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刚开始的时候还好，大家都坐在大巴车上，道路的两侧是葱葱郁郁的树木，远处是连绵不断的山峦，满眼是清新的绿色，呼吸间都是山林里新鲜的空气，与高楼林立的大都市大为不同。再加上清晨本就凉爽的天气，大家还有心情望着窗外欣赏景色，一路说说笑笑。

    只是山里的公路曲折，甚至不时的上下起伏，一个小时不到，车上的人都出现了不同的晕车症状。几个大男人还好，由于常年拍戏坚持锻炼的原因，身体素质特别好，制片人俞翰虽然不是演员，但郁丹知道他是常年进出健身房的，脱掉上衣也是八块坚硬的腹肌妥妥地，所以他们也只是感觉到轻微的不适，此刻都正靠在椅背上，微仰着头闭目养神。只是辛苦了几位女演员，尤其是早晨还妆容精致光鲜亮丽的裴念，此时早已苍白了一张脸，瘫坐在位子上，不时呕吐，两个助理端茶递水，在她身边忙前忙后。

    虽然提前吃了晕车药，但郁丹还是觉得自己的胃里翻滚得难受，尤其是听到前面裴念一声声干呕的声音，条件反射，心理原因，她就更想吐了。从随身的黑色背包里拿出来耳塞和眼罩，给自己戴上，嘴里含了一颗话梅糖，然后她把自己整个人都缩在了座位上，放空脑袋，努力让自己睡觉。

    又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后面的公路变得愈发狭窄崎岖，大巴车已经通不过去了，司机让所有人带着行李下车，早有当地的居民骑着摩托车过来接，但是由于山路太难走，下面就是幽深的峡谷，掉下去就是不可想象的风险，剧组不敢冒险让演员坐摩托车，只让他们把自己的行李放上去，然后人一起走过去。

    蔚蓝的天空上挂着一轮金灿灿的太阳，万里无云，今天要进山，所有的工作人员也都提前看了天气预报，知道今天会是个大晴天。距目的地大约还有十多里路，哪怕是平坦直顺的公路大家大约也得走一个多小时，何况一眼望过去都是崎岖不平狭窄的山路，背着行李走过去太需要勇气了，所有人都不假思索地把手中的行李都就近放在了摩托车上，连裴念也只剩下了一个手拿包，里面放着些必须的东西。

    郁丹背着黑色双肩包，站在那里，看万里无云。

    记忆中也有这么一次，那是在拍《烟云尽散》的时候。导演和女一号已经在深山里面等着了，她和周怀深还有一个男二号在副导演的带领下进山，也是晴空万里的天气，开始大家还有说有笑，没想到走到半路的时候天气突变，气温骤降，大雨磅礴而至。她的助理当时是带着伞的，只是伞这种东西在山里夹风的大雨下支撑了不到三分钟就报废了，雨水哗哗地打下来，她那条精美的刺花及脚踝的长裙瞬间就湿透了，紧贴在身上，曲线毕露，脸上精致的妆容也被雨水冲刷的一块一块的，她瑟瑟发抖，整个人狼狈至极。

    那时候周怀深的背包里是有准备的雨披的，本来助理已经帮他铺展开穿上了，可听到后面她的助理的惊呼声，他还是回过了头。看到满是狼狈瑟瑟发抖的她，他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就大踏步地从前面走回来，边走边把身上的雨披脱下来，走到她身边递给她，然后穿着日常的衣服，转身就冒雨往前走了。

    那个宽阔坚毅的背影，看在那个时候内心几乎都要崩溃的她的眼里，特别伟岸。

    从记忆里抽离出来。

    很多已经藏在记忆力深处的事情，因为相同的场景相同的人，又通通迫不及待的从过往中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甚至一世都过去了，今天又要和周怀深一起进山，还是共同演一部剧，同样的一个是男一号，一个是女二号。

    郁丹心中有些感慨，回过头去瞧他，见周怀深正蹲下身，黑色的风衣下摆正摩挲着满是尘土的地面，他熟练地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拿出雨衣和雨靴等东西，然后放在随身的背包里，目标明确。二十多岁的男助理站在旁边看着，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郁丹回头看自己的行李，眼看着李晓雨也要把所有的行李都放在一辆摩托车上，郁丹走过去挥挥手制止她，然后蹲下去拉开自己的行李箱，把里面的户外急救包拿了出来放在身后的背包里，又把自己背包里一些不急用的东西拿出来放在了行李箱里，拉好拉链，才让他们把行李箱放上摩托车。

    山里的天气实在变化无常，她不敢冒险。

    周怀深背着自己的黑色背包大步走过来，见她正把包往身上背，说道：“要不要我帮你？”

    郁丹看着他，手向上捏着双肩包的带子调整姿势，摇摇头，“谢谢周师兄，不用了，我可以的。”

    周围不是演员就是剧组里的工作人员，周怀深点点头，没再坚持，只是回头叮嘱她，“小心点。”

    郁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脸，乌黑的眸子里流光璀璨，“知道啦，周师兄也是。”

    与在大巴上颠簸得所有人都脸色苍白相视着默默无言相比，走路进山的时候，剧组里的气氛明显要更融洽一些，大家或小声地说着趣事，或高高兴兴地欣赏着四周的景色。连晕车晕得最厉害的裴念，现在的脸色也已经恢复了正常，脸上花了的妆面也已经在刚才修补过了，明眸皓齿，神采奕奕，又变成了那个光彩照人的一线女星，现在正捏着手拿包跟杜磊老师有说有笑地一起向前走着。

    又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公路便在他们的眼前消失了，眼前只剩下一条弯弯曲曲，掩映在绿树山峦之下，起伏着绵延向远方的狭窄山路，而山路却是沿着断崖的山势蜿蜒向下走的，宽的地方大约两米。窄的地方却不足半米，路的一侧是山，一侧是十多米的悬崖。

    大家都有点踌躇着不敢往前走。

    导演白安胜和陈副导演是四点的大巴过去的，而统筹还留在宾馆，等着明天一早才赶来，现在剧组里能做主的人的反而成了制片人俞翰。

    俞翰在人前一向西装革面，知道今天要走路进山，倒难得的穿了一套黑色的休闲装，脚上蹬了一双限量版运动鞋，他手上一件行李也没有，此刻双手插兜，看着前面严峻的路，听着身边当地引路人的话，平常就严肃的脸上更是英眉紧蹙。

    三分钟后，他回头，看着身后的二十多个人，一一扫视一遍，然后冷静开口，“这条山路就400多米，很快就过去了，当地人会在前面引路，为了防止意外，你们可以三两个人手拉在一起，注意脚下。”

    他鹰似的视线又在所有人身上扫视了一遍，突然在郁丹身上停下，双眼一眯，然后大步走过来，在她身边站定，伸出手，“把背包给我。”

    进山最需要的是身体的平衡力，她身上的包确实也不轻，郁丹不敢逞强，见俞翰要帮她，就低头把身后的背包摘下来给他了。

    两个当地引路的人走在前面，俞翰一个人背着郁丹的包紧随其后，郁丹跟李晓雨手拉着手，走在队伍中间的位置，前面依次是杜磊老师、裴念、黎佳尚，后面是周怀深和他的助理，还有一些剧组里的工作人员纷纷散散地走在前面和后面。

    这条路确实不好走，不仅是依山傍崖让人心惊胆战，路上还分布着许多从山上滚落下来的小块石子，一不小心踩上就会滑一下，所有的人都屏气凝神，眼睛认真看着脚下，祈祷赶紧过去。郁丹也是小心翼翼的，跟李晓雨一前一后手拉着手，背对着山，一步一步向前走。

    感觉大约过了一个世纪这么长，才听到前面依次传来大松一口气的吁气声，郁丹抬头，见前面就是平坦的山路了，悬崖已到尽头，不禁心头也是一松，没想到这一个回神，脚下就被小石子绊了一脚，惊呼声还没有从嘴里出来，就感觉有人在后面搀扶了自己一把。

    郁丹摇晃了几下站稳回头，发现是周怀深。

    周怀深见她回头，眉头紧锁，“小心点。”

    郁丹点点头，这地方太危险，实在不该放松自己。

    过了这段依山傍崖的路，前面就是一段平坦的山间小路了，所有人都大松了一口气。裴念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长时间走路而褶皱了的果绿色长款毛衣外套，才笑着开口，“这段路可真折腾死我们了，不行，俞制片，您可是管着剧组的财政大权的，等这部电影杀青了，您可得做主，请我们所有人好好吃一顿。”

    哪个电影杀青后没有杀青宴，尤其是《形销骨立》这样的大电影大制作，郁丹没有参加《美丽时光》的杀青宴是她提前离组了，裴念说这话无非是想活跃一下气氛罢了。作为电影的制片人，俞翰自然得给女主角一个面子，笑着点头应了。

    等俞翰点头应后，裴念又看向周怀深，嘴角噙着笑意，“阿深刚才在哪段走的？开始叫你跟我们一起，你也不过来。”

    周怀深笑着回道：“衣服上的袖扣掉了，沿路回去找，找到后就在后面跟着走了。”

    真掉假掉没人知道，大家彼此之间相视一笑罢了。

    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半了，太阳大大地挂在头顶上方，早饭吃得太早，又走了这么久的路，大家都是又累又饿，短暂地休息了十多分钟后，就又开始启程了。

    没想到刚走了十多分钟，山里的天气就大变，太阳的光亮迅速变弱，大风猛地刮了起来，乌云密布，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

    第33章 拍定妆照

    顷刻间，大雨便噼里啪啦迎头盖脸地砸下来。

    知道山里的气候变化无常，大家从宾馆出来的时候也都是带着雨具的，但谁知道刚才蔚蓝的天空上还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就这么一会儿就气温骤降大雨倾盆了，雨具都在行李箱里，但行李箱现在估计已经到深山的村庄里了。

    大颗大颗的雨滴落下来，浸到衣领里猛然间冷得就是一哆嗦，连落到头发上然后滑到头皮上的那种凉都感觉不到了。剧组里除了斯文条理的演员还有不少五大三粗平时扛着机器的糟汉子，此刻都拢紧了衣服开始骂骂咧咧。

    周怀深的背包里虽然也带着雨具，但一起进山的还有剧组里的女演员和女性工作人员，作为一位绅士，他自然不会只顾着自己，背包里的两件雨披，一件给了电影的女一号裴念，另一件给了剧组里一直跟着他的一位女化妆师。

    那位女化妆师受宠若惊，开始是连连推辞的，后来见周怀深的态度很是坚决，就接过来默默披上了。宽大的雨披遮住了她娇小的身体，弄帽子时候的低首也恰到好处低掩盖住了她已经红了的眼眶，她本来就是周怀深的骨灰级粉丝，今天在这样的状况下接到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男人递过来的雨披，虽然整个世界大雨倾盆，她还是觉得自己整个人暖得都要融化了。

    另一边，裴念笑着把长到自己脚踝的黑色雨披披上，助理帮她把帽子也戴好，只露出一张精致的v型小脸。

    “阿深，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她微微低头看了一眼，“你的雨披很合身呢。”

    即使大雨噼里啪啦地打下来，溅起的尘土弄脏了她的裤脚，脸上刚补好的精致妆容也花了，她脸上的笑容还是明媚到不可方物，比她顶着精致的妆容拍的各种封面大片都要来得媚动人心。

    周怀深只是礼貌地点头微笑，“合身就好。”

    周怀深穿着黑色的裤子和一件黑色的风衣，除了脚上有一双雨靴，其它什么遮挡物都没有，就那样淋在铺天盖地的大雨中。他站的笔直，神态自若，雨水顺着发丝滴滴答答落下来，整个人狼藉却不显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