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节

    跟鲲先生的无动于衷不一样，徐小柏是真的要哭出来了，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妖怪，可现在他觉得自己的心理其实更是一个人类。

    徐小柏掉下来一滴眼泪，那滴小小的眼泪从高空之中落下来，很小，很小。可是落到燃烧的凤凰火上却发出了轰的一声，腾起一片白色的烟雾，然后那片红色的凤凰火熄灭了，地上生出了绿色的细微的类似苔藓一般的植物！

    第324章 群妖大乱炖.

    与鲲先生和龙神不一样，徐小柏在这里长大，这个地方很小，小到骑着电动车差不多四五个小时就能绕城中心一周，小到只有一个公交车站，三四路公交车，可是这里。徐小柏看着熊熊的大火，这里原本会有着一颗葡萄架，这棵葡萄活了很长的时间，夏天的时候会变成碧绿的凉棚，秋天的时候会结出紫色的葡萄。

    还有一座小白楼，最初他和师父住在那里，每天插科打诨，开了个半死不活的饭店，日子最初过得有点苦，后来就好多了，日子过得好了点。后来，男神来了，日子过得最好了。

    外面小卖部买东西一直板着脸的老板娘，虽然不爱笑，可是每次收钱的时候都会自动抹掉零头，隔壁种柿子树的邻居，其实每天都知道张瓦子会偷偷的摘他们家的柿子可是一直假装不知道，还有喜欢叫哥哥的街坊家的小meimei，几乎是徐小柏看着长大的。还有很多，几乎都要说不出来了。

    他们都在这样的火中，连一点的灰烬都没有留下的消失了。

    消失了就代表着永远再也看不见了。连一个可以值得留恋和纪念的东西都没有留下。徐小柏突然就明白了人类对于故园的执着，故园就是你一生值得念想的地方，离开了故园，不会死，可是情感上往往觉得生不如死。

    故园有很多的人，你是舍不得，故园有很多的事情是再也不会发生的，故园是已经逝去的家园。故园里有很多的他亲近的人死去了，现在他的故园将会变得死气沉沉。徐小柏的眼泪忍不住再次掉下来。

    周清宴以很快的速度来到自己家的院子中，果然一切都化为了灰烬，一眼望过去什么都消失了。除了在广袤的广阔干净的土地上冒出一枝绿色。

    可是周清宴没时间去注意到大地上的那一抹绿色，他仰起头伸出一只手，接住了徐小柏的掉下来的一滴眼泪。周清宴轻声的说：“不要哭，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值得你哭泣。”

    他的声音很轻，可是这轻柔的声音穿透了空间和时间，传到徐小柏的耳朵中，他听到男神说：“不要哭，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值得你哭泣。”

    好像听到过这句话，徐小柏不知道为什么更加想哭了，他忍住眼泪回答说：“我知道，我知道的，人类，妖怪，植物，流动的河流，变换的风云，都是我们指尖的游戏，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可是我真的很喜欢。”

    徐小柏的一句话到了嘴边不由自主的说出去：“是你不懂的喜欢。”

    周清宴朝着他伸出手去，徐小柏说完之后立刻惊呆的仰头看向老龙；“我刚才说了什么？”

    老龙的话意味深长：“你说了一些你曾经忘记的话。”

    我曾经的话，徐小柏想不起自己曾经忘记过什么，他问自己，我是谁，我是徐小柏，可是在我还没有成为徐小柏之前，我是谁？

    徐小柏低头看向火焰之中的男神，男神在火焰之中，像是一个妖孽的火中战神，他高高的伸出一只手臂，嘴角扬起来，徐小柏听到男神说到：“是的，我不懂，可是你要你喜欢，你就可以去做。”他朝着徐小柏的伸出手。

    徐小柏在半空之中凝视着男神的眼睛。

    男神在火焰之中看向徐小柏。

    此刻，他们的眼中的只有彼此，徐小柏迫切的想要男神的身边去，他对龙神说：“龙神请你放开我。”

    龙神松开爪子，徐小柏飞在半空之中，他的手紧紧的握住男神的手。在徐小柏的指尖触碰到男神指尖的时候，他的脑中突然涌现出了一片混沌的世界，天不是天，地不是地，那个时候没有天地，没有万物，什么都没有。只有他睡在这一片混沌的世界之中。徐小柏停留在半空之中，他用怀疑可又确定的语气对周清宴说：“那是你？”那是你。

    未曾有世界，就先有了你。

    未曾有万物，就先有了我。

    他们凝视彼此，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光再次相遇。徐小柏再次说：“那是你。”

    周清宴回答他：“那是我。”

    那是我，那是你，我们从漫长的开始就在一起，徐小柏落在火焰中，他的周围衍生出一片绿色。徐小柏站在火焰之中和男神紧紧的握住双手：“九清先生。”

    周清宴回答他：“齐先生。”

    他们是一直在一起的，可又像是穿越很漫长的时间重新在一起的，徐小柏惹不住的又想掉眼泪，这次他再一次落下一滴泪，周清宴擦干他的眼泪。

    徐小柏回答他：“是的，这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值得我流泪，除了你。”

    可是，不一样的，看着这样白茫茫的天地之中，生出来的万物也是可爱的。

    龙神和鲲先生相视一眼，小先生的身上的其实陡然就发生了改变，在这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大火到底让小先生想起了什么？

    鲲先生翻了一个大白眼：“大概是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情。”

    这是龙神不知道的一些事情，小先生离开之后，先生花了很长的时间去寻找他，他不知道小先生会出现在哪一个世界之中，会何时出现，出现的时候会是什么形态，是人类，是妖怪，或者是动物，是植物。

    大概时间太漫长了，鲲先生在化鹏的时候失败，然后一定又经历很长，很漫长的一段时间。

    鲲先生感叹道：“很长的时间。”

    很长的时间先生才找到小先生。

    小先生和先生手牵着手走在火焰之中，好像火焰是这世界的一部分。徐小柏看到周清宴整颗心都要融化掉，融化里还有无尽的辛酸和难过，甜蜜和难忍，他问道：“你一定经过很长的时间才找到我。”

    时间很长，然而最难以忍受的不是饥饿。是寂寞，就像是身体之中总是缺少了一部分，是不完整的，是只能继续寻找下去的。

    周清宴嗯了一声：“很长，可是值得。”

    他们就这样边走边聊，大火之中就如同自家院子一般。

    徐小柏停下脚步，他轻轻的环住周清宴的肩膀：“你怨恨我吗？”

    周清宴摇头：“不会，我只怨恨自己不足够的强大。”

    九清先生就是天地，是日月，是风云，是足够强大的一切。徐小柏失笑：“你怎么会不够强大，你在我心里是厉害的。”

    他们在大火之中，相携而走，那些过去的事情就此能够平平淡淡的说出来。

    巴陵君穿梭在熊熊的大火之间，他的背上驮着孔雀，孔雀的肩上带着小虎蛟。小虎蛟显然看到了站在鲲先生肩膀上的高贵的大妖怪穷奇，立刻兴奋的想要从孔雀的肩膀上跳下来。

    孔雀抓住它的尾巴，他虽然看不见，可是仍然能感受到凤凰熊熊的火焰，孔雀批评它：“你是这是想要被烧成灰吗，不，是连一点灰渣都剩不下！”

    可怜的小虎蛟眼睛里又流出眼泪来。

    巴陵君看到了火焰中边走边聊的周清宴和徐小柏。蓝色的大蛇慢慢的很平稳的走到徐小柏和周清宴的面前：“先生，小先生。”

    徐小柏微微点头：“巴陵君。”他伸出手摸摸巴陵君的巨大的蛇头，巴陵君微微点头，大眼睛温柔的像是春天三月的风，只要看上一眼就能够让柳树发出枝桠，大地穿上绿装。徐小柏夸赞他：“巴陵君一直这样让人春风拂面。”

    巴陵君的大蛇头微微的抬起，语气中带着惊诧：“小先生，你好像不一样了。”

    徐小柏笑起来：“也没有什么不一样，我还是徐小柏，徐小柏依然是我。”

    巴陵君说到：“是的，无论怎样，都是小先生。”

    孔雀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与巴陵君，龙神，和鲲先生相比他还是一个年轻的妖怪，自然很少听到九清先生的传奇，自然也很少知道小先生的故事。

    可是再次见到自己的小歌迷，孔雀还是很兴奋的，他大声的叫起来：“徐小柏，徐小柏，过来，帅哥给你签名。”

    徐小柏跟着说：“可是我不是你的小粉丝啦，孔雀。”

    孔雀才不信，他咋呼呼的说到：“我不信啊，我跟你说趁着我还在这儿赶紧的让我给你签了，不然，一会儿。”

    一会儿干什么去，还没有说完，一声嘹亮的凤鸣声，孔雀抬起头：“不然一会儿，我就要去找凤凰了。”

    嘹亮的凤鸣结束，孔雀从巴陵君的背上站起来，摸到肩膀上的小虎蛟，把小虎蛟放到巴陵君身上，他对巴陵君说：“巴陵君，我要走啦。”

    巴陵君看到孔雀变成了一只漂亮的大鸟，挥舞起翅膀，他还没有来得及问孔雀去哪里，就看到孔雀挥舞翅膀，朝着火焰更浓密的地方飞过去。

    孔雀一边挥舞，一边告诉巴陵君：“我要去找凤凰。”孔雀其实一直很聪明。

    第325章 群妖大乱炖。

    凤凰发出一声嘹亮的鸣叫声，他挥舞着双翅，红色的火焰在他的周身弥漫着。凤凰的身边是五彩鸾鸟，五彩的鸾鸟周身都是火焰，它们身后是在大椿崩时，还活着的凤凰一族。

    栾先生凝望着被熊熊火焰燃烧着的大地，与凤凰不同，他是讨厌这片大地的，可是也喜欢这片大地，纵然从来到这片大地就没有被人类善待过，栾先生依然觉得这片土地是美丽的。

    美丽的山，美丽的水，美丽的歌，山上还有会唱歌跳舞好看的狐狸精。栾先生低下头，发出一声哀鸣，他在询问凤凰，它们这样做是不是正确的？

    凤凰又怎么会知道呢，无论正确还是错误，只有能回到自己的家园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蛮蛮没有变成比翼鸟，但是他要带着小蛮回到家乡去，这里的美丽再多，这里的传奇再多，也不如家乡的一杯酒。

    他抱着小蛮的骨灰站在栾先生的身边，轻轻的说：“我以为我们可以用更柔和的方式，来劝说先生和小先生。”

    凤凰一族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从山海来到人间的大妖怪们几乎都集聚在此，他们的力量集聚起来，想想真是太可怕。

    殷部长摘下自己的白手套，他看着熊熊的大火，嘴角翘起一丝笑容，这才是他对九清先生最大的挑战。人类都是蝼蚁，就如同他曾经在人类的眼中就是蝼蚁一样。

    他原本只是寺院中的一尊白玉观音像，在雕刻的时候，沾染了一位得道高僧的血，因此还没有成妖就已经对外界的一切有了知觉。

    他坐在高台之上，随着香火的供奉，能够感受人类的悲，人类的喜，人类的恨，人类的爱，也曾经为这些人流下泪水来，观音垂泪，只因最初是悲悯这人间的。

    可是他也只是高台上的一座白玉观音，也是一块不能动弹的白玉。

    他怜悯人间的悲喜爱恨，但又无能为力，他想着要快快的成为妖怪，快快的去帮一帮人间的悲喜爱恨。

    殷部长很少想起往事，尤其是自己最难堪的时候，这个时候想起来，再次感叹：“那个时候真蠢啊。”人类这种东西，爱恨情仇来的快，去的也快，如同信仰一般。灭佛之时，他被拖出来，被这些曾经供奉他的人用锤子，斧头砸碎，肢体被砍断的疼痛深深的印在殷部长的脑海中，他的四肢碎了，他的头断了，他刚刚生出的心脏好像消失了。

    碎掉的殷部长被丢在碎石堆中，一日一日过去，一年一年过去，他那颗生出来心脏再也没又长出来。

    殷部长还是成了妖，然后修补了自己不完整的身体，他站在高台之上，再次回望这人间，竟然连一点爱意都生不出来了。

    让火焰吞噬这里吧。吞噬这里。

    凤凰和五彩鸾鸟的火焰最终会将这里的一切烧干净。

    孔雀挥舞着翅膀飞翔着，他发出一声鸣叫，就有另一声鸣叫回应他，他顺着凤凰鸣叫声发出的方向飞过去，他的眼睛看不进，可是感觉到一双翅膀拖住了他的双翅。

    是凤凰的味道。孔雀叫道：“凤凰。”

    凤凰低下头，用自己的颈蹭蹭孔雀的颈，低声嗯了一声。他的双翅覆盖在孔雀的眼睛上：“眼睛怎么了？”

    孔雀哈了一声：“瞎了，可惜再也看不到凤凰这么帅的男人了，不过，我觉得还是我帅一点。”

    凤凰问他：“是谁？”

    孔雀无所谓的挥挥翅膀，然后用翅膀环抱住凤凰：“是谁无所谓，就是我技不如人呗，技不如人就得挨打呗。”

    凤凰笑起来：“我的眼睛给你。”

    或者，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凤凰一族，总有一双眼睛是适合孔雀的。孔雀高兴的像个小孩子：“我不要，我不要，凤凰我们回家去吧，人间虽然好玩，也有很多的朋友，可还是回家好。”

    他环抱着凤凰，凤凰的头搭在他的头顶上，孔雀闭着眼睛，微微的转动着自己的头，一副很享受的模样。有了凤凰，他就暂时忘记了巴陵君。

    巴陵君已经目送孔雀振翅飞走，老龙这样失败的情圣最先看不下去，他对巴陵君说：“巴陵君，不去追吗？”

    巴陵君柔和的摇摇头，变成人形，小虎蛟落到他的掌心。巴陵君笑起来：“我只是他在人间的一段风景。”

    在巴陵君和凤凰之间，孔雀会毫不犹豫的奔向凤凰，因此他连最后的告别都没有给大家，因为孔雀明白无论善恶胜负，自己总是要站在凤凰这一边的。

    就如同自己无论如何都是要站在先生这边的，无论善恶胜负。

    熊熊的火焰依然在绕烧着，大概是凤凰被孔雀分了些神，五彩鸾鸟的火焰也跟着旺盛起来。但是更多的大妖怪落到了地面之上，它们双目赤红，显然已经杀红了眼睛。

    这些妖怪只要一口气息，就能够摧毁一座城镇，徐小柏拍拍周清宴的肩膀：“妖监办清扫组的周清宴，你不需要去工作吗？”

    他拉着周清宴的手，亲亲周清宴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