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序曲
1228812288九时许，一弯新月行至西空， 1228812288八月初，洛阳城，洛河畔，一群年轻人在洛浦公园聚会。 1228812288他们都身着复古的汉服，宽领大袖，上衣下裳，交领右衽，言行端然。 1228812288暑期，学生们的时间相对自由，应约参加聚会的人较多，自发地分成了男女两个群体，席地而坐，各自围成个十人左右的圈子。 1228812288男生圈人比较多，他们在吟诗，吟诵《洛神赋》；他们在吹箫，吹长箫；他们在敲鼓，敲陶制的“士鼓”；他们在饮酒，饮黄米酿造的罗浮春。 1228812288圈子中有位披头散发的婀娜美女在舞剑，随着《洛神赋》的吟唱、长箫的呜鸣，衣袂飘飘，剑光纵横，着实养眼。 1228812288女生圈靠近洛河，圈中铺有白色毡布，放一张一米长的木几做祭台。祭台上除有香炉、烛台、果品、花束等，还有一注满清水的铜盆，一盆盛开的海棠花，一盆含苞待放的昙花。 1228812288她们在抚琴，她们在焚香，她们祭拜七姐，共度七夕女儿节。 1228812288今天是农历七月初七，七夕是聚会的主题。所以才会分成反人类、非主流、不人道的男女两个圈子。 1228812288“奶奶说奶奶说啊，每到七夕的夜晚，月亮下山后，在被葡萄架遮盖下的古井旁，放一个装满井水的铜盆，燃香供奉虔诚祈祷，可以听到牛郎织女在鹊桥上说悄悄话。这一天出生的女子与最漂亮的女子，还可以在铜盆上看到牛朗织女的鹊桥约会。以前太小了，每次等不到他们，我就睡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1228812288说话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半长的碎发、半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带一副朴实的黑框近视镜。坐在女生圈中心的木几前，一边讲故事，一边演示七夕女儿节各式礼仪。 1228812288她穿一套墨绿色曲裾，月白色领袖，典雅的汉服设计加上柔滑的高档丝绸，着实能提升气质。她略显平庸的外貌也因这套衣饰，而显得光彩靓丽了。 1228812288“如果你不是这天生日，也不是最漂亮的那个女子，怎么办呢？”女孩子举起一枚铜针；“这是传说中的七巧针。奶奶说如果能在七夕之夜，不用灯烛，在新月之光下，以五彩丝线穿过针上七孔，那个女生也能心想事成呢。我请高手做了十八枚七巧针，大家试试运气吧。” 1228812288七巧针长三寸，有寻常大号针的三个粗细，古铜色的针体上，果然排列着七个微小的针孔。 1228812288“耽妃，你这针……哪里来的？”另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喏喏地说；“我听说，七巧针不是一枚针上有七孔，是七枚针并排……” 1228812288“你知道什么啊？”半圆脸的耽妃有些着急了；“为了弄七巧针，我查了好的资料，跑图书馆翻阅好多古籍，好容易才搞明白。原来这七巧针不是普通的针，是闺中女玩。女玩知道不？是古时闺阁贵女们游戏把玩的物品。她们是剥削阶级，早就不适劳作了。把玩针线、女红什么的的，是为了打发时间。所以啊，从唐代开始，出现了银剪啊、七巧金针，玉戒之类女玩。她们用这些东西玩剪纸、玩香囊。瞧，七巧铜针质地较软，是特意去安乐窝打铁营找刘银匠订制的。他说，金针、银针、铜针都是玩物，比较好加工。如果是钢针、铁针就难了。” 1228812288“这么厉害啊。”女生被说服了。 1228812288“我们唱歌吧。”耽妃发完七巧针，墨迹一会儿，带头唱起来。 1228812288一群汉服女生拿捏起七巧针、五色线，轻声吟唱起“半个月亮爬上来”，对着西天的一弯新月，穿针引线。 1228812288舞剑的女子回来了。她穿了一套武士服，英姿勃发，气喘吁吁。 1228812288她端了杯黄酒，以一方白色丝巾擦拭着额角的“香汗”，凑到耽妃身边悄声道“爱妃啊，你说的是真的吗？” 1228812288“什么啊？”耽妃故作镇静地左右看看。 1228812288“七巧针、女玩之类的。” 1228812288“雨王你从杭州来，老娘管你吃管你喝管你住，还召集那么多帅哥看你舞剑，为你喝彩，堵不住你这张尖牙利嘴吗？”耽妃低声说罢，抬起下巴，以三十八度角斜视着舞剑女子，雨王。 1228812288“算你狠。你是八段尖牙利嘴。”雨王之“尖牙利嘴”技能偏低，说不过耽妃，只得从几上拿起一枚铜针，比较一下，又道“我怎么觉得你那枚不太一样。” 1228812288“我这枚是七巧紫金针，是金针。为了搞定它，把奶奶留给我的耳环交给刘银匠千锤万打的，手工费都比得上金子价了。那可是个老物件啊，据说是奶奶的奶奶的奶奶的……不是骂你呢，刘银匠说是古金，有点可惜了。”耽妃得意地说。 1228812288“所以你就创造出‘女玩’这个概念来？奶奶的奶奶滴，让本王瞧瞧。古金七巧针有多厉害。”雨王夺过七巧金针，对着月牙细细查看。 1228812288这枚七巧金针，以朱雀为形，针体带着奇异的紫黑色光泽，入手的分量比铜质的七巧针，明显重几分。 1228812288雨王的手上还沾有罗富春的酒液，它们流淌到针体上，凝聚在针孔处。 1228812288“古金就是天然金，现在的金子是人工提炼出来的。最贵重的天然金是陨石金能发出蓝紫光。耽妃这枚就是陨石金。”吹箫的男孩跟过来了，他穿一套深蓝直裾，明显被雨王迷住了。 1228812288雨王哼一声，继续对月观针，边看边说道“爱妃啊，我们俩都是七月初七的生日，你怎么就没想着着也给咱弄枚七巧金针呢？我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咦，有情怀……不是，有情况！” 1228812288“什么情况？”吹箫男孩紧张地问。 1228812288“别说话。”雨王将金针在嘴里含含，举起来继续看。 1228812288两分钟后，她满脸不可思议地把金针交到耽妃手里，低声道“你对着月亮看，一个一个小孔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小歹徒，你如果能给本王搞定同样的一枚古金……陨石古金七巧金针，或许……” 1228812288“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耽妃举起七巧金针，对上七夕新月。 1228812288歹徒尴尬地笑笑，道“雨王殿下，同样的金针容易，陨石古金难找啊。这一段我跟着她，到处跑遍了。洛阳的大小古玩店都没有这般成色的古金。瞧，我给你准备了这个。” 1228812288歹徒拿出一只黑色木匣，打开。黑色天鹅绒面上，是七枚七巧针，分别以金银铜铁等原料打造。其中三枚是金针，一枚白金，一枚黄金，一枚赤金。 1228812288“好漂亮，你这是要向我求爱吗？”雨王拿起黄金七巧针，在酒杯中浸泡一下，对向七夕新月，却什么也没看到。 1228812288她再拿起白金针、赤金针……都没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1228812288歹徒尴尬了一会儿，小心地问“还满意吗？” 1228812288“再说吧。”雨王略显紧张地看着耽妃手里的七巧金针。 1228812288耽妃歪头避过七巧针，看看新月，又举起来古金七巧针，凑近针孔细看。 1228812288在银色的月光下，古金打造的七巧金针表面，似有道道流光溢过。 1228812288耽妃凝神细看，七孔内，果然有情况。 1228812288一帧一帧的微小画面，不断从七孔内闪过，如同在观看一部“微电影”。 1228812288雨王靠近，与耽妃脸挨脸凑在一起观看。 1228812288那是一个小小的江湾，岸边有株古朴巨大的黄檞树。 1228812288树前方有个六、七岁的男孩，他身穿锦袍，头顶金冠，手里提着面铜锣，拼命敲打着。 1228812288男孩身边，坐个十五、六岁的侍女模样的少女，她在敲鼓。 1228812288周围还有一群同样大小的孩子，头发有的红有的蓝，都有点奇形怪状的感觉。 1228812288黄檞树下，半躺着个灰衣草鞋的黄发乞丐，他和一头戴道冠的瘦道士，紧张地看向江湾深处。 1228812288那里似乎也是七夕，一弯新月照耀下的，江湾中有巨大的漩涡，一似由黑色江水凝聚而成的水台正从漩涡中心升起，水台的正中，是一五彩河蚌。 1228812288新月如钩，不断有闪电从钩中射出，击打进江湾。 1228812288黑色水台承受不住，忽然崩溃了。 1228812288五彩河蚌悬空，坚硬的硬壳失去水色滋润，生生承受着闪电的攻击，片片碎裂着，露出河蚌内的景象。 1228812288隐约，可看到五彩河蚌内，温润粘稠的透明液体包裹中，沉睡着一个浑身的小女孩。 1228812288她只四、五岁模样，怀抱一枚金色珍珠，安静且浑然，全然不知河蚌外的凶险。 1228812288又一道闪电击来，半面河蚌无声地碎掉了…… 1228812288“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吟诗的男生也过来了，他是一套白色直裾，配以明黄束带，似乎对耽妃别有用心。 1228812288雨王回过头，她对能穿出白衣飘飘效果的帅哥有感，笑道“小电影啊，容与乎阳林，流眄乎洛川。耽妃很迷啊，米麒麟你，可要小心被吃空了。” 1228812288说完，继续挤在耽妃耳边看“小电影”。 1228812288耽妃对“小电影”之外的交谈恍若未觉，紧张地注视着古金七巧针。 1228812288米麒麟来自北京，他有些担忧。此处是古都洛阳穿境大河洛河旁，曹植笔下《洛神赋》的源起地，天津桥的遗址就在不远处。自古以来，都有许多“不干净”的传说。 1228812288如今正是夏日，来之前查资料时，时常看到到有人在此处违规游泳，不幸遇难的消息。 1228812288“喂，看到什么了？”米麒麟碰碰耽妃，递给她个黑陶酒杯。 1228812288“她要挂了。”耽妃茫然地看他，喝下黑陶杯中的黄酒罗浮春，又看向七巧金针。 1228812288新月闪电频率更快了，金冠少年丢下铜锣，欲跑进江湾。道士紧紧拉着他，周围的小孩都被吓得躲在黄毛乞丐身后。 1228812288敲鼓少女吓得不知所措，更加使劲的敲鼓。 1228812288江湾中，五彩河蚌已经被闪电完全击碎、消失，小女孩抱着金色珍珠，悬空而立。 1228812288她已经醒了，挥舞着小小的拳头，倔强地抵挡着七夕新月的闪电攻击。每次击打，她的胳膊上甚至娇嫩的身体上，都会出现一焦黄的洞， 1228812288她丝毫没有认输的态势，披散着黑发紧紧护住金色珍珠。她唯一可以抵抗闪电是只是那只小拳头，右手的小拳头。 1228812288但是，她毕竟只是四、五岁的孩子，身体的反应明显跟不上闪电的迅捷。在连绵不绝的击打下，嘴角不断渗出鲜血，双肩已经是黑黢黢的一片，小脸上也是坑坑洼洼的。 1228812288黄檞树的黄衣乞丐忽然跳起来，他身下是一块圆形石台，上面布满奇异的天然花纹。 1228812288沉重的石台被一个突然出现的白发老妇连根拔起，抛向江湾上空。 1228812288“块告诉我，什么可以抵抗闪电？”耽妃焦急地问。 1228812288“避雷针。” 1228812288身边的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1228812288“我知道……”耽妃有点焦躁。 1228812288小女孩坐上石台，稍微好了一些，依旧摆脱不掉新月闪电的攻击。她实在是无力抵挡了，蜷缩在石台上，将金色珍珠死死地护在身下。右拳放在背上，徒劳而勉强地摇晃着。 1228812288金冠少年忽然挣脱了道士的拖拽，着上身，呼喊着扑进江湾。 1228812288道士丢下手里的锦袍，追着少年跳进江水之中。 1228812288只是，女孩在半空之中，他们只游到她的下边，徒然望着，帮不上半点忙。 1228812288七巧金针，刺进耽妃指尖，血液蔓延过金针表面，渗透进去。 1228812288耽妃忽然能听到声音了，七巧金针针孔内“小电影”的声音。 1228812288紧接着，古金七巧金针表面电光闪烁，耽妃叫了声“避雷针！”在雨王、歹徒、米麒麟共同见证下，她奇迹般地，凭空消失了。 1228812288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 1228812288雨王呼喊着她的名字，伸手在耽妃消失的虚空处打捞着。 1228812288她捞出了一套绿色曲裾汉服，一只手机，一双绣花鞋。 1228812288最后一把，雨王捞出一副黑框眼镜， 1228812288雨王将眼镜戴在自己鼻梁上，手机装进口袋，汉服交给歹徒。 1228812288最后，把绣花鞋郑重地放在米麒麟手中“耽妃已经穿越了，麒麟兄，准备踏着她的足迹，前进吧。” 1228812288说完，突然伏在歹徒肩头痛哭，边哭边呼喊“我先看到的、我发现的、我也可以，我也可以……你如果能搞定那枚古金七巧针，我就陪你滚一年床单。一枚正太小王子啊一只小萝莉，还有一群小妖怪……你t的去爽了，让我……让我们如何给叔叔阿姨说啊……” 1228812288七夕夜，洛河畔，汉服女生们的歌声，戛然而止有个带眼镜的女孩不见了。 1228812288新月下，铜盆旁，昙花缓缓绽放。 12288122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