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醉语波澜

    一连数天，郁闷的艾依一都没怎么理会沈嫣然。眼见陈梦萦等见习主播们在各自老师的辅导下音乐节目做的风生水起，还依然停留在广告配音阶段的沈嫣然焦虑万分。

    其实李丹阳早就知道沈嫣然的播音水平已经达到第一轮考核的相关要求，但是她的指导老师艾依一没有提出复试的申请，自己出于避嫌也不好过多干预，所以沈嫣然第一轮复试的事一直搁置。

    虽然李丹阳对沈嫣然的播音水平一直看好，但王子欣却不这么认为。她认为沈嫣然的配音随意性太强，并将搞笑平台“一笑配音”中不严肃、不规范的配音习惯引入传统媒体，显然，有许多方面是必须要较正、要摒弃的。

    其实抛开私情，王子欣还是认为沈嫣然是个播音主持的好苗子，但是沈嫣然的指导老师是艾依一，何况沈嫣然对自己心存芥蒂，所以王子欣虽看出了沈嫣然播音方面存在的问题，但是也只能旁敲侧击、点到为止，否则生出不快不说，还会自讨没趣。

    王子欣早就看出陈梦萦跟沈嫣然亦敌亦友的关系——她喜欢见习主播们这样既合作又竞争。她经历过，知道这种关系对新人成长能起到正向和反向的激励作用。对于自己的学生，王子欣是存有私心的，毕竟学生进步的快慢直接反映出指导老师素质的高低。她是播音一姐，自然要比其他主播技高一筹才行。体现在学生上，就是自己的学生必须比他人进步要快。

    王子欣对她的两个直接学生——陈梦萦和彭春生的指导不像艾依一和张玉茹那样按部就班，考核哪一项就学习哪一项，而是充分发挥自己新闻主播的优势，在让他们完成李丹阳规定的学习任务外，跳出程序，一进入第二轮便让他们学习新闻的播音。

    王子欣规定：陈梦萦和彭春生每天必须将央视《新闻联播》录下来，并形成文字，之后一边听录音一边在稿件上标注停顿、连读、轻重音、情感表达等不同的符号——这些符号是她自创的，各种符号就有二十多种。标注完后，她要求他们边听边跟着央视主播朗读，直到完全流畅；之后，她要求他们放下稿件再来观察央视主播的表情、口型和动作，再之后看着屏幕跟播。这些学习任务完成后她会一一检查。

    学完央视播音后，王子欣会找来当天要播的新闻，让陈梦萦和彭春生应用所学理论和她教给的播音经验试着播音。这个时候，她就会像一位主考官，一边听着他们播音一边在笔记上记着二位的播音问题，之后一一点评、一一校正。

    当然，除了新闻播音的学习之外，音乐类节目、娱乐类节目、语言类节目她也毫不放松。她要求沈嫣然和彭春生在“看、听、悟、练”上苦下功夫，坚决打牢播音主持的基本功，决不允许耍小聪明、自欺欺人。

    陈梦萦虽对王子欣的人品心无好感，但是对她的专业水平和严谨的指导风范还是深为敬服。陈梦萦进步很快，王子欣深感欣慰。她的欣慰当然不只是为陈梦萦的能力提升，还有相比之下沈嫣然业务能力的原地踏步。她就是要让沈嫣然感到压力，否则这丫头片子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见习主播们一个个都是冰雪聪明的。他们见沈嫣然惹怒了指导老师而受到冷落，个个就变着法子“贿赂”自己的专业老师，逗老师开心。

    八卦女生周思晗做的最过，她经常会从老家带来一些特产，什么水果啦糕点啦送给指导老师。指导老师也不气，接过那些小礼物就随手分享给播音组的其他主播；韩笑和秦佳茗想的更为周到，她俩几乎成了播音组特聘的美女招待，哪位主播老师的咖啡没了，她们会抢着补上，哪位老师的茶杯需要续水，她们会立即去加；苏晓宇和彭春生两个大男生虽不像女生那样小恩小贿，但主播们买的快递、快餐几乎都由他俩跑腿取回……

    陈梦萦是最烦见习主播们那幅讨好嘴脸的。对于他们的那些作为，她是做不来的，可是在这种大的环境中自己不主动做点什么又怕被人视为另类，所以，她也找着机会想对自己的指导老师表达一下感激。

    这天周末，王子欣检查完陈梦萦的练习任务时已经下班多时。

    “好，今天的任务完成的不错，你可以走了！”王子欣向陈梦萦挥挥手。

    陈梦萦起身要走，却发现王子欣因为疲惫连站立都有些费力，心头不禁一阵感动——王子欣为了她的成长的确倾注了大量的心血。

    “子欣老师，我可以给你松松肩吗？”陈梦萦道。

    “哦？你会？”王子欣没想到一向心高气傲的陈梦萦竟会这样说，不禁扬了扬眉。

    “想试试我的手法吗？”陈梦萦勾唇笑问。

    “好哇！”王子欣应着复又坐下。沈嫣然挽起袖子就在她的肩颈和背部按摩起来。

    陈梦萦对王子欣这个孤傲苛刻的指导老师是敬而远之的。她只敬佩她的业务能力和工作作风，至于其他，她并无好感，所以眼下的单独相处她并不知道该聊些什么。

    王子欣觉出了气氛的沉闷，便主动打破了尴尬，“梦萦，你在上大学的时候主持过文艺晚会吗？”

    “主持过，系里的每场晚会基本上都是我来主持。”陈梦萦边给王子欣松着肩边回答道。

    “我也是，可是那个时候没有经验，一上场就紧张，还闹出过不少笑话呢！”

    “哦？老师你也……”

    “可不是嘛，有一次系里组织歌手比赛，报幕的时候我就闹出了一个大笑话。当时我拿着节目单紧张得浑身发抖，一上场就报幕说：‘下面由某某某给大家带来一首《水牛》！’我回到幕后一看节目单发现自己报错了，于是又急忙跑上台去慌慌更正说：‘对不起，某某某献给大家的歌曲是《水车》不是《水牛》。’结果，音乐响起，却是郑智化的《水手》。幕后的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王子欣说着“咯咯”地笑了起来。陈梦萦也“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她没想到一向严肃的王子欣竟也有可爱的时候。

    播音组内的气氛渐渐变得轻松起来……

    其实王子欣比陈梦萦大不了多少，经陈梦萦这么一按一松，自己倒不好意思起来，勉强坚持了一会儿，她实在坐不住了，“好了梦萦，经你这么一按，肩背舒服多了。现在正是用餐时间，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吃个简餐如何？在我的印象中你我好像还未一起用过餐吧？”王子欣提意道。

    陈梦萦其实是不想答应的，她对王子欣没有十足的好感，尤其是她那高傲的个性。但话到嘴边却成了愉快的应和，“当然好哇！城西新开了一家子欣餐厅，味道不错。”

    一听店名跟自己的名字相同，王子欣来了兴趣，“哦？叫‘子欣’？那太巧了，去看看！”

    来到“子欣餐厅”，陈梦萦与王子欣相对而坐。陈梦萦点了一支红酒。她知道王子欣在工作之余，尤其是晚上有品味红酒的习惯，可她举着酒杯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知道王子欣非常敏感，所以即使有话她也不敢乱说。

    王子欣看出了陈梦萦的内心，浅浅一笑举起了酒杯，“梦萦，怎么不说话呢？你我之间有芥蒂吗？”

    陈梦萦一愣，心里说：这王子欣真是敏感。嘴上却呵呵一笑，“怎么会有芥蒂呢？跟老师在一起有些拘谨罢了。”

    “拘谨？不单单是拘谨吧？”王子欣的目光像杀毒软件一样在陈梦萦的脸上扫来扫去，“我知道你跟沈嫣然之间的关系，是不是我对她的严厉你看不惯？”

    王子欣心里一震，“不不不，老师是对的，为了她好，我怎么会连这一点都看不明白呢？”王子欣有点言不由衷。

    “呵呵，说清了也好，免得你们这些见习主播把我看的跟个巫婆似的。她跟你不一样，自恃在网上已是配音红人，对谁都看不在眼里。对于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见习生，如果不狠刹她的不良习气实际上是害了她。当然我做的有些过，也不排除其中夹杂有个人的情绪。后来我冷静地想了想，我为什么老看不惯她？抛开私情，无非她和我的职业理念、播音风格不同，还有，我看不惯她的那些新新人类的作风作派，所以就总想挫挫她的锐气。”

    陈梦萦笑笑又给王子欣倒了杯酒。王子欣吃了几口西点接着说：“当然，挫挫她的锐气对你是有利的，你可以乘势将萎靡不振的她远远地甩在身后。”

    王子欣说着，一口干掉杯中的酒。红晕很快飞上她的面颊。陈梦萦发现王子欣已有了几分酒意，便将红酒往桌边挪了挪。可王子欣却酒兴正浓，她取过酒瓶往自己的杯中倒去，“突突突”，红酒溢了一桌，而她却继续倒着。很显然，她已不能再喝。陈梦萦拦下了酒瓶。

    “你以为我喝醉了吗？”王子欣笑问。

    “当然没当然没。”陈梦萦连忙答道。

    “来，陪我喝一杯。喝后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王子欣说。

    陈梦萦无奈地举起杯，担心地看了看王子欣，问：“子欣老师，你真没事？”

    王子欣爽朗地一笑，“没事没事！来，为你的进步干杯！”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梦萦再不能喝也得使出洪荒之力陪上老师一杯。随之，“叮”的一声脆响，两只酒杯碰在了一起。

    一杯酒下肚，陈梦萦便感到脸上火火地发烧，再看看王子欣，也已变得面若桃花。

    “梦萦，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打压沈嫣然吗？”王子欣问。

    陈梦萦摇摇头。

    “因为你。”王子欣说着，用手指了指陈梦萦，“打压她才能拔高你呀！当然，打压她还有其他原因……”

    陈梦萦不想听这些惹是生非的事，就打断了王子欣的话，“老师，别说了，您已醉了。”

    “呵呵，我醉？梦萦，你还记得那次国庆朗诵会吗？沈嫣然的朗诵稿就是我碰掉在地的！”王子欣说着兀自笑了起来。

    陈梦萦猛地想起那次文稿丢失事件，要不是自己及时补位，说不定沈嫣然早已回家卖红薯了。想起这事，陈梦萦也心里来气——你王子欣做的坏事却差点栽赃到我的头上！原来罪魁祸首竟是你王子欣！陈梦萦的眼里流露出愤慨和鄙夷。

    可王子欣却没有在意陈梦萦的情绪变化，接着说：“还有上次的配音考核，我直接给她打了最低分。为什么？就是为了确保你们另外几个能顺利过关！”王子欣的舌头有点打圈，看来她真的喝多了，竟将这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都说了出来。

    王子欣说出这些，本来是想拉近跟陈梦萦的感情，把她变成自己的铁杆姐妹，可没想到陈梦萦的脸色一变，竟站起了身，“王子欣！你怎么能这样？”

    王子欣一震，抬起头，醉眼朦胧地看着陈梦萦，“怎么啦梦萦？”

    “我不需要你的暗中打压！在业务上我只想跟她公开公平地竞争，最讨厌的就是暗中使绊！子欣老师，对不起，失陪了！”陈梦萦说完愤然离去。

    见陈梦萦如此态度，王子欣怒目圆瞪，她一口将酒倒进嘴中，“咣当”一声将酒杯扔在桌上，“好你个陈梦萦，长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