步这样的童子功还是在的。

    她就这样一整天都感受着风。

    风绕过她的身体向两边吹去,风吹起她的头发,吹落她的汗珠,吹的她眉毛在动,吹的她汗毛轻飘飘的漂浮。

    她随着风,根据羊角匕首上的心法试图重新聚起一丝内力。

    失败,也没关系。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神采奕奕的,丝毫没有练了一天功的疲惫,当然也可以说她今天只是在感受风,压根就没正经练功。

    宁玉龙是和她们一起吃饭的。席间他一直在给妻子夹菜。

    “你也夹给我啊。”梅鹤卿拽拽雍怀瑜的衣袖。她就是见不得别人恩爱的模样,所以她也要!

    雍怀瑜问:“那你要吃什么?”

    “吃虾。”梅鹤卿指了指稍微远一点的大虾。

    雍怀瑜半站起身给她夹了虾,还福至心灵的将虾皮剥了放在她碗里。

    “谢谢怀瑜。”梅鹤卿心里一点都不嫉妒那对夫妻的恩爱了,她也有份!

    宁玉龙看到两个人笑道:“梅姑娘和雍姑娘情同姐妹。”还没说完,就被夫人踹了一脚成功堵住了他剩下的话。至于石自怡,只干咳,装

    模作样和鸽子说菜有点辣。

    “我和她不是姐妹,我们是恋人。”雍怀瑜微笑着否定了情同姐妹这个答案。

    宁玉龙点点头说:“啊,原来如此,我在宫里也听说过宫女对食这种事。只是没想到你们二人也是。恭喜恭喜。”他在宫里见多了宫女对

    食,已经对这等事情习惯了,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觉得两个人能在人生之中遇到真爱,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是值得恭喜的事情。

    梅鹤卿听了,掩饰不住的笑意。难得雍怀瑜第一次承认两个人的关系,她这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就连吃饭都觉得心里头喜滋滋,甜丝丝。

    难得对会说话的宁玉龙亲切的问候两句,丝毫没有以前炸毛带刺的模样。

    “对了,既然宁大人已经安排好了兵分三路,不知宁大人准备跟随哪一路?”雍怀瑜突然问。

    宁玉龙说:“我对京城熟悉,自然跟随京城这一路。石大侠跟随边境这一路。至于总坛,倒是不急于清缴。雍姑娘不知道是想跟随哪一

    路?”

    “雍姑娘当然是跟随京城这一路。”宁玉龙的夫人突然开口。她很少发表意见,不过既然发表了意见,自然宁玉龙是尊重夫人的。

    梅鹤卿瞄了一眼宁玉龙的夫人。

    “跟着你们当然也好,只是我现下不能急行军,恐怕要给你们添不少麻烦。”雍怀瑜歉疚的说。她自从失去武功以后,为人不能说是变谦

    和了吧,也经常为了不给大家添麻烦而沉默。所以许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话说的日渐的少了。

    束同光觉得雍怀瑜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她更喜欢以前的那个,现在的这个,总是觉得说不定哪天就会被风吹走了,被水冲走了。

    宁玉龙大笑道:“雍姑娘何谈添麻烦。要论麻烦,也是我们才是。辜负了雍姑娘一番美意,迟迟才决定行动。”

    说起来这个,雍怀瑜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一样,讽刺完石自怡,讽刺李修成,讽刺完李修成开始讽刺诸位掌门,最后还讽刺了一下宁玉龙。

    她讽刺别人的时候,那真是漫不经心的吐出犀利言语,让人羞的面红耳赤。一圈下来,桌上没有一个人不羞愧。

    她讽刺别人的时候,梅鹤卿就静静的看着,她的笑容终于不是温和的,顺从的,她是带刺的,骄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