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陆芸又想起了景玉平日里对颐指气使的简瑶诸多忍让，都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景玉也是心里难受，难得找人抱怨两句，说完又忙笑道：“我今天话多了，你听完全部忘掉就行，你要去照顾你那个朋友就去吧，女人这种时候最是需要注意和静养。请假也不用了，待会儿要是秦部长问我我就说我让你出去办事了。” 陆芸十分感激的对景玉道了谢，拿上包就走。 到了医院，陆芸又先到附近去买了营养餐，然后才给林园打电话问了具体的病房号。 陆芸到病房的时候，林园一个人靠在病床上看着窗外发呆，已经到了春日，气温开始升高，窗外的树木也发了新芽，明明是给人希望的景象，林园却面色苍白，眼里一片死气沉沉。 陆芸将东西放到了病床边的矮柜上，一见就知道林园中午什么都没吃，一边拿出吃得来一边说道：“你先吃点东西吧，现在正是你身体最虚的时候。” 林园嘴上说着不让陆芸来，真是看见她还是觉得完全苍凉的心有了点暖意，她说了句谢谢，便拿过陆芸手上的东西吃了起来。 陆芸一直看着林园，一见她想喝水就递水，要用纸巾就连忙拿纸。等林园吃完以后，都忍不住笑道：“陆芸，我觉得你现在照顾我就和照顾小孩一样。” 陆芸却蹙眉瞪了她一眼：“你现在不就像小孩一样吗？还非要逞强说自己一个人也行，我看我要真是不来你今天一天都不准备吃东西了。” 林园十分动容的说道：“陆芸，还好有你。” 陆芸抬手摸了摸她的长发，只是无声地摇头。 下午的时候，陆芸陪林园去拿了一些药，又在医院里休息了一阵就送她回家。 到了林园家小区门口，陆芸还是忍不住劝道：“不要老想着这件事，都已经全部过去了，我们要向前看。医生开的药外敷内服的都记着用，千万别忘了。” 林园好笑道：“我现在最需要注意的还是千万不能让我妈发现我这些药，否则她又要闹一场。” 陆芸看着她离开，从未觉得她的身影看起来如此瘦弱过，竟像是一阵风都能把她吹倒。还是司机的声音将陆芸拉了回来：“姑娘，接着去哪儿？” 陆芸收回视线，回道：“师父，枫林小区，麻烦了。” * 最近几天吴皓基本上每天都会打电话来找陆芸，他工作的地方也在市区，便时常想叫上陆芸出来吃饭看电影。 有了上次的事，陆芸是当真不想再和吴皓继续发展，她可以接受嫁人以后的生活平淡无波，但始终没办法接受那天吴皓主动说看电影却睡着的行为。这样一来，吴皓每次约陆芸出去，她都找理由推了。几次过后，吴皓大概也是心有所感，不如一开始对陆芸那样殷勤。 林园打掉孩子以后，身子一直很虚，陆芸之后又陪她去医院复诊过，医生又重新开了一些药，还对林园嘱咐了一大通，说她不想留下病根或者以后都怀不上孩子就得自己上心。 陆芸最近除去工作以外的时间几乎都被林园的事给占据了，等她晚上独自坐在市区的家里，听着楼下偶尔传来孩子的哭声，反倒觉得生活真实了一些也平静了一些。 转眼夏天也快来了，陆芸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着窗外夜空中有几颗星星闪烁。 另一边沈初辰刚从地铁工地的隧道里面走出来，才刚到路面就接到了沈母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沈母就一股脑的教训道：“你刚才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电话一直打不通？” 沈初辰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妈，我刚才一直在隧道里面，手机没信号。” 沈母的语气这才缓和了一些，她还以为沈初辰是故意在躲他，“初辰，你姨妈今天来了我们家，她说你表哥最近相亲遇见了个特别不错的姑娘，两人看起来也发展的不错。我最近也给你安排了几个相亲对象，你却用工作忙全部给我推了。你说你才高中毕业那两年年纪小人也在北京，你的终身大事我也就算了，可今年你转眼就26岁了，你不着急我是真急了。” 沈初辰哪里能不知道沈母，他爸那一场病把整个家都拖垮了，人还是两年不到就去了，沈母悲痛欲绝，之后恢复过来她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沈初辰身上。果不其然，听不见沈初辰的回答，沈母又用起了威胁来。 “初辰，你爸爸都去了六年了，你要是真想我死之前都见不到你成家，也看不到孙子，那你就一直这样下去吧。”沈母说着似乎还带了哭腔。 沈初辰连忙道：“妈，你别说气话。” 沈母连忙趁热打铁：“那你给我一个准话，不准再骗我。” 沈初辰闭了闭眼咬唇道：“要是表哥结婚了，我马上给你带个对象回来。” 沈母一听乐开了花：“这可是你说的，我没有逼你。我看你表哥这次就有戏，到时候你也别想给我再逃了。” 沈初辰挂掉电话，抬头一看，没想到今晚夜空竟还星光闪烁，从包里摸出烟点燃，心想有些事该放下就得放下，拿不起放不下可不是他的作风。 ☆、第十三回 林园的身体慢慢恢复，精神看起来也好了不少，但陆芸知道，林园终究还是因为一连串的打击心态变了许多。 可有时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林父一直喜欢游手好闲，现在也开始重新找工作了，林父手上有驾驶证a照，找熟人去开大型货运车，收入倒还不错。而林母投资失败前，林父和林母夫妻俩感情失和已经闹着要离婚，可林母出事以后，林父一开始不能接受也闹了一阵，但没多久也接受了这个现实，现在对林母紧张的不行，哪怕在外面工作隔几个小时就要给林母打电话，电话打不通就要立刻又给林园打电话让她注意一下林母的情况。 就连林园打电话时也和陆芸笑说：“家里面三套房子，总算还是卖出去了两套，剩下的一套我们一家住，我爸说，再怎么没钱，我们至少还是要有一个家。我现在白天工作，晚上和周末空的时候就在网上做一些兼职，再加上我爸的收入，我想慢慢还是可以还清债务的，一切总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以前的林园活得恣意甚至是自私，一向都是自己怎么高兴怎么来，这次变故以后，她像是一下子长大了十岁，现在整个家里她俨然变成了主心骨。 陆芸很高兴林园的变化，心里也觉得再大的坎终究会过去的，人毕竟还是要往前看。 不过林园那边情况变好了，陆芸这边反倒是烦躁不堪，只要她周末一回家，陆母就会抓着问她和吴皓的进展，陆芸只能说还在接触，并不敢说自己对吴皓全然没有意思。 陆母对吴皓仍旧是赞不绝口，说他隔不了两天就会打电话来问候一下，这样的小伙子还真是提着灯笼都找不到。 陆父这个明眼人倒是看出了陆芸的不妥来，趁着周日晚上开车送她回市区问道：“芸芸，你和爸爸说说实话，你现在和吴皓到底怎么样了？” 家里面的人，陆芸也就只敢和陆父说实话：“爸爸，我觉得我和他不是很合适。” 陆父耐着性子说道：“我说句实话，吴皓这孩子看着还是不错的，工作听起来体面，样貌虽然比不过你，但也不算差。就是我觉得市政府里面工作，哪怕是下面的小职员，还是圆滑世故的很。不过我也看得出来，他对你倒是有几分真心。当然了，如果你觉得不好那就算了，有时候你比我想象中还敏感，我知道你肯定有自己的原因的。” 陆芸又道：“爸爸，我觉得吴皓做事目的性太强，真心未必有多少。”说着又笑了起来，“我年纪不小了，有时候却还是幻想着浪漫一点的爱情。” 陆父笑出声来：“所以说你骨子里还是个孩子，我现在不着急你的婚事，但要是等你到了30岁还没个对象的话，我恐怕会比你mama更着急。” 陆芸挂着笑看向车窗外，就像林园说的，一切总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 转眼就到了五月，地铁公司人事部在官网上对外发布了招聘信息，几乎每个部门都需要新员工，财务部也不例外，陆芸这个临时聘用进来的还需要走这种正规程序才能有编制，自然也要报名。 这天景玉见陆芸午休时在看书准备笔试，笑着道：“陆芸，你不用紧张，你来了也快三个月了，用新不如用熟，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的。” 陆芸还是坚持道：“多准备一下总是没有错的。” 陆芸心里始终还是有点不放心，这种公司学历、能力有一部分作用，但占最大因素的还是人事背景。她在这个公司里唯一有点牵连的就是人事部长陈安，偏偏中间的牵线人林母现在那种情况恐怕陈安也不会再有所顾忌，一旦有更大的领导的亲戚要进来，她被踢走是件很简单的事。她其实也没有多喜欢这份工作，本来也没想过要一直干下去，不过也是不想以这样的方式离职，尤其是她还刚好对一些事才上手。 这天下午，陆芸下班刚走出地铁公司就接到了陈安的电话，她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还是连忙接了起来：“陈部长，有什么事吗？” 陈安忙和蔼的笑道：“说了私底下叫陈叔叔就行了。” 陆芸忙叫了一声，又听陈安问道：“你今晚没事儿吧？”可根本不给陆芸回答的机会就已经带着命令的语气道：“马上到停车场来，我的车你应该认识，我在这里等你。”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陆芸想起在北京发生的事，一时焦躁不已，忙给林园打了电话。 林园在乡镇上的政府工作，也经常遇到这种事：“他们这些人就是那种德性，吃个饭没个女人好像就没办法吃饭了，不过不是你愿意，肯定也不敢真逼你做什么。待会儿你要是想溜走就给我发短信，我马上给你打电话，我们随便演出戏你就找理由脱身。” 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林园又劝了陆芸两句，陆芸这才挂了电话。 陆芸到停车场还没找到陈安的车就听到喇叭声，顺着声音一看，果然是陈安在按喇叭，她忙小跑着过去。 坐到了副驾驶位上，陈安也发动汽车将车开走，嘴上笑说：“今晚和公司领导一起吃饭，刚好最近你要正式应聘，我带你去正式见见人，你嘴巴乖一点，肯定对你面试有帮助的。”陈安的话已经暗示笔试对陆芸形同虚设，而且句句都是为了陆芸好。 陆芸在人情世故上算不上聪明，但也绝对不是傻子，陈安不可能没有其他目的，面上却只能带着笑感谢，连自己心里都觉得恶心。 到了提前订好的酒楼，陆芸这才发现竟是上次同学会去过的地方。 陆芸一路跟在陈安身后，到了二楼的包间，这时候包间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和陆芸同一个办公室的简瑶也在。 陆芸想起景玉对她说的话，却还是惊讶于简瑶这样不避嫌的出现，可一想自己也被这样带过来，好像也和她没什么差别。 在场不少都是公司领导，但最大的领导还没到，陈安笑容满面的一一把陆芸先介绍给在场的人。 其中一人笑道：“我早就听说财务部年后新来的小姑娘是个大美女，之前远远瞧见过，现在总算是见到人了。” 陆芸忙点头问好，嘴角的笑都快僵住了。 在场的人陆芸基本上都知道，也基本上都见过陆芸，不过就是没有个正式的介绍而已，而且地铁公司这么大，依照陆芸平日里工作接触的事本来就不会和公司上面的领导有所接触。 公司副经理沈天阳姗姗来迟，一来简瑶就连忙笑着起身，用她甜腻的声音叫道：“副总，大家都在等你。” 要说这种场合压根儿轮不上简瑶这种身份的人先说话，可在场的人显然都已经习以为常。沈天阳很快走到了简瑶身边的位置坐下，简瑶也连忙跟着坐下。 沈天阳这时候已经环顾了一周，笑道：“我看蔚然不是还没来吗？”又看向陆芸：“这位小姑娘又是谁？” 明明是财务部的人，陈安却连忙与有荣焉的说道：“这个小姑娘是我一个世交的女儿，一直说想认识一下公司的领导，今天我看机会正好，大家都是私下聚个餐，带上她出来大家也应该不会介意吧。” 连忙有人笑道：“这么漂亮的小姑娘陪我们一堆大老爷们儿吃饭，我们哪里会不高兴啊？” 陆芸这才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嫩了，陈安话说得好听，却把她置于十分难堪的境地，就连简瑶都毫不掩饰的带着鄙夷看了陆芸一眼。 不过陆芸倒是真不在意简瑶的态度，这个女人做的事才是真见不得人。她之前只知道简瑶和公司上层有牵连，也是现在才知道她的靠山竟然是沈天阳，要说沈天阳虽然只是挂着地铁公司副经理的名号，但总经理因为一些原因已经不在公司快一年了，所以现在公司真正的实权全部在沈天阳手里，她也佩服简瑶够厉害。 菜慢慢上桌，秦蔚然也姗姗来迟。 沈天阳明显和秦蔚然关系不错，一见他来就笑道：“蔚然，所有人里你来得最晚，先自罚三杯再说。”众人立刻跟着起哄。 秦蔚然平日里惯常是冷着一张脸，这时候倒也不扭捏，还没坐下就先喝了三杯酒。喝完酒后，秦蔚然找空位置坐下，这时候才看见陆芸也在这里，眼中诧异一闪而过。 秦蔚然和桌上的人你来我往喝酒吃饭，无意间瞥见陆芸旁边那位公司安全生产二部的部长老张一只手已经放到了陆芸的椅背上，而陆芸明显面上不好看，却还在强颜欢笑。 秦蔚然心中莫名闪过不忍，已经笑着举杯朝向老张：“张部长，陆芸是我们部门的人，我看还是坐我身边的好，总不能我们部门来了两个，一个都不能挨着我坐吧？”说到最后变成了玩笑的语气。 桌上的众人纷纷笑开，但究竟在笑什么恐怕只有自己清楚。 老张面上有点不高兴，可到底不敢发作，财务部是个多么重要的部门大家都明白，就是沈天阳也不敢随便得罪秦蔚然，更不用说他，只能笑着回道：“财神爷发话，我等只能从命。” 一时桌上的人又大笑起来，陆芸则在众人的笑声中局促的坐到了秦蔚然身边。 陆芸很感激秦蔚然帮她，之后众人说说笑笑，提到她时她回上两句，其余时候都假装低头吃菜。 ☆、第十四回 饭局一直到了晚上九点才结束，一大群人又说要去ktv玩，可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男人，没几个人真正喜欢唱歌，到底要干什么不言而喻。 秦蔚然和陆芸稍微落后前面人一点，陈安已经在前面催促，秦蔚然回道：“老陈，你和他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陈安面上有些不悦，却只能假笑两声先走了。他今天带陆芸出来原本是想让陆芸学简瑶也勾搭上一个公司的领导，他现在的位置不上不下，也想靠着上面人再进一步，毕竟明面上都知道陆芸是他带进公司的，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秦蔚然给他把事情都破坏了，他只能等下一次机会了。 秦蔚然见前面的人已经基本上看不到，这才对陆芸道：“自己打车回去吧，待会儿那边我去交代。” 刚才安全生产二部的老张的手已经摸到了陆芸的背上，她正想着找机会给林园打电话秦蔚然就开口帮她了，现在又帮她脱身，她忙真切的感谢了两句。 秦蔚然却不甚在意道：“你只是来公司做财务工作的，没有义务出来陪酒，我平日里就最烦这些事，可是自己还逃不掉。” “秦部长，那我就先走了。”陆芸又谢了他两声，这才离开。还好她今晚遇见了秦蔚然，也还好这个领导够正直。比起在北京的时候，她在地铁公司能遇上景玉和秦蔚然还真算上是遇到贵人了。 秦蔚然看着陆芸离开，明明简历上写着都25岁的姑娘，看着却像才20出头，相貌还挺出挑，这样的女孩子最招人，也怪不得会然陈安故意带出来。 * 陆芸一坐上出租车就忙给林园打了电话，将晚上的情形和她说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