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节
麻将真人道：「看来果然是这样了，怪不得这云雾散不纯了。」 晓琳骂道：「黄山炼药天下第一，哪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天下炼药之法都是这样的，难道还能有别的炼法？」 麻将真人也懒得废话，伸手一招，顿时把案上那块用来记账的玉简凌空抓了过来，运起功力，在玉简上刻下了数十个字，小开瞄了一眼，却是一张药方。 那边正在卖东西的小徒弟忽然发现玉简不见，顿时转头骂道：「哪里来的牛鼻……」 骂了一半，晓琳恶狠狠的一眼瞪过去，小徒弟飞快的捂住嘴巴，转过头去。 麻将真人对此完全无视，径直将玉简递给晓琳道：「妳拿这个方子给松风看看，若是他能明白，说明他天资尚可，若是他居然看不懂，那便是黄山之耻。」 这话口气极大，小丫头反而有点被镇住了，愕然看着麻将真人，想问问他是谁，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小开在旁边看见，赶紧拉着四位真人往外跑，口里道：「晓琳，不用送了。」 众人走出七八步，才隐隐听到后面传来小丫头的娇叱声。 黄山旁边便是青城的铺面，众人顺理成章的走了进去。 当今修真界有四大灵药，峨嵋造化丹、黄山云雾散、青城九幽丸、流云水榭天香粉。这四者都是修真者们求之若渴的东西，也是长期供不应求的东西，所以，要问仙道论剑大会谁的人气最高，那显然非这四派莫属，就连外面那些地摊上的假冒伪劣灵药，也以这四者居多，至于昆仑和蜀山，一向以功法繁多历史悠久著称，至于炼药，反而没什么招牌了。 青城派这批卖药的看来也都是刚入门的弟子，看上去脚步虚浮，恐怕都才刚刚学会御剑飞行。别看这批人实力不咋样，气派倒是相当大，个个横着眼睛看人，外面的修真者们伸长了脖子挥舞着手里的青玉白玉各色宝贝想要买药，他们却一个个好整以暇慢条斯理的走来走去，偶尔还互相站在边上聊聊天休息片刻，小开才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摇了摇头，心想：「这态度，跟黄山可差得远了。」 正想到这，就听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了过来：「咦，这不是灵山派的田宗主吗，你怎么又来了？」说话的人，正是青城派的某个弟子。 田子衿的表情有点严肃，本来想说话，想了想却又闭上嘴巴，转头去看小开。 这个弟子的眼睛顿时也传了过来，看到小开居然乐了：「哈哈，你们看，田宗主还嫌一个人不够丢脸，这次还带个小跟班呢。」后面几个弟子探过头来一看，顿时哄堂大笑。 显然，这几个弟子都没参与过陷空岛一役，也都从没见过小开的容貌，这也难怪，当年去陷空岛的都算高手，这几个却是才入门的小虾米。 田子衿有点想笑，看看小开的表情，又隐隐有点为几个青城弟子担忧，还想要说点什么呢，就觉得眼前忽的一花，「啪啪啪啪」连着几声清脆的耳光声响，再抬头看，博学真人已经脸色铁青的站在了几个青城弟子面前，毫无疑问，刚刚的耳光都是他扇的。 田子衿看得心头发颤，刚刚那身法，那动作，以他这半年苦练七色心法的实力，居然连一点轨迹都抓不到，这四位真人显然也都是牛逼到极点的角色。 几个青城弟子被打懵了，捂着脸半天才反应过来，第一个发言的那位顿时热血上涌怒气勃发，昂起头来扯起嗓子就是一声骂：「我cao你……」 「啪！」 「噗！」 骂声被生生截断，然后发出两个声音来，第一声是耳光，第二声却是被扇掉的那颗牙齿落在了坚硬的石地上。 「你……你……」这位仁兄手捂着嘴巴，满脸都是惊恐，口齿不清的喝道：「以应敢啊我（你竟敢打我）？我和是行省派的（我可是青城派的）。」 博学真人的表情有点冷，哼道：「如今的青城派，居然沦落到这等地步，我不但要打你，我还要打青幽那混帐，否则，青城先辈们的面子都被你们丢光了！」 他冲着小开点点头：「贫道忍不住要动手了，还望门主不要见怪。」 四位真人中，小开最敬重的就是这位具有大智慧的博学真人，如今一万年前的青城掌门要自己整顿门户，小开高兴还来不及呢，当然不会见怪，当下连连点头：「你随意。」 博学真人这一随意，那就很不得了，他一伸手，顿时里面摆着的九幽丸呼啦啦的往手里飞，转眼就抓了一大把，外面排队等着买药的修真者们还以为这是要砸场子搞抢劫呢，可是对面这个古怪的道人用力一捏，顿时把满手珍贵无比的九幽丸统统捏成了齑粉，五指张开，任凭那些粉末飘了满地。 「我的娘哟……暴殄天物是要遭天谴的……」这一刻，好多人在外面抽气、叹息、哀号、惋惜。毕竟这每颗九幽丸都是顶级良药啊！ 然后就有人忍不住了：「喂，这位道友，你要抢劫我们拦不住，毕竟你修为摆在这儿，可是你现在这么干，也太过分了吧，这不是典型的损人不利己吗？」 博学真人理都懒得理他，又是一招手，再抓一把九幽丸，依样捏成了粉末。此刻，青城派的大厅里飘满了药香，地上的粉末铺开了细细的一层，整个地板都被染成了绿色，看上去还真是赏心悦目。 这下，外面的人终于忍不住了：「妈的个巴子，我们是来买药的，可不是来看你毁药的，以前这药是青城派在卖，看在青幽掌门的面子上我们都不敢抢，可是现在你丫摆明了就是要销毁九幽丸，大爷再不虎口夺食，那就没得买了，兄弟们并肩子上啊！」 这一番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轰隆」一声，众人恶狠狠的冲了过来，乱七八糟的飞剑法宝全部出手，去抢架子上剩下的九幽丸。 博学真人又是一声冷哼，身上蓦然亮起一道炫目的剑光，尘封一万年的飞剑终于出场！ 此刻的博学真人，有五色神石为骨，有非神的神力守护，修为境界已经直追高等魔族，放在修真界，那就真如当年七品小仙天麻子说的那样：「修真者都是蝼蚁。」 这一剑出去，满场都是叮铃咣啷的声音，所有的杂牌飞剑都被劈成了两半，架子上的九幽丸也统统斩成了碎末，连一颗也没被别人抢到。 那些出手的家伙，有些只是随便扔把剑出来倒还罢了，有的飞剑却与心神相连，被这么一劈，连全身的功力都散了一半，可谓是大亏特亏了。 惊天一剑出手，顿时满场死寂。 博学真人冷声道：「青城圣药本为济世救人，青城先辈传下药方，也是为了修真界的兴盛发展，可是如今九幽丸却变成了青城弟子仗势欺人耀武扬威的凭恃，这样的圣药，还不如干脆不要！」 这番话铿锵作响，在满场寂静的大厅里来回激荡，所有修真者都觉得心头一颤，只觉得这个古怪的道人竟隐隐有种山岳深海般的恢弘气势，有的人本来还想反驳，被博学真人眼神扫过，顿时乖乖的闭上嘴巴，再也不敢吐出一个字来。 博学真人缓缓转头，眼神从几位青城弟子脸上扫过，忽的微微一叹：「你们本来都是良材美玉，应该有大好前途，奈何却被派来做这些事情，偏偏又做得如此卑恶，如今心已蒙尘，根骨已浊，即便再怎么修炼，恐怕天道也难成了。何况天道本就污浊不堪，也没什么好追求的，你们不如回归世俗界吧。」 几位青城弟子眼里同时露出惊恐之色来，纷纷张口想要求饶，可是博学真人的速度哪是他们阻止得了的，那道雪亮的剑光微微一闪，几位青城弟子顿时齐齐「啊」了一声，倒了下去。 这一剑刺破了他们的丹田气海，再想修真，恐怕终生无望了。 别看博学真人看起来仙风道骨慈祥和蔼，这一发起飙来，简直出手就要见血，田子衿总算明白这四位真人为什么偏要跟掌门搅在一起了，闹了半天，个个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角色。 这下子，灵山跟青城的梁子，可真结得深了…… 青城派大厅里虽然闹得欢，外面却没多少动静，仙道论剑大会实在太多人、太热闹了，不但每个大厅里都人山人海，就连那些地摊前都是满的，时时刻刻都有买了假货的修真者去跟摊主理论，这一扯皮又是没完没了，偶尔还会拔剑相向，来一场不要门票的决斗。说到底，还是现在的修真环境太好了，猴子一走，被压抑多年的天地灵气不要命的往外冒，这年头，随便找个名山大川，找个古装打扮的人问问，十个就有七个是修真者，剩下两个是拍戏的，还有一个是神经病。 所以，六人留下满场目瞪口呆的观众，施施然的出了门，进了隔壁昆仑派的大厅。 然后，就有点发怔。 第七章 真人发威（下） 昆仑派的大厅里人倒是不少，问题是所有人都在互相询问一个问题：「咦，今天昆仑派怎么没来人？」 昆仑派的大厅里连一个昆仑弟子都没有，连摆放物品的架子都搬空了，整个儿仿佛被水洗过一般干干净净，小开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算明白过来，大概是昆仑飞鹤在瑶池边上看到自己，直接吓破了胆子，躲起来了吧。 他把这猜测一说，四位真人顿时连连点头：「毫无疑问，正是如此。」 还好四位真人都跟昆仑没啥关系，否则单凭飞鹤上人这一躲，就足以被老祖宗骂得狗血淋头。 既然昆仑没人，那就再往旁边走了，这次，大厅上面端端正正写着两个金字：峨嵋。 这里却又是一番光景，小开一进去就吃了一惊，因为这里不仅仅有药品卖，居然还有活动。 「那里在干嘛？」小开问田子衿：「那老头坐那么高，还摇头晃脑的在那讲话，怎么看起来像在说书一样，难道是为了招徕顾客？什么时候修真界也会世俗界那一套了？」 「这个……也算说书吧，不过不是招徕顾客……」田子衿看起来仿佛想笑：「掌门，你也知道的，峨嵋前掌门雪风后来投到我们灵山了。」 「哦，没错，」小开好奇道：「他们的新掌门是谁？」 田子衿脸上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低声道：「雪风走了之后，峨嵋自以为是奇耻大辱，还好峨嵋雪字辈有三名弟子，雪眉死了，雪风出走了，剩下一个大师兄雪山，就接掌了门户。」 他侧头看看那个说书的老头，接着道：「那家伙就是雪山到世俗界专门请来的说书名家，要他天天在这里呆着，转门给自己这个掌门人歌功颂德，说自己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聪明，比叛徒雪风和菜鸟雪眉都优秀得多，是峨嵋派有史以来最好的掌门，等等。」 小开大为惊讶：「那这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了，」田子衿道：「雪山这个人，既然是大师兄，为什么当年没做成掌门呢，其实就是因为天资太低了，你别看他在峨嵋派辈份最高，其实他的实力连二代弟子都不如，如果黄蓓姑娘还在，估计十招之内就能干掉他。据说雪山当年足足闭关修炼了两百年，还没有把五雷天心剑法练成，峨嵋上代掌门实在受不了了，才又收了个雪风，结果雪风天生就是修真奇才，几十年间就成了修真界第一高手，这么一来，上代掌门才放心的把掌门之位传了下来。」 小开这才恍然：「那他找人说书，这是强迫洗脑啊。」 田子衿「哧」的一笑：「就算洗脑，也总得编造点光辉历史吧，可是雪山偏偏又不放心这位说书名家，认为世俗界档次太低，所以这位老人家所讲的东西，都是雪山亲自写出来交给他的。我不知道那些峨嵋弟子有没有被洗脑，反正我每次进来听，都忍不住想笑。」 小开心里好笑，便去听那老头讲故事，只听他道：「那时候啊，天上竟然有九个太阳，当真是连年大旱，一滴雨都没有下过，庄稼都枯死了，田地全部裂了口子，那口子大得水牛都能掉进去摔死，我的妈哟，那才叫做民不聊生啊。人们都快要活不下去了，他们呼唤英雄来拯救他们。这个时候，英雄出现了。」 厅里那些峨嵋弟子仿佛排练好了一般，立刻齐声吆喝：「雪山掌门至高无上哇！」 老头喘了口气，长叹道：「他骑着白马，背着长弓，箭壶里的箭每一根都有两米长，箭头上闪耀着灼热的火光，你们知道那是什么箭吗？没错，你说对了，那就是峨嵋派的五雷天心箭！哦，对，箭和剑不一样，其实当年是箭，后来英雄把箭继续炼啊炼，就炼成了剑，所以说，现在的五雷天心剑法，那是改良版，比以前威力更强了，雪山掌门的神威，那是盖世无双啊！」 峨眉弟子们一仰头，又是一嗓子：「雪山掌门天下无敌哎！」 老头满意的抚抚胡须，续道：「且说这位英雄骑在马上，张弓搭箭，飕飕连声，顿时把九个太阳射下了八个，剩下的一个害怕了，就说，英雄饶命啊，我以后不乱发热了，这位英雄不但勇猛无比，而且有仁者之心，他就说，那好吧，我放过你了，不过你得听话，以后白天出来，晚上下去，明白不？太阳当然不敢拒绝，于是，人类才有了正常的白天和黑夜。好，说到这里我要问诸位一个问题了，你们说这位英雄是谁呢？我可以提示一下，他当年使用的是五雷天心箭法，而他的名字中，带一个『雪』字。哦，我干脆再提示明显一点吧，当年那位英雄所骑的是白马，而如今峨嵋伟大的现任掌门雪山道长，他辛苦炼制的飞剑，名字就叫『白马』，白马剑，这个名字够威风吧！」 峨眉弟子们顿时一起大笑，朗声道：「那便是我们的雪山掌门啊！」 小开听得啼笑皆非，摇头道：「这不是后羿射日吗？」 「没错，」田子衿也在笑：「雪山总觉得，只要多说几遍，人家就会相信射日的不是后裔，是他自己，至于什么九个太阳啊，什么白马剑啊，我都不知道他怎么联系起来的。」 既然是一场闹剧，小开也就没兴趣细看了，径直走到前面去看峨嵋派所卖的造化丹。 这一看，又是一怔。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在黄山脚下第一次看到造化丹时，那是一颗火红色的珠子，可是现在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颗土黄色的珠子，虽然大小还是差不多，可是他看来看去，确实不像同一种东西。 田子衿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据说造化丹的炼制方法是峨嵋掌门一脉单传的，自从雪风离开之后，峨嵋派就没人会炼了，雪山接掌门户之后，在峨嵋派的典籍里努力搜寻，居然让他搜寻出半张方子，就凭着这半张药方炼药，加上他修为远远不够，所以最后就炼成这东西了。」 他顿了顿，又笑道：「不过还好现在修真界不缺原料，他炼药时放的倒都是货真价实的好材料，这土黄色的造化丹虽然功效大不如前，却也勉强有用。」 正所谓一分价格一分货，这造化丹既然只是半成品，那修真者们的兴趣就大大降低了，至少在峨嵋派的大厅里，看不到黄山和青城那种火爆的场景，小开一眼瞥见那边案上还列着一方方玉简，顿时又起了好奇心，走过去观看。 这一看，不由更是啼笑皆非，真不知道是该夸还是该骂了。 这些玉简既不是药品、也不是仙器，而是……嗯，怎么说呢，如果是在世俗界，应该叫做「临时工」吧。 小开正对着的玉简上，清清楚楚的记录着： 道号：晴空 辈份：峨嵋四代弟子。 修为：能够御剑飞行。 战斗力：入门级。 过往战绩：杀掉一百头野狼。 服务项目：做饭、烧水、洗衣、陪练、聊天。 征用费：一方青玉。 服务时间：一天。 这意思很明显，这位四代弟子刚刚入门，刚刚学会飞，他能打败的只有世俗界的野兽，他能做的只有家务活，所以，谁给他一块普通青玉，他就去帮人家干活，就这么简单。说白了，就是修真界的廉价劳动力。 这会儿，小开忽然想起了年少时看过的玄幻小说，想起了那些剑与魔法的世界，那些等在工会大厅里的佣兵们。 你不得不承认，这位雪山掌门，真的很有趣，很好玩，绝对是个妙人。 峨嵋派的造化丹卖得一般，倒是这些玉简前面围着很多修真者，显然，峨嵋派的副业办得真不错。 田子衿低声道：「我们要不要去买药？」 小开没回话，后面的镇元真人已经叹息起来：「不用买了，我们出去吧。」 田子衿迟疑道：「可是灵山还有不少弟子有伤……」 「交给我吧，」镇元真人立刻道：「大不了我给你张造化丹的方子，包管你炼出来的造化丹比这好。」 峨嵋前掌门一发话，田子衿赶紧闭嘴，造化丹的方子，那可是天大的好东西，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他田子衿自诩智商两百，如果还不懂得占便宜那就真是犯傻了。 从峨嵋出来，就到了流云水榭，这里却是整个大会最火爆的地方，流云水榭的天香粉固然供不应求，大厅里的女弟子们更是诸多修真者追求的目标，小开等人在外面远远看了一眼，心想反正天香粉可以直接到蓝田玉那去取，也没必要打扰人家做生意，那就干脆不进去了吧，可是这时，里面却忽然传来「轰」的一声响，仿佛是有人一巴掌拍在了台子上，然后就听到一个声音吼道：「大会才刚开始，天香粉就卖完了，妳是在糊弄本掌门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