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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子无知行伤人,可怜天下父母心(上)

    那日爬树把叶寒吓到后,阿笙便变得乖巧不少,不再爬到高处的地方,连有水的地方都不去,就怕会让叶寒看见担心,但每日该玩的还玩,只是合璧庭太小了便在府中找着地方玩。小孩爱玩是天性,叶寒也没怎么拘着,只是一再嘱咐他小心,反正有青川配在他身边的侍卫,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叶寒见阿笙最近“乖巧”了许多,便又放下心来处理府中账本之事,各个庄子的地都春耕播种了,今年雨水还算充沛应有个好收成,战后减免三年赋税也已完毕,叶寒算着各个粮仓的容积大小和今年大概上缴的粮食,估计着还得寻地方储存今年新粮。

    忙完账本事务,叶寒抽了空去隔壁陆府看了下怀孕快八个月的江流画,见她们母子安好,便没做多打扰,说了会儿家常便回了端王府。叶寒出门没带多少随从,回来时也没惊动府中其他人,所以一入合璧庭时便与一个没看路跑来的丫鬟差点撞了个正着。

    “哪来的粗鄙丫头,不知道合璧庭内不准快步奔跑吗?”常嬷嬷上前严厉呵斥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莽撞小婢。

    叶寒挥手让常嬷嬷退下,上前见地上小婢衣着服饰不像是合璧庭内的丫鬟,问道:“我瞧着你很是面生,应该不是我合璧庭的丫头,那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合璧庭中?”

    地上跪着的丫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打着颤栗,叶寒给常嬷嬷使了一下眼色,然后就见常嬷嬷厉声审问道:“夫人问你话,还不快说?难不成是做了什么龌龊腌臜之事,怕被怪罪?”

    丫鬟胆小,不经吓,立马就吐露实情,“没有!夫人,奴婢没有!奴婢只是奉陈管家的话到合璧庭来看下夫人是否回府了。奴婢是清白的,真的没做坏事。”

    这就奇怪了,叶寒不解,“陈管家可是有何急事要找我商量?”

    “不……不,不是。”丫鬟怯懦回道。

    叶寒追问道:“那他为何会派你过来看我是否回府了?”

    “是……是……因、因为……”

    跪在地上的丫鬟磕磕巴巴说不清,明显是有难言之隐,叶寒退后一步,还是把这“审讯”之事交给专业之人。

    “我看你这丫头定是没说实话,定是胆大包天跑到合璧庭做了鸡鸣狗盗之事,被夫人撞见才拿出陈管家当幌子。夫人,依老奴见还是把这下贱丫头毒打一顿,再卖出府去,省得府内不得安生。”常嬷嬷“恶狠狠”说道。

    “夫人饶命,奴婢真的没偷东西,奴婢真的是奉陈管家之命,到合璧庭看下夫人是否回府了。夫人莫要卖了奴婢,奴婢真的未做对不起端王府之事。”

    叶寒自是相信已被吓得煞白的丫鬟,她只是想知道,“陈管家派你来打探我是否回府,究竟是为了何事?”

    吓破胆的丫鬟畏畏缩缩,不敢直视叶寒,只好垂着头把知道的事都一一说给了叶寒听。

    良久,只听“啪”的一声,叶寒手中凉扇猛地被摔落在地,面色气怒甚是难看,硬生生从嘴里磨出几个字来,“这个孽障!”然后也不经常嬷嬷阻拦,气冲冲杀出了合璧庭,朝后府放置杂物的库房走去。

    后府库房位于端王府外外沿处,离合璧庭有一段距离,所以等叶寒到时早已没了阿笙的踪影,只留下一条被石头砸断腿的大黄狗,和一滩凝固成褐黑色的血迹,对了,还有站在库房门外的陈福。

    陈福见叶寒突然而至,惊慌一下,连忙上前迎道:“老奴见过夫人。夫人今日怎会突然到库房来?库房杂乱,无处落脚,还请夫人移步回庭,莫染了一身污秽。”

    一路走来,叶寒情绪也去了不少,平静回道:“陈管家今日不也是在库房这一杂乱之地吗?陈管家能来得,我怎么就来不了了?”

    陈福见叶寒此番话语暗藏冷笑之色,心下顿然明了,怕是替小世子隐瞒之事已被夫人知晓了。

    果不其然,叶寒环顾库房院子,寻不着人,便直接向陈福问道:“阿笙呢?”

    “世子刚才还在,现在估计应回合璧庭了。”陈福回道。

    到这时候了陈福还替阿笙打着幌子,叶寒顿时没了好脸色,冷声道:“陈管家可真是尽忠职守,这府中之事恐怕只有本夫人不知道的却没有陈管家不知道的吧!”

    她近日还真以为阿笙改了性子,变得懂事起来,却哪知都是假的,阿笙当着自己面乖巧懂礼,可背着自己却没少在府中闯祸,而这些事都被陈福掩瞒了下来,自己这个当娘的却浑然不知。若不是今日撞破阿笙拿石打伤人的事,她真不知道自己这个端王府女主人还要被骗多久。

    陈福惊惶,刚想出言为自己辩解几句,就被叶寒抢先对常嬷嬷说道:“全府给我搜查,找到阿笙立即给我带到这里来。”

    常嬷嬷与陈福互相交换一眼回着无奈,只好回道:“是。”

    日头偏下西南,虽不如正午时分的阳光刺眼,但依旧炎热灼人,叶寒就这样站在一方□□之下不动,任凭陈福如何劝说也不去檐下避日,亦不准在其头上撑伞遮顶,就这样无任何遮蔽曝晒在太阳之下,直至阿笙到来。

    “娘亲,你怎么在这儿?”娘亲最近好忙,他也只有今早时匆匆看到过娘亲一眼,现在突然看见她,阿笙自是高兴不已,兴奋朝叶寒跑去,一把抱着她的双腿蹭着脸,撒着娇。

    叶寒低头看着自己的孩子,轻摸着他的小脑袋,然后指着地上不远处那一滩被太阳晒成褐黑色的血迹问道:“阿笙,你知道那里为什么会有一滩血吗?”

    阿笙仰着头看着叶寒,点头道:“知道,是那只坏狗流的血。”边说着,阿笙还边伸着手指着缩在檐下被石头砸断腿的大黄狗。

    “是你拿石头把它砸伤的?”叶寒继续问道。

    “对呀!”阿笙没听出叶寒话语一下变重,反倒似邀功般兴奋说道:“娘亲我跟你说,那只坏狗可坏了。阿笙要进去它非拦在院门不让阿笙进去,还冲我叫,把我吓了好大一跳,然后我就拿起石头砸了它,然后它就不叫了。”

    听后,叶寒气息变得有些不平,但仍保持镇定继续问道:“那守这库房的老柴头,也是被你砸伤的?”

    “对呀!那个老头跟那条坏狗一样坏,说什么这个地方不能进,也拦着阿笙不让阿笙进去,然后那只臭狗又朝阿笙叫,于是阿笙拿起石头把那个老头和那条坏狗一起砸了。”阿笙有些奇怪,“娘亲,阿笙一天都没见到你了,你怎么一直都问别人,都不问问阿笙好不好。”阿笙心里有些不舒服,他要娘亲抱,可娘亲一直都不抱他,还问些奇奇怪怪的人和事。

    叶寒勉强笑了笑,耐心说道:“你为什么想进这里?你知不知道这是库房重地,除了你爹,有时连娘都不能擅自进去?”

    “娘亲,你怎么跟那个老头说的话一模一样,这些侍卫也这样说,说得我都听烦了。”阿笙嘟嘴有些生气。

    叶寒抬头看了一眼保护阿笙的三个侍卫,三人立即低头请罪道:“属下未能保护好世子,还请夫人责罚。”

    叶寒未表态,只是把阿笙交到常嬷嬷手中,“带着阿笙随我进去看看。”

    陈福在前领路,库房守门人住的地方不大,房内一个伤者一个郎中,再加上他们进来的这几个人一下就把房子占据得拥挤不堪。

    房中炕上半坐着一枯瘦老人,额上有伤,左眼有棉纱遮住,手臂还有一两条浅红伤痕,应是被石头尖锐处擦过留下的伤痕,见叶寒领着阿笙进来,连忙下炕跪地请安。叶寒受之有愧,连忙叫人将之扶起坐回炕上。

    叶寒说道:“我听陈福说,老柴叔曾上过战场杀过褚敌,后因伤退伍才屈尊到端王府当了一小小守门人。听说前几年褚人探子潜入府中,若不是你及时发现,恐怕这端王府早成了一堆灰烬了。”

    军人朴实,不愿说当年英雄勇,谦虚回道:“夫人言重了。老柴头就是个瘸子,若不是将军体恤我们这些残兵伤员,肯给我们一口饭吃一个遮风避雨之地,老柴头恐怕连街上的乞丐都不如。”

    叶寒一向敬重军人铁血,所以见不得他们受委屈,于是向郎中问道:“老柴叔的伤势如何,可有大碍?”

    郎中如实回道:“夫人放心,伤者只是一些皮外伤,并无大碍。只是左眼角被尖石划破,若再深一寸,这眼珠就保不住了,不过万幸好在没事,伤好之前莫沾水便行了。”

    听着间,叶寒看向站在一旁的阿笙,阿笙一脸懵懂,只觉无聊,郎中一说完便扑到叶寒怀中撒娇道:“娘亲,我们回去好不好?阿笙肚子饿了,想吃娘亲做的白糖糕。”

    叶寒未动,也未理会阿笙,只是对常嬷嬷吩咐道:“你先带世子回去,我稍后便回。”

    常嬷嬷心中“咯噔”一声,暗觉不好,夫人平日里最疼世子,嘴里都是唤的都是世子的小名,从未如今日这般冷冰冰地说着“世子”二字。

    阿笙不想随常嬷嬷先离去,但见娘亲今日不爱理他,心里有些小伤心,只好不情不愿被常嬷嬷拉走了。

    屋中叶寒为主,他人皆为其仆,主子的一举一动就是他们接下来的行事标准,刚才世子被强行带走那一幕足以让他们窥探出主子对今日此事的态度。

    叶寒向老柴头走近一步,屈身郑重行了一礼,老柴头仅用剩下的一只眼看见了连忙摇手推拒着,“使不得使不得!夫人使不得。”

    老柴头想下床回拜但被叶寒拦住,歉意十足说道:“今日之事,是我教子无方才让你无端受了伤,在此我替犬子先向你赔个不是,还望你莫见怪。”

    这世间哪有主子给奴才赔礼道歉的道理,老柴头被惊着,连双脚下地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就跪在炕上,老泪纵横劝道:“夫人,使不得!今日就算世子把我砸死,我也没有怨言,老柴头就是一个奴才,当不起您这个大个福分。”

    “当不当的起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唯有‘公理’二字可定。”

    然后,叶寒朝陈福嘱咐道:“从今日起,老柴叔的每月月前涨一两,三餐必有一荤一素。”转过头又对郎中说道:“还有,在他伤未痊愈之前,郎中你必须每日前来为他换药诊脉,不可怠慢。”

    “是!”陈福与郎中同时回道,心服口服。

    叶寒出门,院中保护阿笙的三名侍卫依旧还在,公正说道:“ 今日之事,你为护卫已尽保护之责,为忠已谏良言,无错无过,所以亦无责罚,从今日起你们皆升一级,各赏白银十两。”

    “谢夫人!”

    三人退去,叶寒瞧见檐下被砸断腿的缩在墙角里的大黄狗,怜惜道:“把这只狗也好生救治。虽是牲畜,但看家护院不输人尽忠职守,也好生待之。”

    陈福敬重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