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小心！”韩允执见状急忙提醒了一句，沈萱这才全然清醒，可中午环线车少，她的车速有些快，惊慌之下刹不下车，方向一拐，直接蹭到了前边庞然大物的车尾。

    卡宴被她追尾，稳稳停了下来。沈萱的小车在卡宴身后，如同受惊的小兽，屁股翘了翘，车身晃了两下，也停了下来。

    沈萱开车数年，虽然车技不怎么样，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一时愣在当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尤其是看到前边的卡宴车上下来了一个又高又壮的大汉，沈萱脸上表情不由僵了一下，扭头看了眼身边的韩允执。

    韩允执也未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他看了眼沈萱，沈萱拼命压抑，却还是没有压抑住眼中流露出的惊恐，她握住方向盘的手指颤了颤，摸到身侧拉起手刹，想了想，又去摸车门边的锁。

    韩允执急忙握了握她落在手刹上的手，触感冰冷又在隐隐发抖，完全没有夏天里应该有的温度。韩允执将手附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这才感觉到沈萱颤抖的手慢慢沉稳、踏实下来。

    他压着声音安慰道：“别慌，我去看看。”他打开车门，又嘱咐道，“锁好门，别出来。”

    沈萱依言，等韩允执下了车，急忙落下锁。

    卡宴的司机人高马大，看见韩允执下车，神色嚣张起来，指了指他的车尾，又指了指沈萱的车头，比划了两下，又伸手推了韩允执一下。

    韩允执也不生气，一手插兜，指了指路边，嘴里简单说了两句。

    那司机听了，气焰一下就弱了许多，但还是红着脸争了两句。

    韩允执神色淡然，伸手到西服兜里去摸手机，那司机见状，急忙制止，转而拍了拍他的肩膀，从兜里摸出一支香烟。

    韩允执看了，接过香烟，司机给他点火，他却摆手拒绝。

    两人说了几句，司机从兜里摸出名片，递给了他。韩允执看了两眼，收好名片，又说了两句，司机转身离开，离开时还笑着和他挥了挥手。

    沈萱看得发愣，她本以为以那司机的架势，难免要争执一番，心里还在想着千万不要动手才好，却没想到还没轮到那人动手，韩允执三言两语就将问题解决了。

    卡宴司机开车离开后，韩允执又看了看沈萱的车头，检查了一下引擎，这才开门上车。

    他上了车，系上安全带，道：“没事了，都解决了。”说着，他又看了眼沈萱，“你没吓到吧？”

    沈萱摇摇头，她的所有惊吓全都在韩允执握紧她的手的那一刻沉淀了下来，转为了对他的依赖。沈萱看着面前的男人，笑了笑。

    韩允执看着她，却皱了皱眉，换了副略有些严厉的语气：“刚才在想什么？开车不专心很危险。”

    见沈萱低头不语，韩允执缓了缓语气，叹气道：“好在只是轻微刮蹭，没什么大事。”

    沈萱“嗯”了一声，想着刚才追尾前脑子里的想法，只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韩允执察觉。她不敢看他，慌忙想要开车上路，却因为惊魂甫定，手上的动作依然颤颤巍巍，挂了前进档，却又忘了放下手刹。

    韩允执看见了，拉住她的手，拉住了，又急忙松开。

    他轻咳了一声，掩去尴尬，转身去解安全带：“你休息一下，我来开吧。”

    两人换了位置，继续开往东昇。

    路上，沈萱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刚才和那个人说了什么？明明是我追尾，为什么他不追究？”

    韩允执看了她一眼，问：“你交规考多少？”

    沈萱一时语噎，他又说：“他实线并道，又是强行并道，你撞了他也是他的全责。”他停了片刻，像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开口时语气有严厉了几分，“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就算追尾了也不能随便打方向，万一旁边有车怎么办！”

    沈萱听了，“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车厢里恢复了沉寂，韩允执看了沈萱一眼，心里软了软，安慰道：“别想了，以后开车要小心点。”

    ☆、35|4.26|家

    由于路上出了些事故，两人到东昇的时间已有些晚，刚一入座，陈凯等人就到了会议室。

    陈凯那日心情还不错，到了会议室趁着会前准备的时间和沈萱他们寒暄了两句，说着话，余光扫见了坐在椭圆桌另一侧的郭励扬。

    郭励扬今天一人过来的，没带秘书也没带助理。他独自坐在沈萱和韩允执的对面，显得有些落寞。

    陈凯和沈萱说完话，转头向郭励扬笑了笑：“郭总今天莅临东昇，实在是蓬荜生辉啊！”

    按理说，东昇的这个项目mo只是辅助角色，这种会议，能连个电话进来旁听就算不错了，即便缺席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郭励扬作为客户群总监亲临会议倒是让人觉得惊讶。

    陈凯的话颇有讽刺意味，郭励扬看了看对面的沈萱，面子有些挂不住，清了清嗓子开口反击：“陈总开玩笑了，我们对待客户向来一视同仁。”

    郭励扬的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东昇虽然是小公司，项目也不大，但mo宽宏大量，对待他们仍然尽心尽力。

    陈凯听了，笑容僵了僵，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开始开会。

    项目经理翻开电脑，连上投影开始汇报户外广告的效果。他洋洋洒洒说了不少，最后说道：“总体来说消费者对我们loft的印象还算深刻，不过……”他话锋一转，又说，“深刻是深刻，但是从咨询电话的数量来看，触及面太有限。是不是广告覆盖网点的问题？”项目经理说罢，看了眼沈萱他们。

    沈萱还没来得及开口，陈凯那边看着郭励扬，先开口道：“郭总，我记得换画是你们做的，广告牌也是你们选的吧？”

    郭励扬被陈凯以牙还牙，满脸尴尬。他第一反应仍是看向沈萱，而沈萱则回避了他的视线，扭头和韩允执低声耳语。

    郭励扬看得火气直冒，他压下愤怒，回复陈凯时语气也有些不善：“陈总，我们4a公司制定的媒体计划都是有调研依据的，北京大大小小几十家房地产公司用的都是我们这套媒体计划，你这样的抱怨我可是闻所未闻。”

    陈凯听罢冷哼了一声，面上虽然浮现出笑意，可语气颇为不满：“郭总的意思是我较真儿了？”

    “较真儿未必，只不过您把户外广告的作用想得太大了。”

    沈萱听了，不由看了一眼郭励扬。

    郭励扬这话说得有些冲动，也十分不明智。沈萱作为乙方，自然能理解郭励扬的意思。户外广告作用的确有限，对销量也许并不能起到直接的作用。而陈凯以甲方的立场恐怕会理解成：想要广告有作用，先得看你的产品过不过硬。

    果不其然，沈萱再看陈凯，陈凯脸色已有些不对，冷眼看着郭励扬，颇有些怒发冲冠的感觉。

    沈萱看了，急忙笑了笑，插话道：“陈总，其实您也清楚，广告的效果是很多因素共同决定的。”

    她话音一落，陈凯侧过头来看她，神情依旧不善。

    沈萱稳了稳神，继续说：“其实mo的这套媒体计划很有针对性，环线和京郊几条主要高速路的主道、辅道都投放了广告，要说效果不理想……”沈萱顿了顿，留了片刻时间给陈凯思考，继而从容道，“可能是没有通过媒体整合放大广告效果。”

    她话音一落，陈凯眉毛一挑，扬了扬下巴：“再详细说说。”

    “户外广告都是利用楼体、路边大牌做巨幅广告，消费者匆匆一眼，最多只是在潜意识里留下印象，要想真正唤起消费者的记忆，还需要配合落地项目。”

    沈萱说着，仔细观察着陈凯的表情。见陈凯敛神沉思，她看了眼韩允执，像是在和他商量：“要不我们回去再做个方案？”说罢，她又恰到好处地朝陈凯笑了笑，“陈总，您看了再做定夺也不迟。”

    韩允执微微点头附和：“也好，在创意上也可以做一些微调。”

    会议结束，沈萱又跟着陈凯出了会议室，把他送上电梯，顺便聊了几句追加广告项目的事情。

    送走陈凯，一回头，便看见墙角处站着的郭励扬。

    沈萱经过他，看了他一眼，朝着他相反的方向拐去。

    郭励扬跟上一步叫住了她：“jo，刚才谢谢你帮我解围。”

    沈萱停下步子，没回头，只是侧了侧脸，道：“不用，我那么做也不是为了帮你。”

    看着沈萱现在的样子，郭励扬心中压抑难耐。她离开他不过半年，却如同脱胎换骨，工作上，她变得游刃有余，生活里，似乎也没有他容身的地方了。

    郭励扬见她又要离开，急忙开口：“你刚刚说的很好，不出意外，陈凯会加持一笔费用做落地的。”

    他说完，沈萱也不接话，郭励扬无奈，只好自嘲似的笑了笑：“jo，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过来吗？”

    沈萱不耐烦地转身，讽刺道：“mo现在也没业务了？”问完，她又自问自答，“也对，给小公司打下手都愿意，您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她说完，转身就想走，郭励扬却冷不防发声，让她脚下步伐一顿。

    他说：“我提出离婚了。”

    沈萱一愣，眉心皱了皱。郭励扬继而又说：“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所以特地跑来找你。你看我连sara都没带，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

    沈萱沉了口气，撇开眼：“你离婚没有必要告诉我。”

    郭励扬低头笑笑：“当初我们分开就是因为这个，我说过我会解决的，我正在解决。”他说着，又抬头看她，希望从她那里得到肯定的答复，“jo，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们会很好的，会像以前那样。”

    沈萱看着郭励扬眼里闪烁着的希望，不可思议地笑了笑，也顾不上两人之间的曾经的上下级关系，骂道：“郭励扬，你神经病吧！”

    郭励扬原以为她听了这话会满心欢喜，就算不是，也会陷入沉思，可无论如何，他也未曾料到，最后得到的却是沈萱这样的回答。他一时语噎，张了张嘴，说不出半句话，只是再度喊了声沈萱的名字。

    “郭励扬，”沈萱有意放缓语速，一字字掷地有声地说道，“你就算是离婚了，我也不会再和你在一起。我们分手不是你离不离婚的事，而是你一直都在骗我。”

    她说完，转身离开，背影果断又决绝，容不得他去思考要不要追上前去再做挽留。

    看着沈萱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郭励扬闷闷叹了口气，回过头就看见韩允执站在几米外的墙角处。

    韩允执迈步走来，经过郭励扬身侧，顿了顿脚步。他斜睨了郭励扬一眼，伸手松了松颈间的领带，收回目光，从他身边走过，同样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那天一趟东昇之行也算有所收获，从陈凯的言语中，沈萱摸清了他的偏好，当日回到公司就开始着手整理资料，几日下来，方案已经略见雏形。

    夏天的午后，气氛有些昏沉。沈萱那边改着方案，不由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拿过杯子去泡茶。

    她端着杯子经过公司大门，忽然听见门口玄关处有人嚷嚷：“沈萱呢！给我出来！”

    那声音尖酸刻薄，如同尖刀一样瞬间就划破了沉闷的办公气氛，让她脑子清醒了过来。

    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女人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沈萱！你个狐狸精！给我出来！”

    这声音逼近了几分，沈萱听着也越发觉得耳熟，透过玻璃隔断便瞧见了郭励扬妻子的侧影。沈萱下意识后退了一小步。

    小曹见状不妙，急忙从工位上跑过去拦住郭太太：“女士，您干什么！”

    郭太太才不把这种丫头片子放在眼里，伸手一挥，拍掉小曹的胳膊，径直往里间走去。她走进来时，正好看见端着杯子愣在当场的沈萱。

    沈萱看见郭太太，下意识又撤了一步，第一反应竟是扭头要走。

    郭太太却不依，看见她一把把她拽住，她手一抖，手里的杯子应声摔在了地上，支离破碎。

    “好你个小三！不要脸的东西！撺掇郭励扬和我离婚！”郭太太说着，义愤填膺，挥起手里拎着的皮包，抡圆了就往沈萱身上打去。

    沈萱急忙伸手挡住，包砸在胳膊上还是一阵生疼。

    郭太太不依不饶，拉住她的衣服继续骂道：“狐狸精！不要脸的sao|货！破坏别人家庭，破坏别人婚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贪图郭励扬有两个臭钱吗！我告诉你！就算我和他离婚，你也休想得到好处！我……”她说着气焰更胜，干脆扔了手里的包，举起手就要打人。

    沈萱从没听人用这样龌龊的字眼骂过自己，看着郭太太的架势已经吓傻，只觉得一侧的胳膊火辣辣地发烫，愣愣地盯着郭太太举起的手。

    郭太太手还没落下，沈萱就觉得另一只手的手腕被人扯了一下，身体顺势往后退了几步，再接着，一个宽厚的身影挡在了自己面前。

    韩允执背影如山，把她往身后藏了藏，自己则护在她身前，直接遮住了郭太太穷凶极恶的面孔。

    他伸手一挡，轻巧一拨，格开了郭太太的手。

    格开后，他侧头问沈萱：“你没事吧？”

    沈萱只是喘着气，不想说话。她看了韩允执的神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三者，破坏他人的婚姻，这种她曾经的尴尬处境，她最不希望的就是被身前的男人知道，还是以这种狼狈的方式揭穿。

    郭太太被人挡了一下，恼羞成怒，冲着韩允执吼了一句：“你什么人啊！别人的家事你少管！”

    “既然是家事，你就不该找外人的麻烦。”韩允执的语调冰冷，手却异常温暖。他手里依旧拉着沈萱的手腕，不曾放开，一点点将他的体温慢慢顺着肌理的纹路渗进了沈萱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