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见他们爷回头,包打听道:“爷,那章家……我去了。那座宅子里只有主仆三人,一个老仆老眼昏花,另还有个小厮,是个哑巴,我……” “又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听他们爷这话说的,包打听觉得自个儿二两轻的脸皮都快要挂不住了。 他有些丧气道:“爷,我也就是个听墙角儿的,可人家要是不说话,我,反正我是没办法。再说了,章先生是大儒,一心做学问的人,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樊星汉无意识地弹动着手指,不出声音。 他是让包打听去查蒋家旧事之时,牵扯出了章得之。 一开始也只是顺带打听,不曾想……便是这个结果。 看似没有问题,但以他的阅历来看,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沉吟了良久道:“叫你那些徒子徒孙再去。” 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如果你有心打听,即使是藏的再深,也能探知一二。如果你有心隐藏,瞒的了枕边人,却不一定能瞒的住隔墙耳和梁上君。 关于蒋府的一些事宜,章得之也知情,甚至也知道了樊星汉。 他辗转反思,两夜未眠,也想不出这个人的来历。 上辈子蜀地大旱,确实有一位商贾捐粮五千担,正因为如此,两年前他才不曾在意这件事情。 前两日,他的眼线送来了消息,说是那蒋家的二夫人又见了外男,还是个商贾,外貌风流,未婚多金。 他便让眼线接着打听,居然就是两年前捐粮五千担的商贾! 可他分明记得,上辈子捐出五千担粮食的商贾姓齐,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因为一辈子没有生出儿子,又不愿自己辛辛苦苦积攒出的家业落到旁人的手里,这才一不做二不休,捐了粮留了名。 上一辈子果真有樊星汉这个人吗?章得之并不知道,直觉告诉他,又是一个有故事的。 看来,他的判断很正确,那个女人,还有和那个女人有关的一切,便是这一世最大的变数。 —— 到了和樊星汉约好的日子,徐昭星一早就在准备谢礼。 虽说事办没办成,还不知情,可该准备的东西不能少。 徐昭星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就是谢章得之那次,她不准备送樊星汉金银。 本来嘛,樊星汉财大气粗,送多了,她心疼,送少了,他看不上。既然送多少都不合适,干脆不送。 慧圆得知,简直感激涕零。 慧玉咬着手帕沉思道:“那到底送什么好?” 徐昭星差点儿拽过了她的手帕,和她一块儿咬。 最怕的就是欠人人情,最不会的就是表达感激,这是她那个时代人的通病。 她是有病还没痊愈,就莫名奇妙到了这里。 徐昭星只好召来了蒋陆。 那憨子坐在门槛上,一面吃点心,一面道:“四哥爱吃rou,五哥……嗯,五哥爱吃点心。” 这下好,不待徐昭星吩咐,慧玉带着惠润忙了起来,什么莲花饼,金乳酥、四花糕、水晶玉饺,一共准备了八样。 在徐昭星看来,甭管是什么时候的点心,都是吃着腻,闻着香……闻着闻着,一言不合,就自己动上了手。 她想吃桃酥,以前也不见得有多爱吃,但搁不住现在想,还是想的直挠心那种。 她要来了猪油、鸡蛋和面粉,想了想,又要了点核桃碎和酒酿。 慧玉问:“二夫人,你要做什么?吩咐奴婢就行了。” 她摆了摆手,表情认真,实际上心里有一团乱麻。拿酒酿代替泡打粉,或许能行。拿猪油代替黄油,估计也能行。 可到底是先放酒酿,还是先放猪油,或者先放鸡蛋? 要不一起? 大概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面团成型。 拍成饼就简单了,“啪”一个,“啪”又一个,完全没压力。 最后撒上核桃碎,她道:“陶罐子烧热了,放上炙就行了。” 厨娘本想问“炙多久”,就见她们二夫人长出了一口气,双眼无神地出了灶间。 有些人,只适合动嘴,不适合动手,好比徐昭星。 从一大早起折腾到午后,桃酥吃了一口,至于味道怎么样?她只能说,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就是双眼哭瞎,也得咽下去。 午饭后,徐昭星小憩了一会儿,起床时,直接穿上了男装。 这一回的衣裳可不是蒋福穿过的,而是慧珠几个,赶工做出来的最新样式。 慧珠原本想给她做一套青色带花纹的衣裳,可她不想变成青花瓷,又觉得樊星汉那套衣裳特别sao。不是都说,想要俏一身孝,她也想要俏。 这一套衣裳,内里是白色大袖中衣,外面是白色无袖交领的曲裾深衣,领口和衣缘处有淡青色刺绣,两边肩头也绣着淡青色蔓草藤枝似的纹路,还有青黑两色双拼成的宽腰带。 看着一块白布,从几个丫头的手中变成了这般模样,徐昭星叹服不已。 本来还准备了束发的银冠,可徐昭星带不惯,只许惠润用玉簪将她头发束起。 这样一捯饬,慧珠几个都说她像哪家王公贵族风度翩翩的小公子,快嘴的慧玉还调侃一句:“二夫人回来时,一定甩掉了尾巴,千万莫把旁人家的姑娘带回了家,若非得嫁给你,可怎么好!” 徐昭星就呵呵哒了,她可没干用白布缠胸的多余事,缠也缠不住啊! 所以,就她这一对儿高耸入云的胸器……还有人看错的话,呵呵,眼瞎也是病! 不曾想,倒是碰上个故意眼瞎的。 ☆、第二十四章 二十四 徐昭星和樊星汉约定好的见面时间是申时初,从宣平侯府到那庆福楼,即使不紧不慢赶着马车,不到半个时辰也能到。 临走前,慧玉特地交代了又交代,“二夫人,回来早些,要不到了晚饭的时间,三姑娘看不见您,奴婢不好说。” 好不容易出回门,原还想逛一逛夜市。徐昭星不耐烦道:“有什么不好说的,照实说就行了。” 慧玉为难道:“照实怎么说啊?三姑娘要是问奴婢,二夫人去见了什么人……” “男人!” 徐昭星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话题,留下目瞪口呆的慧玉傻站在原地。 慧玉心想,见男人!哎哟,原来蒋伍在她们家二夫人眼里是男人!哎哟,莫不是她们家二夫人心动了! 要说,那蒋伍也不是不好,虽说原先的身份有点低,但搁不住人家现在长能耐了。 还有……慧玉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脸色顿变。 若说方才她还带了些戏虐的心思,如今就是一本正经。她还记得二爷刚把蒋伍带进府时,给了他一身自己的旧衣,老夫人看见了还道:“竟与我儿幼时有三分神似!” 难道二夫人就是为了那三分相似? 不行!慧玉呆不住了,她得去找一找慧珠,好好说一说这件事情。 一直到上了马车,徐昭星还在笑。 可不是好笑,她知道慧玉一定多心了,但,那樊星汉不是个男人,难道还能是个女人? 至于其他的想法……也就才见了一面,连个基本的了解都没有,颜值是够高,可颜值高的也不止他一个,总不能个个都是她脑公吧! 再说了,从小厮升级为一个成功的商人,在这地儿,简直就是惊天大逆转。 接下来应该迎娶白富美,跨上人生的另一座巅峰。 可他呢,二十七八岁了,至今没娶不说,白日里没事儿还听听小曲儿,到了晚上……那夜生活该多丰富啊。 在这个男人可以合法拥有小三四五六的年代,真的,徐昭星觉得别说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二婚,就是初婚,也嫁不出去。 无他,她对男人的要求有三条:一,不能太丑;二,不能不举;三,不能不洁身守“道”。这个“道”,还是她徐昭星的“道”。 试问这地儿有男人能办的到? 她比谁都明白,她嫁人无门,也无人敢娶。 蒋肆驾着马车,很快就到了东街市场。 做了书童打扮的慧润一直掀着车帷往外瞧,时不时发出惊叹的声音道:“二夫人,你快看!” 看什么?不过是些杂耍,或者是慧润不曾见过的街景罢了。 到底是属她最小。徐昭星拍了拍她的手道:“外面好,还是府里好?”这不是闲着没事儿,挖了个坑准备给她跳一跳。 慧润却一转眼睛道:“二夫人这话说的,外面再好也好不过府里,府里是家。” 却不是她的家,徐昭星的心里不太好受。她不想被慧润发现了异常,也掀了自己这厢的车帷往外看。 这不看还好,一眼就看见了熟人。 还是黑马素衣,马不曾换过那是理所应当,可他身上的那身衣裳,好像也没有换过。 都拿了她一千两的银票,也不舍得给自己买几身新衣裳,是说他节俭好呢还是说他抠门儿? 该不是把银票全数上交给了夫人!哈哈,若真的是,可见是不是妻管严,从面相上是看不出来的。 徐昭星看见章得之的时候,愣了一下,最多有三秒钟的时间,醒悟过来,立马开始放车帷。 但,章得之也看见了她,还冲她微微一笑。 这……装没看见多不好。说点什么吧……说好巧,然后呵呵哒! 又犹豫了三秒,章得之驱马过来了。 徐昭星觉得自己还是很有急智的,连为什么穿男装以及穿男装去哪儿,都编造出了合理的理由。 那厢,却听见他道:“这位兄台,好生面熟!” 徐昭星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好吧,有车帷挡住了,确实看不清楚。 她再抬起头来,看他的眼神,带着同情。 有时候,不止眼瞎是病,天真也是病。 这一大把年纪的,该不是看书看傻了吧! 徐昭星压低了声音道:“你认错人了。” 她实在是不想再理他,怕她这一双好眼,跟着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