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神像
九时二十分，水月如画观熄了灯火。 王奇山与耽妃回到海心石旁，整个江左镇，除了这一处，都陷入黑暗。 从南门到北门，从城隍庙到洛阳楼，从五国博物馆……江左博物馆到儒雅楼，所有人都在默默地等待，在关注着海心石旁的灯火通明的白色帷帐。 丹妃还阳这样的事，也只有耽记与耽妃想得到，做的出。 翠湖畔，自发地聚集了数百名丹溪学堂三期、四期的学子们。他们算不得丹妃的学生，也与耽妃没什么关系，却都受过耽记的恩惠，听过耽记的先生们讲课。 他们，或多或少经历过那场针对江左镇和丹溪学堂的惨祸，心里对耽记，但耽妃和丹妃，抱有深切的敬仰和爱慕。 丹溪路的另一侧，丹溪书院内，也聚集了一群青衫学子。他们的表情则十分复杂，甚至有些许的恼怒。 八月五国科举在即，正是学子们秉烛夜谈，交流学习心得，温习经典子集的关键时期，耽记竟然禁绝灯火…… 有位衣着华贵、面目俊朗的学子，举着书卷，念了句“只许耽记染火，不让书院点灯”，得到了一片鼓噪喝彩之声。 他来自南韩，是一位远离王室的旁支王子。虽然家道衰败，不得不来丹溪书院求学，骨子里，却还留着几分王者之气。 陈洲带着魏虎，并一队江左警备局的警员们冲了过去，不由分说把他按到在地，捆了起来。 学子们纷纷上前，问他为何要抓人。 陈洲来到南柯世界八个多月，在江左镇也混了八个多月，虽然没有如大哥王奇山般有人捧着，被捧为江左战神。但在警备局混久了，依仗大哥的威名，也有了几分尊严。 他抽出一柄如如出品的唐刀，低声喝道“时辰已到，江左镇禁绝灯火喧哗。你们明知故犯，已然违反了江左镇戒严条例。我是江左警备局副局长，有权便宜行事。” 话音刚落，雪亮的唐刀猛然落下，削下半头青丝。 那位南韩王子被吓尿了，青衫学子们，也噤若寒蝉，不敢再说半个字。 帷帐周围，丹溪学堂一期、二期的学子们，在李广和唐武的带领下，严阵以待。 三道帷帐内，鸿姐和唐月月带着一群女学子，手持桃花枝，脚踩七星步，围着慕道转圈圈。 淳鱼带着蓝媚儿、田美芳、如如和小灵小萨，也举着桃花枝，混在她们之中乱踩七星步。 淳鱼小脸绷得紧紧的，每走半圈都要悄悄运转玄功，向慕帐里探视一番。 “老王脱衣服了啊。”淳鱼悄声道。 “啊……大哥脱衣服了。”田美芳低声叫了声。 又半圈，淳鱼又悄声道“欧jiejie也脱衣服了啊。” “女神也……”蓝媚儿有点脸红了。 鸿姐回过头，低声问道“脱完了没？” “你真下流。”淳鱼翻了个白眼，搞得鸿姐好无趣。 “上面有仙人。”淳鱼感觉到了甄仙人和活佛，抬起头看了一眼。 如如和小灵、小萨急忙跟紧了些，妖族最怕仙人了。 帷帐正中，海心石旁。 王奇山着上身，将左手浸入一只黑色的酒坛。 这是丹妃酿出的第一批翠湖春一号，已然在小东门酒库里存了十一年。 殴雪君背对着他，在海心石另一侧。她身上的衣衫已然去尽，青丝挽起，雪白的娇躯紧紧贴合着海心石。 “王十里，准备好就开始吧。”耽妃将最后一站蕴含血食的风灯，并一枚符咒拍入海心石，颤声说道。 她将七枝青铜灯放在海心石上，心里比任何人都要紧张。十年心血积累，今日就要有个结果了。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一般，再也没有疯狂奋斗的目标与念想。 她再不是颐指气使、谈笑间人头落地的耽妃，不是那个亲手打造出江左铁军羽林卫，又亲手将它送去战场上消耗大半的南卫摄政女王，更像一个惴惴不安的小妇人，在等待命运的裁决。 王奇山运转《盗天决》，启动诛仙指，将整整一坛烈酒吸入诛仙指。 他手上的仙人之血，都融入了酒液，又被诛仙指吸进一个神奇的空间。他第一次感觉到那个奇异空间的存在，即被深深地震撼了。 那不是人的空间，也不是仙的空间，是一个可沟通阴阳、穿越空间的空间。染血的酒液进入后，勾勒出了一条通道。 殴雪君在通道的这头，处于明亮的光线之中，可清晰地看到她美丽身躯上的每一处细节；另一头，深沉的黑暗之中，有一道虚虚的影子，它亦被黑暗包围，只心脏部位，有一红色的光点，在如心脏跳动般闪烁。 她们之间，通道的中心，是一座神像，它赫然是江左镇城隍庙偏殿中，那座申氏祖先神像的缩小版。 神像的头顶，燃着一盏神灯，正是那支七枝青铜灯。 王奇山闭上眼，诛仙指探入通道，点向神像。 淡红色的酒液聚集到神像周围。 神像吸附酒液，猛然变大，变得雄壮威猛；它活了，伸展着四肢站起来。它看看左边，光明之中的殴雪君，又看看右边，黑暗中的人影。 它伸出双手，分别抓向两边。 殴雪君挣扎了一下，似乎挣脱了什么。 另一头，那个黑暗中的影子，却被吸住了，顺着通道，不由自主地冲向神像。 黑暗中的人影距离神像越来越近了。 王奇山看到了她的身躯，看到了她的脸。她，正是十一年前，从花花世界穿来南柯的世界的洛阳女孩，唐余丹。 她的脸上没有惊喜，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惊恐；她挥舞着双手，试图能抓住些什么，以抵御住神像的吸引。 王奇山感觉不对头，正在犹豫，耳边响起殴雪君的话语阻止他，摧毁他，帮助丹妃。 组织他、摧毁他……王奇山不再犹豫，诛仙指探入通道，点击向神像。 神像睁开双眼，射出两道奇光，照亮了整个通道。 诛仙指融化了，他被驱逐出通道，驱逐出了那个空间。 “怎么样了？”耽妃担心地问道。 王奇山没有回答，他向着水月如画观方向看了一眼，再次运转盗天决，诛仙指，却再也进不去那个奇异的空间了。 淳鱼跳了进来，举起八卦台，狠狠地砸向海心石，叫道“老王，我帮你打倒他。” 王奇山大喜，他又进入了那个空间，看到了那条通道。 八卦台正砸在神像的头顶，七枝青铜灯上的神灯，灭了五盏，还有两盏在顽强地燃烧着。 唐余丹抱住了八卦台，她在奋力躲避神像的抓捕。 王奇山开放本源境界，将“百花盛开”之中的“殴雪君”，通过诛仙指释放入通道。 “殴雪君”也变了。 她身披黑色铠甲，双手举着一尊三足铜鼎，狠狠地砸向神像。 “轰！”地一声巨响，神像被击碎了，王奇山再次被逐出通道。 他睁开眼，却看不到任何东西。海心石碎裂为齑粉，荡起的烟尘充斥着帷帐中心的空间。 耽妃敲碎了一只只酒坛，将酒液洒向空中。 她蒙住王奇山的双眼，说道“非礼勿视，臭男人滚吧，带着你的羽林卫去打龙阳吧。” 说完，把王奇山抛起，一脚踹向他的后背。 “就是，老王滚出去吧，去打龙阳……jiejie，龙阳是谁？”淳鱼最喜欢补刀，跳起来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 王奇山嚎叫一声，被高高地踹起再踹起，飞出帷帐的瞬间，忍不住回望一眼。 他看到了两位美女关切的眼神，瞬间觉得，这两脚挨的挺值的。 李广从树上飞出，接住他，问道“王帅……怎么样了？” 王奇山伸展一下四肢，感觉胳膊腿都在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他确确实实认为，刚刚失去了某种十分宝贵的东西。 他愫然惊醒，心神沉入本源境界。 百花盛开之中，琴台之上，只一尊三足铜鼎。 “殴雪君”，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