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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游

    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把许皓月彻底震懵了。

    愣怔几秒后,她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适感,说不清是厌恶还是恐惧。

    此刻,她只想远远地逃离这个污浊世界。

    许皓月转过身,拔腿就走。

    身后,雷春晓冲着她的背影大喊:“你别不信!你哥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声音尖锐刺耳,像锋利的刀片,割破许皓月的耳膜,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别墅小区外,许母在树下来回踱步。

    终于等到许皓月出来,她急忙迎上去,刚想张口,突然发现她的脸色异常难看。

    “怎么了?”许母紧张地询问,“你爸又骂你了?”

    许皓月看着母亲的脸,意识有些恍惚,脑海中蓦地闪现许多年前的一幕——

    有一年,她坐车进别墅区时,意外地看到季铭的前女友小雅,也是像这样在小区门外徘徊游走,像个孤魂野鬼。

    她心生疑惑,把这事告诉了季铭,季铭一听,脸色顿时黑了,什么都没说,拔腿就往外跑。

    那时,许皓月还以为这对小情侣又闹矛盾了,现在想想却觉得不太对劲。

    小雅不一定是来找季铭的。

    “妈,”许皓月突然开口,转头看向许母,神情透着古怪,“你还记不记得季铭的初恋女友小雅?”

    许母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雅?”她喃喃自语,在回忆库里搜索着这个名字,终于想起来了,“记得啊,小铭那时候还把她带回了家,跟我们一起吃过饭。小姑娘挺文静的……怎么了?”

    “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我怎么可能会有。俩人都分手这么多年了,季铭都不一定有。”

    许皓月认真想了想,又问:“季铭有没有跟你说过他们的事?比如他俩是怎么在一起的、为什么分手之类的?”

    “都过去这么久了,就算当时说过,我也早就不记得了。我只知道,那姑娘是他的高中同桌,俩人又在一个城市上大学,一来二去的就好上了。”

    “高中同桌啊?”

    这就好查多了。

    第二天,许皓月去了趟季铭的高中,找到他当时的班主任,随便扯了个理由,就打听到了小雅的联系方式。

    “关小雅啊……”班主任推了推眼睛,陷入了回忆之中,“这些年她估计过得挺不好的,每次同学会都没来参加。前几年学校组织百年校庆,我在班级群里挨个挨个打听,才找到她的号码,至于什么工作、住址啊,全都没有。”

    许皓月向他道过谢,出了校门,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拨出了这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那头响起一道温润的女声:“喂?”

    “关小雅吗?”

    “嗯,我是。请问你是?”

    许皓月自我介绍后,简短又委婉地解释了自己的意图。

    小雅沉默了良久,最后同意了与她面谈。

    调查进展得这么顺利,实在有些出乎许皓月的意料。

    仿佛一个真相早就摆在那里,就等她一步步走近,掀开最后一层遮羞布。

    她们约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

    小雅变了许多,以至于许皓月走进来时,视线在咖啡馆内扫了一圈,却并未在靠窗的女人身上停留一秒。

    但小雅还是一眼就认出来她。她冲门口招了招手。

    “对不起。”许皓月在她对面坐下,略带歉意地说,“我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好多事好多人都记不住。”

    “没关系。”小雅淡淡一笑,“咱们也有六七年没见了。我记得那时候,我跟你哥都快毕业了,你才刚上大学……你没怎么变,还是那么漂亮。”

    许皓月笑了:“你也一样,还是那么有气质。”

    这句话多少有些恭维的成分。小雅跟六七年前比,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都差得太多了。

    具体哪儿变了,许皓月说不上来,就觉得岁月好像对女人格外残忍。同样的年纪,季铭还是风华正茂,可小雅已经是初老状态了。

    小雅放下咖啡杯,目光沉静地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说:“你在电话里说,想知道当年我跟你哥为什么分手?”

    “对。”许皓月点点头,“不过,别再说’我哥‘这两个字,直接叫他的名字吧。”

    她必须保持中立的姿态,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才能让小雅彻底放心,将往事和盘托出。

    “好。”停顿了下,小雅挑了挑眉,“不过,你确定要听吗?有些真相,知道了可能会很痛苦。”

    许皓月态度坚定:“我要听。”

    宁做痛苦的清醒者,也不做浑噩的梦中人。

    --

    那天晚上,许皓月做了一个梦。

    四周黑得让人发慌。她孤身一人,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跑着,前面突然出现一个魁梧的黑影。她惊恐地转身,却发现后面也有人蹲守。

    疯爹父子的脸渐渐清晰,只是这次,她再也等不到她的陆成舟了。

    她拼命呼喊,拼命挣扎,力气耗尽也无济于事。她被疯爹父子拖进了竹林深处,拖进一间阴森地下室里,脖子上拴着冰冷的狗链……

    她惊恐地发现,她变成了余芳源,那个被林家兄弟关在地下室、被轮番欺辱、最后被活活砍死的余芳源。

    梦中的她,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她清醒地意识到,原来,她跟余芳源本质上是一样的。而季家父子、疯爹父子、林家兄弟,本质上也是同类。

    在他们眼里,许皓月、余芳源、还有无数女孩或女人,都是任人宰割的牲畜。

    一边是梦魇压得她透不过气,一边是大脑残留的意识在拉扯着她,她疯狂地挣扎,从喉咙里溢出尖叫,想逼自己清醒,回到现实……

    直到身后响起一声短促的疾呼:“阿许!你干什么!”

    肩膀被人从后面箍住,用力地拖拽着,许皓月猛然惊醒,用力睁大眼,呼吸声又急又粗,仿佛快要干死的鱼,终于被人扔回了水里。

    “阿许!”是母亲的声音,凄厉地哭喊着,“你别吓mama!别做傻事!你要死我了我可怎么办?”

    待意识从游离中清醒,许皓月支撑着坐起身,看见窗户外漆黑的夜空,在夜风中飘舞的白纱帘,还有紧紧抱着她,神情惊惧又悲痛的母亲。

    从许母断断续续的哭诉中,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她爬上飘窗,打开了窗户,一只脚已经踩了上去。

    或许是被梦魇驱使,或许是抗抑郁药吃多了让人精神恍惚,又或许是,这个念头早就根植于她的潜意识里。

    在她浑然未觉的时候,灵魂深处的那个许皓月,替她做了决定。

    “妈,你放心。”许皓月无力地拍拍许母的后背,一开口,声音沙哑得只剩气音,“我刚刚只是梦游……你放心,我不会自杀。”

    死多轻松,一了百了。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那些恶人们活得好好的,而她,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却被逼得走向绝路?

    凭什么?

    --

    之后的一段时间,许母整日守着许皓月,生怕一个没看住,她又来一次惊魂的“梦游”。

    贺轩听说了这事,跟母女二人商量:“正好我们的婚房也装修好了,不如让阿许先住进去。毕竟别墅比高层更安全,物业管理也很规范,每栋别墅都有物业管家一对一服务,有问题随叫随到,不会出什么意外。”

    许母闻言,脸上露出欣喜神色,转头看向许皓月,征求她的意见。

    许皓月垂着眼帘,迟迟不表态。

    贺轩知道她在介意什么,好脾气地安慰道:“你要觉得跟我一起住不自在,咱们可以分房睡,或者你先住进去,等我们正式结婚后,我再搬进去。”

    其实,许皓月此刻想的是另一件事。

    自从她知道现在住的这套房子不过是季康平收受的一笔赃款,她就怎么也没办法继续安心住下去。

    贺轩那套婚房,虽然也不见得有多干净,但至少不会让她心理上备受折磨。

    思忖良久,许皓月终于点了头:“那就分房睡吧。”

    从家里搬走的那天,许皓月看着一如既往亮堂整洁的家,又看了眼许母,心里突然空落落的,有些伤感,又有一丝如释重负。

    有些话在心里藏得太久,终于憋不住了,她忍不住问:“妈,这套房子,是当初我爸送你的?”

    “是啊,一晃都过了这么多年。”许母一阵唏嘘,突然想到什么,语气有些忿忿不平,“说是送,其实就是见我们母女可怜,给我们暂时住住。房产证可一直在他手里呢。他这算盘打得真精。”

    许皓月不由得一怔:“房产证在他手上?上面没写你的名字吗?”

    许母露出鄙夷的神色,嗤笑一声:“他舍得吗?”

    “那你……”

    许皓月脑子有些懵。

    她想起那封举报信里最后一张房屋赠与协议,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还签着许母的大名……

    难不成是伪造的?

    还是母亲在撒谎?

    “妈,你知道这房子是怎么来的吗?”

    “你爸没说,估计是在哪儿发了财吧。那时候房价还没那么高,这房子花不了几个钱。跟现在可不能比咯,你爸真是赚翻了。”

    许皓月蹙眉不语。

    即使是在十几年前,能看到黄浦江的房子,也绝不是“花不了几个钱”就能买到的。

    --

    婚房的装修是美式风格,这是由许皓月拍板定下的。原因无他,就是为了对抗季家别墅的中式古典风格。

    季康平喜欢的,她就讨厌,恨不得把那套房子、还有房子里的人都一把火烧光,眼不见为净。

    别墅内部已经装修好了,但前庭后院还是一片荒芜。

    贺轩拿出几张图纸,征求许皓月的意见:“我请了个知名的园艺设计师,这是他给出的设计图,你看看喜不喜欢?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

    许皓月兴致缺缺地扫了两眼,拿起最后一张图纸,嫌弃地皱起了眉:“后院挖个池塘?那多招蚊子啊。不如就种一棵树。”

    “种一棵树?”贺轩忍俊不禁,“你知道,从风水学上来说,庭中有树,就像口中有木,是个’困‘字,寓意不好。”

    许皓月用他的逻辑反驳道:“什么都不种,庭院里只有人,不就是口中有人?一个’囚‘字,寓意更不好。”

    贺轩又气又好笑,最后还是妥协了:“行,那就种棵树吧。樱花树怎么样?”

    许皓月摇摇头,语气笃定地说:“我要种凤凰木。”

    “凤凰木?上海好像见得不多。为什么种这种树?”

    许皓月望着空旷的庭院,双眸渐渐失焦,思绪又飘回那座遥远的山上。

    她怔怔地说:“不为什么,就是喜欢。”

    难得听到她说一句喜欢,贺轩舒心了许多,爽快地说:“行吧,我跟设计师沟通一下。下周就要开工了,如果我不在家,还得请你帮忙当个监工啊。”

    说完,他伸手想去摸许皓月的脑袋,被她条件反射地躲开了。

    贺轩那只手就僵在空中,伸也不是,收也不是,一时有些无措。

    许皓月没理会他的尴尬,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正式开工那天,一辆卡车缓缓停在了别墅大门外。许皓月听到动静,赶紧出来开门。

    最前面是位中年男人,穿着衬衫长裤,一头飘逸的长发,想必就是那位知名的园艺设计师。

    许皓月礼貌地与他握手:“陶老师你好,久仰大名。”

    “贺太太你好。”陶景和对她颔首微笑,转身介绍身后几位年轻人,“这是我的助手小吴,负责景观设计和实地测绘,这两位是园艺工,小张和小陆,负责庭院搭建和与栽种修剪。”

    许皓月与他们一一握手。

    周围的世界平静如常,她的心里却天崩地裂。

    尤其是在触碰到他的手的那一刻。

    耳畔传来嗡嗡的鸣响,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不清了。

    许皓月抿唇,缓缓抬起眼。

    盛夏的阳光太过明亮,她的瞳仁一时无法适应这样强烈的光线,双眼有些发花,看不清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陆成舟就站在她面前,低眉垂眸,静静地望着她。

    那双深黑的眼眸,在日光下显得格外明亮,里头闪着一丝悸动的光。

    阳光笼在他的肩上,给他高大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柔光。

    两人的手握着,迟迟没有松开。

    空气中涌动着暧昧的情愫,连旁边的人都察觉到了。

    许久后,许皓月听见一个声音,仿佛从一个遥远的时空飘来:“贺太太,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这是陶设计师在一旁小声提醒。

    许皓月终于松开手。

    “当然。”她打开门,唇角扬起温婉的笑,“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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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好消息:终于重逢了,不容易啊!

    一个坏消息:明天我得回家了,又得筹备婚礼又得准备过年,之后可能,emmmm……我尽量两天一更。

    快完结了,不会坑的,摸摸大家的头,晚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