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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节

    将这份名单收在袖打拢,五皇子心里也有了主意,同李九江商量,“海港这事,还是得先把咱们闽地上上下下的官员团结起来才成。上次我上表章,户部也不知如何预算的,竟给咱们预算出七百万银子,一下子把朝廷给吓着了。王妃已让苏巡抚重作预算了,你同老唐多商量商量建海港后驻军的事儿。凡事早做准备,没不好。”

    李九江应了,五皇子又道,“听说老唐还有个老儿子。”老儿子,对小儿子的称呼。

    李九江心里就有数了,五皇子这是打算曲线救国,先把唐总督的儿子拉过来,李九江道,“小唐今年十九,已中秀才。张长史时不时要去帝都,臣这里事务忙碌,正想禀明王爷,请王爷给臣找两个得用的人呢。”

    五皇子还是问,“小唐能不能任事?”莫是个废物,唐家也不是只有这一个子弟。

    “臣见过几面,瞧着是个清明的。王爷只管让他过来,臣自有事务安排给他们。”

    五皇子拍拍李九江的肩头,主臣二人相视一笑,说不出的默契。

    五皇子又与李九江商量了回军中的事,方令李九江下去了。

    五皇子叫上谢莫如,俩人换了常服,带着侍卫们去闽安城逛了逛。五皇子还带着妻子去闽安城最有名的饭庄吃了餐便饭。闽安城虽说是州府,委实算不上特别繁华,尤其守着吴地,更显着既穷又瘪。不过,五皇子住了一年多,也觉着习惯了。闽安城到底是州府,总督巡抚按察使啥的,衙门都在这儿,故而有名的饭庄子也有几家。

    正是鱼虾丰盈时,五皇子带谢莫如来的是清波楼,此楼临水,景致不错,据五皇子说饭菜味道也不差。只是,以往进来就有包厢的饭庄,今日还略等片刻,店家方恭恭敬敬的请五皇子一行进去了。五皇子天生庄严,道,“你这里生意不错啊?”

    店家并不认得五皇子,但也知道是了不得的大人物,连忙战战兢兢道,“托咱们王爷的福 ,咱们闽地要建海港了,唉哟喂,来来往往的,不知多少大商贾过来呀。不瞒老爷,咱们这小店,自早到晚,就没空闲过。”店家笑眯眯的,又问点什么菜。

    五皇子道,“你看着安排吧。”

    五皇子坐的是临街的位子,望着闽安城的街道,的确是比先前热闹不少。一时,菜品齐备,五皇子就与妻子用午饭了。

    俩人用了一餐饭,五皇子道,“吃惯了咱们府里的厨子,偶尔出来吃一顿也不错。”

    谢莫如深以为然。

    俩人除了吃了顿饭,就在闽安城逛了大半日,谢莫如给孩子们买了些便宜的小玩意儿,什么风车、竹蜻蜓、柳条编的小花篮之类,及至天晚,夫妻二人就回府了。

    五皇子其实早憋了一肚子感慨,回府就同谢莫如唧咕上了,“不知不觉闽安城就不一样了,人来人往,车水马辆的。要不是今儿突然想起出去瞧瞧,还没留意呢。”

    谢莫如笑,“是啊。一个地方,好不好,其实很容易看出来,看人气就知道了。”

    五皇子低声道,“我觉着,咱们闽地要兴旺了。”

    “我也这样觉着。”谢莫如自然也愿意看到闽地兴旺。

    这对夫妻已是信心满满。

    也不知是五皇子的确主政有方,还是怎地。反正,这人要是顺了,无事不顺。就是苏巡抚算着今年收的夏税也是满面笑容,年景不错,税收也格外顺利。

    江行云这里更是成日间高朋满坐,八百年前是一家的宋太太过来给江行云送了些海鲜过来,宋太太笑,“将军命人快马送来的,一路用冰镇着,你这里每日有宴,正用得上。”

    江行云叹,“多谢嫂子想着我。也不知他们哪里来有消息,都来我这里打听。我能说什么呢,朝中大事我也是不懂的。”

    “meimei总比我们有见识,有时没个主意,我也愿意听meimei指点我呢。”宋太太奉承江行云一句,道,“现在都说咱们这里要建海港,外头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就不知真假了。”

    “这个啊,这个我还真有消息。”江行云拈了粒鲜荔枝,宋太太不知不觉已坐直了身子,就听江行云说下言呢。江行云吃了颗荔枝,方道,“王爷原本是有这个意思,奏章也递上去了,朝廷没批。我想着,这事儿该是不成的。”

    “不成啊……”宋太太愈发挠心挠肺了,悄声道,“meimei,我可是听说王妃在沿海买了大批地皮呢。”她知道信儿就晚了,自家派人去买地皮,一则价钱翻倍不止,二则,上等地皮早名地有主了。无奈只得选了次一等地皮,这还是下手快的呢。有些比宋太太还慢一等的,过去只有吃灰的份儿,还地皮?

    江行云笑,“这我就不晓得了。”

    宋太太再三央求,“meimei要有什么信儿,可得跟我说一声啊。”

    江行云犹豫一二,方道,“只听说王爷又命苏巡抚重新做港口的预算,这事儿嫂子万不能说出去。”

    宋太太精神一振,连声做保,“meimei只管放心,你还不知道嫂子么,再没有比我这嘴更紧的了。”再三保证,绝不会出去乱说,又道,“这么说,王爷还是要建港的?”地皮不会打水漂了啊!

    “这就不知道了。”江行云深得太极精髓,但宋太太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怎么看怎么觉着江行云这笑的别有深意!

    宋太太自以为得了消息,心满意足的又奉承起江行云来。

    她恨不能每天过来同江行云亲近,江行云这里却是忙碌的很,一时便有人求见。宋太太识趣告辞,江行云起身相送。

    第二位访客就是晋商代表徐少东了,较之去岁冬末,徐少东有些黑瘦。江行云笑,“这么大热的天儿,什么要紧事劳少东你亲至。”

    徐少东笑,“现在不怕热,只怕我晚来一步。”

    江行云但笑不语,命侍女上了凉茶,道,“你尝尝,这是闽地的凉茶。”

    徐少东呷一口,倒也不急着说生意,先说茶,“里头似加了金银花。”

    “是啊,最消暑去湿,暑天喝最好不过。”

    “要说吃茶,还是南面儿花样多,咱们晋地吃的茶也多是从南面儿运送过去的。”徐少东吃了大半盏,笑赞,“这茶暑天吃果然舒坦。”

    徐少东道,“江姑娘你是个爽快人,有话我就直说了。”

    江行云道,“少东请直言。”说来她还欠徐少东一个人情,徐少东毕竟帮她打听过段四海的事。

    徐少东斟酌道,“我在晋地,也听说闽王爷要建海港之事,只是不知消息是否可靠?”

    江行云对徐少东,并未绕弯子,“可靠。”

    俩字一落,徐少东便知他称时那人情,人家江行云还了。

    徐少东一颗心也搁肚里去了,徐少东道,“我听闻,闽王的折子被朝廷驳了回来。”

    江行云笑,“你要问的应该是这海港建不建得成,而不是王爷的折子有没有被驳回来吧?”

    “江姑娘说的对。”徐少东笑,“不知有没有我们晋商能为王爷效力的地方?”

    “这我就不晓得了。”江行云道,“你们晋商自来财大气粗,西宁榷场的生意还不够你们做的?”

    “你也知道我们的生意,无非是由南往北,再由北往南罢了。要是闽地开港口,北货南运,我们晋商便宜的很。”徐少东道。

    江行云一叹,“想来,吴地的北货,也是你家的大头。”

    徐少东脸色微变,很快恢复过来,笑,“江姑娘,商贾不就是如此么。非但晋商如此,徽商、帝都的商贾,哪个又少往吴地走动了。不说我们这些外来商户,就是你们闽的商家,难道还少与吴地来往了?商贾做的是生意,江姑娘你但有差谴,我可曾说过二话?”

    “既无二话,还真有事委于少东你。”

    徐少东笑,“你尽管说。”

    “过些日子,我要去与段四海会面,希望少东你同往,给我们做个见证。”

    徐少东也算见过不少世面的人,听此话,也是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江,江姑娘,你,你要去与段四海相见。”说话都结巴了,可见徐少东对此事的震惊。

    “对。少东可愿与我同往?”

    徐少东想不愿意,可人家一个女人都有此胆量,就为脸面也不能摇头啊。徐少东感叹,“江姑娘不愧将门出身,徐某佩服,佩服!”徐少东连说两声“佩服”,一拱手道,“江姑娘相邀,徐某怎能回绝,愿与江姑娘同往!”

    只要徐少东点头,江行云根本不用要求他保密,徐少东自然会保密的。

    徐少东应下此事,觉着与江行云关系近了不少,也就多打听了一些,“江姑娘去与段四海相见,可是为着海贸的事。”

    “是啊。”江行云一哂,“闽地海军有限,但如今等闲海匪也休想上岸。海上若有段四海护航,并非坏事。靖江出得起保护费,难道闽地出不起?只是,我不喜藏头露尾那一套,段四海在海上这些年,也算一方霸主了。何不订立契约,做个长长久久的生意。此次,是请你们一道过去,做个见证。以后你们的货在海上出事,就是段四海的首尾了。”

    徐少东真是服了这个女人,千万叮嘱,“江姑娘,此事必要保密才好。”

    江行云似笑非笑的瞥徐少东一眼,“放心,你们既与我做个见证,就是一条藤的蚂蚱,谁要是活腻了,只管往外说去。”

    徐少东尴尬笑笑,终于无话可说。

    江行云与段四海会面之事,谢莫如自然也与五皇子说了,五皇子皱眉思量片刻,“你是说,用此稳住段四海。”结契约可不是小事。

    谢莫如道,“非是稳住段四海,还要借段四海查出白浪到底是何方神圣!也是要牵制几家大商贾,不然,以后让人知道行云与海匪结契,难免生事。这几家大商贾,与朝中联系紧密。倘此间事发,他们先得担心自己小命不保!”

    五皇子也是个有决断的人,踱了几遭,道,“你跟江姑娘说,让她安心,这事我是知道的。以后就是说出来,自有我担当。”

    五皇子道,“一会儿我命人将我的印取来。”

    谢莫如在五皇子耳畔低语几句,五皇子问,“这样也行。”

    “这也是以防万一,殿下让妥当人去办。”

    “放心。”

    “此事暂不要与陛下说。”

    “我晓得。”

    ☆、第204章 出海之一

    江行云与段四海这么快就结盟,完全出乎徐少东的意料之外。但因着情势,徐少东还是应下江行云的邀约,倒不是因江行云的身份,而是徐少东十分想在闽地分一杯羹。

    想分一杯羹,就得付出代价。

    徐少东将要付出的代价,让徐少东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有些犹疑,这样势必就与江行云绑在同一根绳上了。不是晋商,而是他,他自己。

    当然,现在他可以代表晋商,但,他首先,还是他自己。

    徐少东静默半日,终是决定,既已应了江行云,没有反悔的理,既如此,倒不如搏上一搏。

    徐少东第二次拜访江行云,问的并不是什么时候去见海匪的事,而是建海港的事。商贾么,千里奔波只为财,徐少东自然关心海港建设。

    而且,徐少东消息灵通,非比寻常,起码他就知晓朝廷将闽王的折子打回来的原因是海港预算太高。徐少东族里就是开钱庄的,身家不俗,故而向江行云打听一二。

    江行云道,“预算也要脚踏实地,闽地有山有石有树木,就地取材,当能缩减成本。”

    徐少东来闽地来的晚,并不因他消息不灵通,而是相较于别的听到个信儿就兴兴头头来的人,徐少东是做过一番调查的,徐少东道,“便是再能缩减成本,一个海港,起码也要百万纹银的。不瞒江姑娘,闽地的事,小可也略知一二。每年闽地养兵练兵,朝廷便要拨下不少银两,何况如今海港之事,朝中争议极大,就是重新预算,朝廷怕也难以允准。”

    江行云一挑长眉,望向徐少东,问,“少东你是专程来打击我的?”

    “岂敢岂敢。”徐少东笑着摆摆手,“咱们相识不只一日,我乃商贾,我们商贾,做每笔买卖时其实不能预测赢亏,但总要竭尽全力赌一财的。”

    “少东不怕赌输了?”

    “怎能不怕。”徐少东道,“正是怕输,才要以尽全力。”

    江行云感叹,“少东好气魄。”

    “以往我也觉着自己魄力不错,如今方知,远不及江姑娘的。”徐少东恳切道。

    “咱们就不要互相吹捧了。”江行云听过的赞美多了去,她一向比较喜欢听些实在东西,道,“少东你继续说。”

    徐少东继续说的话不大动听,但绝对是实话,“我是觉着,哪怕预算能削减一半,朝廷也不会同意闽地建海港。”徐少东也不卖关子,道,“要想朝廷同意建海港,只有一个法子,闽地自己筹集这笔建海港的银钱!”

    要不说徐少东是有备而来呢。江行云认真听了,道,“闽地要能筹集这笔巨款,哪里还用朝廷每年拨银子练兵呢。”

    “是啊。”徐少东将话一转,道,“闽地当地筹集不到,集外地商贾之力,却非难事。”

    江行云笑,“倘有少东你们徐家这样的大商贾,就更非难事了。”

    徐少东一笑,“徐家自是愿意为闽地出力,就是不知王爷看不看得上我们徐家。”

    “这话说到哪儿去了,我来来往往的,都是用你们徐家银庄开的银票。”江行云敛了笑,道,“说句实话,银钱上的事我从未担心过。哪怕按户部预算七百万,许多人给七百万吓死了,其实海港又不是要一日建成,如闽地,就是想进行海贸,这也是要时间的。先建个小港口也无妨,而且,七百万又不是一年要拿出来的,头一年有七十万就够了。这七十万,不必闽地出,难道人人都可做海贸的?不是这样吧?这么多商家,从中择三四家也就差不离了,难不成什么小猫小狗的都要掺一脚?不成,我们只要大商家。”

    徐少东问,“那这几家如何选,想来江姑娘你心中有数了。”

    江行云唇角噙了一抹笑,道,“就像茶啊盐的,得有票才能做生意,我寻思着,闽地海贸也一样,我们可以发海票,价高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