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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之后,园子里开始了开箱演出的彩排。

    开箱的当天,陈禁唱的是《南柯记》里的瑶芳,里边有一段很美的词。

    “我如今乘坐的是云车,走的是云程,站的是云堆。

    则和你云影相窥,云头打话,把云意相陪。”

    顾纵给她压岁的红包,陈禁到了第二年除夕前整理东西的时候才想起来打开。原想着找个盒子,把每年的一块儿收起来,毕竟以顾纵的性子,年年都少不了这个流程。

    拿着下楼的时候,随意地打开看看,却意外地发现里边不只有压岁钱,还有一张字条,那个飘逸的劲儿,一看就来自顾纵。

    “新年愿望是——”

    “快一点到22岁。”

    陈禁倒是没想过小朋友会把新年愿望写在压岁的红包里,再说这是什么愿望呀,姑娘到了二十岁都护肤品预备着抗衰老了,哪有二十来岁的人还希望自己快点长大的。

    她笑着摇摇头,把字条放回红包口袋里封好,找了个铁盒子放起来。

    那年的除夕夜里,顾纵仍准备了压岁钱。

    闻景正在小园子的微信群里起哄着要陈禁发红包,陈禁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往群里发了个最高限额,成功止住了大家的嚷嚷。手往后一伸,摸了摸顾纵的下巴,“我压岁钱呢?”

    谁能想得到呢,前一秒还在群里发了两万块拼手气红包的人,冲他要几百块的压岁钱。

    顾纵把红包放进她的手里,陈禁前后看了眼红包口袋的表面,直接当着他的面打开了口袋。顾纵明显愣了愣,大约是没想到。意料之中,口袋里边也有张字条,陈禁把字条取出来。

    “新年愿望是——”

    “能和陈禁结婚。”

    陈禁的脑子里忽然闪过前一张字条上的内容。

    春晚里的主持人们正在最后十秒倒计时前的新年祝福。

    她从沙发上跳下来,从架子的最高层,把刚放上去不久的铁盒子拿下来。红包开口冲着下边一抖,纸币和字条一块儿掉下来。

    “3——”

    “2——”

    两张字条并在一块儿,加上一两个字,组合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想快一点到22岁,才能和陈禁结婚。

    “1——新年快乐!”

    陈禁赶在最后一秒跑回顾纵的身边,扑进他的怀里。她的脸埋在他的脖颈处,头发蹭着他的脸颊。顾纵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感觉到陈禁咬上他脖子上的皮肤,咬得稍狠了些,疼得发麻。

    等到她咬够了,听到她闷声说着什么。顾纵没太听清,把人抱着在他腿上面对面坐好。

    她想发火的,可是对着顾纵的那张脸时,又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了。

    收敛了平日里懒散的模样,木着脸问他,“这是除夕不是平安夜,红包也不是圣诞袜子,你以为圣诞老人还是玉皇大帝会看到你的愿望吗?”

    偏偏这个小孩还对着她笑了笑,“他们看不到,可你不是看到了吗?”

    陈禁和顾纵对视着,他的眼睛里映着室内灯的光,比最初他们见面时要活泛很多。陈禁剩下那一星半点的气,蓦地就散了。

    “算了,不爱说就不说罢。你留点小线索,我难道还能不去找吗?”

    顾纵开始上学的时间晚,年纪比同届生要大个一两岁。年后过生日的当天,两人去了趟民政局。

    民政局上班的第一天,不少情侣赶着争第一对办证。陈禁和顾纵两人都对这个彩头不太在意,到的时候,前边等候区已经排了长队。

    有人抱怨着来得晚了,有人说着紧张。陈禁坐在椅子上,用手机看着近期要排的一出戏。看了眼曲目的名字,凭着记忆往下翻了翻,果然找到了某句词——

    “自有皇天在上,照证两心知。”

    陈禁把手机往上抬了抬,举到顾纵的面前,“小顾老板,是你安排要唱这出的吧?”

    顾纵好心情地扬了扬眉,没说话,听到陈禁在边上说着,“领证和照证是同一个证吗?我怀疑你一雍大高材生在抹黑雍大……”

    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顾纵的手里多了两本小红本子。

    陈禁怕麻烦,原想着领完证就不走婚礼这个仪式了,抬头见顾纵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下了然。隔天去小园子,合理利用闻景的额外技能,让他对着黄历反复算了一整天,挑出这一整年里最适合办婚礼的日子。

    婚礼是同年办的,人请得并不多。

    当天早晨出发去陈家接陈禁,按照惯例新人见面之前,伴娘会有诸多为难。伴娘是几个师姐,在得知陈禁要办婚礼的时候就开始策划堵门的环节。

    陈禁看她们兴致高昂的模样,没有拦着,只不过在背地里作弊给顾纵发“参考答案”,也着实没想到最后这些“参考答案”没能派上用场。

    老宅子占地不小,陈禁住的地方自带院子。一伙人闹了半天才开了院子的门,还有一道房门。

    红包给了要求也尽量达到,沉编和徐向阳作为伴郎帮着好话也说尽了,门那头的人就是不打开门,说是让新郎再想想办法。乐司以作为娘家人,一边往外张望着情况,一边捧着把瓜子幸灾乐祸地对身后的陈禁说,“这小顾结个婚可不容易哈,我家老头想让我相亲,那可是门儿也没有。”

    说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陈禁搭理他,一回头,人早就不在原位上待着了。乐司以一个瓜子仁差点卡喉咙里头。

    两拨人隔着扇门对峙了好一会儿,最后以顾纵差点拆了陈禁房间门为结束。

    众人进门后却不见陈禁,乐司以从房里跑出来,站在走廊往底下望,他们正找着的人出现在庭院里。一手抱着裙摆,另一只手里还拎着她高定的鞋。

    大约是没想到顾纵已经弄开了门,对视时愣了一下,而后不紧不慢地放下了头纱,冲着众人大方一笑,仿佛脱了高跟鞋光着脚从窗户翻下来的另有其人。

    闻景和祝行生站在一块儿,诸多感慨。祝行生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小时候长辈揪着她练功的时候,都没见她翻窗,和我们一块儿跑路去玩儿,都非得要从大门里走出来,嚣张得很。”

    “这俩现在一个拆门,一个翻窗,愣都愣到一块去了,怪说不得凑到一块儿。”

    那头众人还在懵着,新娘什么时候跑外边儿去了。顾纵走过去牵她的手,替她把头纱和裙摆都整了整,“怎么出来了?”

    “着急见你。”

    “我也是。”以至于踹坏了扇门,不太便宜的那种。

    陈禁不紧不慢地扫了一眼门,挑了挑眉毛,“去年你砸碎玻璃墙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你拆门的这么一天。”

    证婚人是顾纵高中时期的班主任,这事儿是陈禁定的,当时顾纵看到名单上证婚人后边老高的名字时,转头看着陈禁愣了好一会儿。陈禁在拟其他的邀请名单,正不耐烦着,被顾纵这么盯着,上前恶狠狠地咬了咬顾纵的唇。

    小元和林教授也来了婚礼现场,小元已经会说一嘴很漂亮的普通话了,腼腆地跟陈禁和顾纵说“新婚快乐”。

    婚礼邀请名单里没有柯悦怡,她人没到,但是份子钱和礼物都到了,大方得不像她本人。帮她带礼物来的人,说她还托了句话,没头没尾的,只有“对不起”叁个字。陈禁笑了笑,没说什么。

    拆门和翻墙这事儿被乐司以嘲笑了两天,陈禁默默地给乐爸爸推荐了不少适龄女性相亲对象,乐司以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都不得不参加各种相亲局。

    后来陈禁和顾纵有一个小孩,陈禁给起的名字,叫做顾先——

    以顾为先。

    小顾先总是对自己的名字没有一个正确的认知,乐此不疲地从爸爸那争夺mama的爱,虽然从来没有成功过。

    后来小顾先长到五岁,从乐司以那儿听到他名字的解释,以顾为先里边的“顾”指的是他爸爸,和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小顾先当时哭得好大声。

    到退回几年前。

    这场重逢的最开始,那个荒诞的早晨,在那个酒店的房间里。陈禁问顾纵“是城北顾家还是城南顾家”,当时她的小孩说“哪个也不是”。

    可是后来啊,他给了一个属于陈禁的顾家。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