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齐厦立刻打断他,“你不会。” 贺骁眼神定住,没说话。 齐厦说:“你是我除了父母以外最信得过的人。” 他的神色非常郑重:“你是我的爱人,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伤害我的人。” 说着,他又点一下头,认真强调:“对,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 贺骁把东西放到一边,抬手扶着齐厦的双肩,“齐厦。” 而齐厦眼睛突然垂下,说:“有件事我必须对你坦白,你有知情权。我心里头熬了很久,觉得与其让别人语焉不详让你难受,不如我自己说清楚。” 贺骁预感到他要说什么,在他肩膀的手微微收紧。 齐厦睫毛颤动几下,片刻后像是终于鼓足勇气似地抬眼直视贺骁,他说:“是的,我确实被人侵犯过。” 即使有预感,听他亲口说出来,贺骁眼色还是倏然沉下。 而齐厦坦诚的决心谁也拦不住,他眸光闪了闪,“但请你相信我,这绝对不是我的本意,我当时被下了药浑身动弹不得,这是我毕生的耻辱,我一辈子都记得八年前的九月十九日……” 贺骁宛如被雷击中,冰冷的僵硬感顺着血管瞬时封住他的四肢百骸,弥漫到他的全身。 齐厦站在他对面,眼圈晕出淡红,“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雏鹰》吗?” 第54章 贺骁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不敢这个词,可是现在真相触手可及,他却是真的害怕听下去。 可能终究还是不堪面对,齐厦把眼睛转向窗外,“事情开始是有人来找我的经纪人,话说得很漂亮,他们董事长的公子看过《雏鹰》,非常喜欢我,邀请我去一个酒会,当然,这人还带着一张巨额支票。” 齐厦心神恍惚又想起很多年前。 他当时的经纪人,顶着一张猥琐狰狞的脸冲着他吼。 “人家也算你半个粉丝,人家现在出那么大价钱请你去酒会认识认识,认识一下怎么了?你端得跟个贞洁烈妇似的。” 齐厦到现在还记得当时心里头的愤懑,当时他是怎么说的? “我懂,天价饭局,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透过窗子望去,滚滚海水拍打远处的嶙峋礁石瞬时击起滔天的碎浪。 思绪收回来,齐厦对贺骁说:“当然,我没去。” 齐厦眼珠被夕阳余晖映得几乎透明,有种易碎的脆弱感,贺骁终于还是没忍住探知全部的冲动,“接着发生了什么?” 齐厦眨眨眼,“我顶着经纪人的压力拒绝,那个人没再来,我以为这事就过去了,谁知过了半个月我经纪人又旧事重提,我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他生怕贺骁不信似的,转回头目光对上贺骁的眼睛。 抬手按住贺骁的手,“那时候我没什么资源,但寄住在沈老师那偶尔演演话剧,报酬不高但心里过得舒坦,那种卖身求荣的事我不屑做。” 贺骁忍不住低下头,“这才是你。” 齐厦眼光闪了闪,眉心突然抽出几道细纹,他表情很淡,但其中厌恶和愤怒毫无掩饰,“可是半个月后的一天,经纪人叫我出去说是见一个导演,临上车的时候我喝了从他手里递过来的水。” 贺骁依然垂着头,但眼眸蓦地定住,这时候像是连眼皮都眨不动似的。 他近乎屏息听着,而齐厦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的时候突然忽远忽近般地不真实。 “那一口水喝下去,又过了一会儿我就开始犯困,眼皮一合上就再睁不开了。” 齐厦顿了顿,接着语气越来越快,声音却开始发颤,“我当时其实还能听到人说话,但人动不了,就这样,他们把我带到一个房子里扔到床上,床上已经有个男人……” 他就连身体也开始微微抖动。 如此残酷的真相,贺骁握住他肩膀的手猛地收紧,猝然打断他:“齐厦——” 但齐厦比他更急切,“你信我,当时只要还有一点挣扎的可能我就不会就范,我是死都不想如他们的意的,可药性上来我动不了,真的动不了。” 齐厦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可能是那位董事长公子也可能不是,只是整件事情从《雏鹰》开始,所以到我一直厌恶听到这个名字。” 有什么在脑子里劈啪碎裂,贺骁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思维。 而此时,他的眼神已经全然平静下来,死灰似的沉抑。 好半天,贺骁有些不忍地说:“你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你当时……是怎么离开的?” 齐厦愣了愣:“进房间不久我就彻底没意识了,后来应该是经纪人送我回去的,等我醒来自己在沈老师朋友的诊所里,沈老师说他那天晚上回家看我倒在门口。” 贺骁深邃的双眼再次风云涌动,而齐厦没有察觉。 他攥住贺骁的胳膊,“我被这件事折磨了这么多年,最难受的一段时间几乎每天都做噩梦,现在告诉你或许很残酷,但我更不想由着你胡猜,我……” 齐厦说到这,突然有些说不下去,而贺骁也没让他再接着说下去。 贺骁胳膊用力把他拉到跟前,搂进怀里,艰涩地开口,“不是你的错。” 隔着几层衣物也能感受到的温热躯体,齐厦手抬起来抱住贺骁肌rou贲张的肩背。 贺骁坚实高大的身体让他觉得风雨不摧,他像是一条在风雨中颠簸流离很久终于找到岸的船。 他八年的心结,终于能诉之于口,原来,历久经年的折磨苦难到最后不过是在爱人肩头痛哭的一晚。 齐厦没有哭,但他用尽全力把贺骁抱得更紧,他生命中那根柔软孱弱的藤蔓最终攀在贺骁这棵大树上,他们从此密不可分,连最后那丝罅隙也消弭不存。 令人灵魂都颤栗的亲密和贴合,他要用一辈子把他抓住。 而此时在他背后,贺骁坚毅的脸庞,额角青筋一突一突地爆起,眼睛紧紧闭着,就像是正极力忍耐着什么。 他们的飞机定在入夜后起飞,这一去就是八天,傍晚时候行李还没完全收拾好,贺峥嵘来了。 下楼前,贺骁把齐厦主动上交的财产又递回齐厦手上。 齐厦愣愣地看着他。 贺骁这时候还开了个玩笑,“我听说别人家都是媳妇儿管钱,我的都指着你给我管。” 齐厦佯怒:“你走……”耳根处迅速漾出一层绯红,但贺骁的话他听着舒坦,于是还是把东西拿着了。 这两个字几乎是齐厦的口头禅,能听他对自己说就表示关系亲昵,贺骁一直是这么想的。 但贺骁这次听到心头竟然猛地一紧。 只是面上却不显,笑着对齐厦说:“我先下去,待会儿他该等得不耐烦了。” 齐厦瞟一眼床上摊成一片还没放到箱子里的东西:“去吧,我收拾收拾就来。” 贺骁深深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但人刚走出门口,眼里头那点浅淡的笑意,倏忽就消失了。 贺峥嵘来自然是当面谈谈贺骁离开后这边的安排,贺骁下楼,他第一句话,“你脸色不好,最近cao心太多?” 贺骁没直接回答,对旁边沙发扬一下手,“坐。” 贺峥嵘坐下了。 接着他跟贺骁说了说保镖ab的事,“目前这两个人都没查出什么问题,履历干净,都是从业已久,而且客户反应一向很好。” 贺骁眼睛一直望着茶几漆面底下花梨木的花纹,手搭在膝盖上,“也可能是我多心了。沈邵捷供认摄像头是他放的,那东西放上去要花心思,取走就是顺手的事,齐厦那偶尔有客人上门,也难说是谁。” 贺峥嵘说:“人命关天,总之还是小心为上。” 贺骁说:“嗯,谢了。” 贺峥嵘摆摆手,“没什么谢不谢的,那位俞大牌的助理我继续看着。” 贺骁沉沉嗯了声,目光落到茶几上的烟盒,手很快伸过去,抽出一支点上,拇指和食指夹着烟送到嘴里狠狠吸了一口。 贺峥嵘说:“上次不是说你戒了?” 而此时,贺骁再也坐不住似的,突然把烟摁折在烟灰缸里,果断地起身,对贺峥嵘说:“待会儿拜托你压阵帮我把齐厦送去机场,告诉他,我随后就去那跟他碰头。” 贺峥嵘一时大惊,也跟着站起来,“你去哪?” 贺骁长腿已经朝门口的方向大步迈过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声音听起来相当沉也相当冷厉,“找人算账。” 出门前,贺骁随手拿走了摆在门口的伸缩棍。 贺骁是骑着他的哈雷出去的,上车前蓝牙耳机里头传出个男声:“魏憬铭现在他西山的别墅。” 贺骁沉沉嗯了声,脚步没停,腿跨上车立刻发动,大门打开,车身像是箭一样地射出去,跑过林荫路,暮色下马达轰鸣划破郊外寂静的公路,一路上风冰刀似的割在脸上和耳廓也阻挡不住心里头腾腾的怒火。 没人能告诉他真相为什么会是这样,这是多么让人啼笑皆非的事实。 他说不明白齐厦八年饱受煎熬现在到底算什么,而这都是因谁而起的? 车一路风驰电掣,极限的速度,就顺着城市周边的公路往前,一直驶上西山的盘山路,时间其实不到一个小时,但贺骁像是过了几百年那么久。 车最后到一栋别墅的院子外头停下,这时候天已经黑定,贺骁下车一边把战术手套套上,同时大步朝着围墙过去,目光冷戾得像是只蓄势待发的野兽。 他越走越快,一阵风似的上前脚下踩踏着路边乱石,身体猛地跃起,脚踩着墙面之前手攀着墙头,轻而易举地翻过去稳稳落到院子里。 而他脚步一刻没停,目光沉沉地望着二楼灯光最亮的房间,贺骁攀上窗台的动作和刚才一样利落干净,一路如履平地。在窗子外边,手上伸缩棍三两下把玻璃连着窗棂一起杵碎。 房间里头魏憬铭抬头看着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愕。 站在魏憬铭身后的男人立刻掏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贺骁,但贺骁的动作更快,人闪到一边的同时一直夹在指缝间的石块嗖地扔出去,一点不差地击打在男人的手腕。 男人闷哼一声,贺骁趁机跨进去,一道闪电似的闪到男人身侧一把捏住男人的胳膊,很快,枪到他手上了。 贺骁用枪指着男人的头,另一只手把伸缩棍插回后腰,同时取下一捆细绳,上前一脚将男人踹翻在地,蹲下把人连手带脚一起在身后绑严。 他沉着脸,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魏憬铭这时候才回过神从书桌后的椅子站起来,一张脸气得发青,“你要干什么!?” 贺骁没出声,看一眼地上男人蛇一样冰冷明显就不属于寻常人的眼神,手钳住男人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手伸进去夹出一根尖利的铁镖,扔到窗外。 很好,魏憬铭身边还雇着职业杀手。 魏憬铭人气得发抖,手搁在书桌边沿,“你疯了!” 贺骁站起转身忽然跨过去一把攥住他脑袋顶上的头发,就这样把人拖到一边,脚勾着他腿弯把他搡倒。 魏憬铭闷哼一声倒在地上,神色勃然地刚要挣扎着爬起来,贺骁军靴的沾着泥的厚重鞋底猝然踩住他的头。 而贺骁手里的枪也指着他的头,咬牙问:“八年前那个人是齐厦?” 魏憬铭脸贴着地动弹不得,歇斯底里地说:“你这是对长辈的态度!?” 贺骁脚下猛地用力,坚硬地鞋底碾着魏憬铭的耳朵,开口时声音更冷,“我问你是不是。听不到?” 魏憬铭朝角落里跟他同样无法挣脱的手下瞟一眼,眼中凶光毕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