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成为麻仓叶王的弟子之后，古河轩在阴阳寮里就只需要上基本的课程，其他大部分的课程都是跟着自己的师傅的。这一个月时间里，他倒是充分地了解到自己的师傅麻仓叶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麻仓叶王确实是一个非常温柔非常善良的人，但是他也有着许多原则，比如他不喜欢和太多人在一起，整个宅邸里除了他和古河轩两个活人之外，就只有一群式神而已；再比如在这个混乱的年代里，他却绝对不会伤害没有伤过人的小妖怪；又比如在这个人人都想要往上爬成为一个人上人的世界里，他却对权势几乎没有多少兴趣。 更比如教育弟子需要认真严格。 最后一点也不知道他是从谁那边取来的经，本来挺正常的弟子指点，在某次他外出回来之后，就变得有点鬼畜起来了。 古河轩一直怀疑是不是安倍晴明干得，因为他有两次听到安倍吉昌在跟寮生说话的时候，提到他的父亲是如何“教育”弟子的，当时他就听了一脸血，没想到现在真的轮到自己来体验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思，他还是先想想办法让自己停下坠落才对。 他果断地先召唤出童男童女来，好歹怎么说这俩也是会飞的不是？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除了将他的肩膀抓得发痛之外，这俩小式神只不过勉强算是将他的身体往上拔了一下。 不过一下就够了。 古河轩再次召唤疾风，风的法术在他的身下猛烈地爆发，将他的下坠之势再次减弱了几分，他果断地召唤出赤天邪鬼，赤天邪鬼甩出手里的悠悠球，猛地挂住了一旁的凸起碎石，然后一把抓住往下掉的古河轩的胳膊。 很好，停下来了！ 虽然胳膊被拉得生疼生疼的，可是这样一来就成功地避免了自己真的掉下去变成一滩什么玩意儿的悲剧。 不过……古河轩小心翼翼地向下看了一眼，一眼看不到底的情况，至于上面……麻蛋太阳太明亮了，什么也看不到…… 他默默咽下一口老血，深吸了口气之后，他继续召唤疾风，然后干脆利落地解除了天邪鬼的召唤，就这样迎着疾风向下坠落下去。 狂风打在脸上，他拼死地呼唤着风的力量，他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这样期待着他自己能够召唤出可以将他整个人托起来的大风。 在他下坠的时候，他能够感受到风的力量，有的狂暴有的温柔，但是他需要更特别的，如果不能托住自己，那就要能够聚集在一点上喷射出去，将自己下坠的力量抵消掉。 抱着这样的念头，古河轩不断地调整自己的姿势，不断念诵着疾风的咒文，最后终于在他能看到地面的时候，成功地将一道飓风从自己的身前喷射了出去。 然后他就被自己喷出去的大风和下坠的两重力量互相作用，闹得他整个人都喷出了口鲜血之后昏迷了过去。 “真是非常了不得的孩子呢。”麻仓叶王及时接住昏过去之后差点就这样真的摔死的古河轩，由衷地发出了感叹，刚刚的画面他也有通过式神的眼睛看到，不论是想办法将自己固定在悬崖上，还是之后的毅然跃下，他都看的一清二楚。 想到自己这个奇特的弟子，麻仓叶王的脸上再次挂上了温柔的微笑。 古河轩是个很奇妙的人，他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感觉。因为有着灵视的能力，麻仓叶王可以听到人的心声，这是一件非常让他不舒服的事情。因为人往往会伪装自己，不论是因为什么理由，大部分情况下，人的表现和内心都是有着不同的。 很多不同他可以忍受，毕竟他自己也是一样，必要的时候必须戴上面具，不然人类是没办法在这样的社会中生存的。 可是更多的时候听到的声音会让他觉得强烈的作呕。 但是这个少年却非常有趣，大部分情况下他听到的心声都跟少年人的表现没有什么出入，偶尔还会出现听不到的情况。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他有的时候还能听到十分惊人的话语。 比如对天皇的毫无尊敬之心，比如偶尔会冒出来的奇怪念头，就像今天丢他下去的时候想到的又死了之类的，还比如一瞬间出现几十种想法。 他还是头一次知道人类的内心世界可以丰富到这份上，听到他说一句话，对方可以一瞬间冒出几种、十几种甚至几十种念头。念头出现的速度极快，消失的也极快，而且彼此之间甚至都还没有什么关联，不然为什么有的时候会出现大堆“2333”这种诡异的字符？ 更重要的是，这个少年确实地在追求着力量，毫无杂念地追求力量，充满了一腔的赤诚，远比他这样最初是因为想要报复别人而去追求力量的人强的多。 麻仓叶王想到过去的一些事情，神色有点不渝。他看了眼天空，皱了皱眉，让式神带他回去。 “醒来之后先召唤你的那个萤草出来给你自己治疗一下。”麻仓叶王自己也精通医术，在将古河轩带回家之后，先给他把了脉，还煮了中药汤放在一旁，见到古河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便主动说道。 “啊，是，是的。”古河轩说话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的厉害，他连忙召唤出萤草来，给了自己一发治疗之后，他才看到自己的师傅递过来的苦涩药草汤。 心里知道师傅是为了自己好的古河轩老老实实地将苦涩的要死的药汤喝了下去，心中刷屏一样地吐槽着好苦的字眼。 麻仓叶王微微一笑，“你阻止自己下坠的方法想的很不错，不过方式太粗暴了。” 古河轩想到先前自己贸然的举动，他也没想到两个力相互作用之下，他居然会遭受这么剧烈的重击，随即老老实实地道歉道：“对不起，师傅大人，我太乱来了。” “不，我并不是说你做的不好。”麻仓叶王很好心情地笑道，“相反，你能有这样的表现，我十分欣慰。” “这样的疾风，便是我也没有想过的。”一直以来，风咒就是只有实力强大的阴阳师才能掌握的法术，因为必须灵力强大才能驱使大风，麻仓叶王鼓励自己的徒弟，“这一招回头你可以认真研究一下，我会帮你一起整理，若是能够将这其中的灵力循环和咒语理出来，你就可以成为这个咒的发表人呢。” “啊，谢谢师傅。”古河轩有点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 “今天便到这里，你先好好休息。”麻仓叶王笑着将空了的药碗放回一旁的托盘上，他看着古河轩的脑袋，忽然说道，“你的头发也有点长度了呢。” 古河轩看了眼快及肩的头发，顿时有点苦了脸，他不喜欢长头发啊，压根不会打理的说，而且这身体的营养不良还没好，头发应该是枯黄……咦，怎么这么黑？ 麻仓叶王摇了摇头笑道：“头发别去剪掉，阴阳师的头发是储存灵力的优良媒介，所以要好好保护啊。” “哎！？”居然还有这种事情？所以怪不得他看到的阴阳师一个个都是长发飘飘吗？ 第36章 时间过去的很快, 一年的时间里古河轩学到了很多东西，阴阳术、五行咒术、结界设置、封印术等知识麻仓叶王没有丝毫的隐藏, 根据古河轩的实际情况, 倾囊相授。 而且古河轩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察觉到了什么，除了那一次之外，麻仓叶王再也没有使用那种极端的方法来训练他的灵力。 古河轩在这一年里, 还学会了梵文，他的灵力在副本里死来死去的时候，成长速度堪称一日千里。 如今不过才虚岁十五的古河轩已经在麻仓叶王的安排下，去准备正式阴阳师的考试了。 古河轩自己也觉得，自己这一年得到了堪称三级跳一样的成长, 虽然现在在麻仓叶王嘴里他还是太稚嫩了，可是和同龄人一比, 他完全甩出别人几条街。 最让古河轩感动的是, 他的师傅竟然主动推荐他去参加阴阳寮下发的一些任务。这些任务除了能够让他去借阅一些阴阳寮里的书籍之外，还给他钱啊！ 给钱的啊！ 这让古河轩看向麻仓叶王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崇敬！这样好的师傅真的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麻仓叶王不客气地全盘收下自己小徒弟对自己发来的崇敬卡，要知道他虽然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徒弟经常出现在心声里的“2333”、“6666”、“氪金”、“吃枣药丸”是个什么意思——尤其是后者，他甚至一度还以为自己徒弟是个喜欢吃红枣和药丸的, 虽然后来被证实其实不是这么回事——但是有一点他还是很清楚的，那就是他这个徒弟真的很需要钱。 麻仓叶王大概能猜出来一点古河轩一直在隐藏的小秘密, 他这个徒弟大概是跟什么需要金钱的东西签了契约, 所以才能找到那些个奇奇怪怪的式神。 “不过这么爱钱……该不会是惠比寿之类的家伙吧？”麻仓叶王悄悄地心想。 跟自己的徒弟在一起，还有一个之前他都没注意到的好处，他发现自己的徒弟是个面上始终保持平静, 但是内心话语巨多的人。听了许多时间之后，他终于知道，这是徒弟在吐槽——顺便一说，吐槽这个词语也是他从弟子的心里听来的。而徒弟的吐槽内容之丰富，到了让麻仓叶王觉得听徒弟在内心吐槽比其他的话都有趣，以至于很多时候都忙着听徒弟那丰富的心音，而忘记听其他人在内心说什么的程度。 尤其是他的徒弟经常会在内心蹦出来一些很奇妙的词语，比如什么“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不明觉厉”、“被水淹没不知所措”、“我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之类的话语，甚至有的时候只能听到“呵呵”两个字。 有的话语他能够马上明白过来，而有的虽然直到现在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若是配合着听到别人在那里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心里想着阴暗的东西的场合，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徒弟的吐槽真的非常，呃……用他的话来说，是“给力”？“犀利”？ 麻仓叶王自己都没有发现，一年时间下来，他变得比之前都要开朗了许多。 古河轩这边对麻仓叶王倒是越发地有进化成脑残粉的意思，他必须要说，拜师前他对麻仓叶王的评估还是太低了，拜师之后他才知道，这位年纪轻轻的阴阳师所会的阴阳术已经到了五行之间可以任意转换的程度。 这特么妥妥的是大阴阳师的节奏啊！ 按照中原大陆的阴阳学理论，天地之气分阴阳，阴阳之气演变最终化作五行，五行之力相生相克，但是若是没有相应的实力，五行之力只能按照相生的方向转换，可是对于大阴阳师来说，掌握的五行之力哪怕相克也能任意转换。 他亲眼看到麻仓叶王在不动声色之间，向他展示了火焰化作流水，流水化作泥土的惊人力量。 不仅如此，麻仓叶王还在占卜、天文、地理等许多方面都有着非凡的造诣，就连他作的和歌、书法、绘画，都可以说不比任何一个在外面有着盛名的文人差。 为此他不得不感慨，这个世界上真的是存在所谓的天才的，想他上辈子的时候这年纪哪有这样的本事……也不对，他18岁那年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什么都懂，可惜……嗯，让我们把这个有点悲伤的话题跳过去，重新说麻仓叶王吧。 古河轩多少有点小奇怪，明明如此牛掰，为什么师傅大人却不想出仕，去接师祖的班呢？不过考虑到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叫做隐士，还有一种人叫“视富贵如粪土”，他只能认为，师傅大概也是偏向这一类的。 不过他觉得，他自己大概……恩，虽然不算富贵不能移，可是要他跟这群脸上化的妆跟鬼一样的贵族打交道，他觉得自己还是小康就好了…… 是的，他最不能忍的就是，这年头的人化妆化的那叫一个可怕，脸上全部用铅粉涂成惨白的颜色，眉毛是两点的蝉眉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在嘴里把牙齿涂黑！？说真的，他第一次看到这里正装打扮的姬君的时候，他差点没喊出“何方妖孽，吃老衲一拳”的话来。 自那之后，他就觉得这里的贵族见面总要拿个扇子遮住半张脸或者遮住整张脸的行为实在是挽救了他岌岌可危的神经，不至于真的见一次就朝着人家丢一个符咒什么的。 在麻仓叶王这边学习的时候，系统也像是承认了他的能力一样，将属于阴阳师游戏中安倍晴明角色的全部技能都解锁了开来。以及虽然他学过来的知识并没有变成系统认可的技能，可是却可以叠加上系统技能的加成。 比如以最普通的式符攻击而言，他丢出去的任何一种符咒都可以叠加上系统里他的灵符攻击的攻击力，单纯从这一点来说，倒是要比一般的阴阳师来的强大。 最近这段时间，师傅麻仓叶王基本常驻在羽茂忠具大人的家里，师祖羽茂忠具的身体快不行了，因此师傅每天都在那边照顾他。 最初的几天他也天天跟着去，这几天麻仓叶王却将他赶走了，让他去阴阳寮干活。 古河轩多少可以理解对方的心情，据说麻仓叶王是被羽茂忠具捡回去的，因此对师傅来说，对方大概可以算的上是自己的父亲那样的人了。 为此，古河轩特地推迟了自己的阴阳师考核，每日只是在阴阳寮里读书修行。 这天阴阳寮里的气氛略微有点奇妙，古河轩这几日也没有怎么跟寮里的人接触，此时察觉这微妙的气氛，不免有点好奇地找过一个寮生，“今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啊，古河大人。”寮生连忙向他行礼，哪怕同样都是出身阴阳寮，对方现在已经是名门弟子，不是他可以随意轻慢的人物。 “古河吗？今天可是有一件相当了不得的事情哦。”道凉的身影从不远处走过来，不紧不慢地说道，“今天据说是那位安倍晴明殿下的孙子来阴阳寮实习的日子，所以大家都非常好奇，气氛会如此奇妙，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吧。” “是这样啊。”古河轩先向道凉行礼，这才对寮生说道，“打扰你了，不好意思。” “不要紧不要紧。”寮生赶紧点头，转身跑掉了。 “道凉大人，好久不见了。”古河轩最近一次见到道凉还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在朱雀门附近随着麻仓叶王巩固结界的时候，对方刚好从一场妖怪退治行动里回来，现在看起来，对方的起色相当不错，灵力也颇为浑厚，显然是那次鬼屋事件之后，芦屋道满加大了对弟子的教育。 道凉见到古河轩心里也颇为感慨，之前见到这个少年的时候就知道他将来必定不可限量，但是短短一年时间而已，他竟然已经成长到了这地步，果然了不得。 “安倍晴明大人的孙子，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古河轩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一道去看看不就好了。”道凉笑着说道，“道珍也对那一位很好奇呢，不过他现在被师傅大人拘在静室里，出不去。” “好。”两人说笑着便朝着外间走去。 新入寮的人分成两种，一种是单纯的寮生，一种是来寮里实习的，实习的人会先被安排去做杂事，比如整理文书之类的。 站在廊下，古河轩和道凉远远地看到一个脸上带着几分茫然之色的少年站在一群阴阳师之中，他的肩上坐着一只正在打哈欠的小怪。 “那一位就是安倍昌浩阁下吗？看起来真是非常年轻啊。”古河轩有点吃惊，因为据说安倍晴明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可是他的孙子却只有十三岁，这在这个平均14岁就结婚的时代里是非常难以置信的事情。 “是啊，不过据说他是吉昌大人最小的儿子，而吉昌大人的长子现年已经27了。”道凉倒是听师傅提起过这事情，“据说晴明大人似乎有意要让这一位成为他的继承人。” “原来如此。”古河轩有点了然地点头，既然是这样的话，出门还带着安倍晴明的式神也就不奇怪了。 第37章 安倍晴明的孙子名叫安倍昌浩, 具体是个什么人他们还没有接触过，但是从外表上来看, 似乎是个清秀腼腆的少年, 他穿着一身紫色的水干，站在那边垂头听阴阳助的指点和吩咐。倒是他的脚边，那只白色的小魔怪十分嘚瑟地四处窜来窜去。 古河轩和道凉都不是什么特别喜欢管闲事的人, 更何况他们也不觉得阴阳寮里有谁会那么大胆地去欺负安倍家的人，因此在看过八卦之后，就分道扬镳，去做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古河轩最近在翻阅阴阳寮里关于火焰方面的法术，这一年以来他在麻仓叶王的指点和上辈子了解的知识相结合的情况下成功地开发出了好几个非常符合物理学的风系水系法术。 这个事情说出去只怕也没人会信, 可是不得不说他的那几个新法术都是在他生死之际的时候想出来的。这些年来他不但在现实里参与了不少次的妖魔退治，更是成功地将御魂和觉醒材料的副本一个一路刷到了第九层, 一个一路刷到了第五层。 御魂倒也罢了, 每次出来的怪物虽然实力越来越强劲，可是数量始终保持在每重三个，每层三重的情况里，而且古河轩强烈怀疑这个御魂本除了让他刷御魂之外, 更多的是让他能够和这个世界上种类繁多的妖怪作战。 然而觉醒材料那边就越来越变态，第一层的怪只有一个大麒麟五个小怪, 可是到了第二层, 就变成了一个大麒麟十个小怪，第三层直接就是一个大麒麟二十个小怪！好在之后每层都按照十个怪的数量递增，不然到第五层光是看到那怪物海就够他喝一壶的。饶是如此, 第五层里的四十个小怪加一个大麒麟也打得他够呛。 光是这第五层他就打了足足三个月，直到前两天才勉强打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