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这孩子还真有些敏感,他什么都还没有说,竟然就会叮嘱他,他笑一笑,摸摸她脑袋:“为父身经百战的,能有什么?也不知你这小脑袋瓜整日想些什么,胡乱担心人,怎么不担心担心你的肚子,现在饿的很了罢,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吃饭!” 他拉着杜若朝正房快步而去。 谢氏一早得了消息,已经让厨房把热好的菜端来了。 “你也是,我早让你早些吃了,竟然跟若若一起等。”杜云壑看着妻子道,“凌儿不在吧?” “哥哥没有来,他在自己那里肯定吃过了。”杜若笑眯眯道,“也是我赖在这里,娘没有办法,现在正好,我们一起吃。” 三人便都坐下来。 怕妻子,女儿再看出什么,杜云壑竭力装得很是轻松,只等到杜若告辞走了,谢氏也去忙别的了,他才站在庭院里,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出神,因为这实在很是棘手。 他该怎么做呢? 在他那么漫长的人生里,头一次遇到这样叫他百感交集,不能立刻做下决定的事情。 夜渐渐深了。 庭院的树木在月光的照耀下,在墙上映上斑驳的影子。 齐伍坐在椅子上,背有些微微的佝偻着,盯着面前已经茶动也不动,直到对面一个人淡淡道:“你何不先把茶喝光了?本王今日要交代你的事情很多,恐怕你到时想喝,茶已经凉了。” 声音在空阔的屋里回荡。 齐伍伸出手,端起茶放到嘴边吃了几口,他手指紧紧握着茶盅,使得茶水都在里面摇晃起来,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颓丧的将茶盅放在桌上,松开手道:“今日杜云壑已经查到了,还将人灭了口。”原本这桩埋了很多年的事情怎么也不可能被人挖出来,可要是有人引导,自然是能查个水落石出,他看向那年轻男人,“你打算如何做?” 那人没有回答,他手指搭在椅柄上,缓缓道:“皇上让你又掌兵马,可见他是真的信赖你。” 这话听起来极为讽刺,齐伍面皮抽搐了一下:“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你真是越来越急躁了。”那人站起来,长身玉立,月光在他漆黑的袍服上流淌着,“想当初你不是这样的,大名鼎鼎的齐大将军能挡千军万马,何时都能沉得住气,本王就是看中你这一点才把你留下来,可陈士古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齐伍浑身一颤。 那日陈士古身上的血像飞剑一样泼了他一身,有些甚至还流到了他的嘴巴里。 他永生都难以忘怀。 自那以后,他的右手好像就不太听使唤了。 他也永远无法得到解脱。 这么些年,没有一日他不是活在煎熬中,活在羞辱里,瞧着外面墨色的天,他心想他可能撑不了那么久,兴许死比活着更容易,他忽然道:“你不如今日就把我杀了,报你的杀父之仇!” 46|046 他看着那年轻人,无畏的说出求死的话。 连黑暗也难以遮掩他苍白的脸。 贺玄手放在剑柄上,他难道就想留他的命吗?曾经无数次,他都想把齐伍的头颅砍下来,但他都忍住了没有做,今天他也一样可以忍住,而齐伍也会悬崖勒马,他们彼此都清楚,他们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 他一直没有说话。 齐伍又慢慢垂下了头。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他又一次的问。 贺玄道:“你好好听着。” 外面夜风吹拂,从这座静寂的小院掠过去。 赵宁刚游完船回来,身上还带着酒气,一到房里,就叫人把她在香铺定的胭脂拿过来,丫环捧着放在她面前,她醉眼斜睨,拿手指数了数,又一样样看过去,突然就发起脾气来:“怎么少了一样,那掌柜怎么做事的?你们现在就去香铺,他要是拿不出来,你们就把他的铺子砸了,竟然收了钱不办事。” 这么晚还去大闹怎么成,丫环连忙道:“公主息怒,这些胭脂是少爷去拿的,听说送了一盒给一个姑娘。” 赵宁一怔。 她想起来了,她本来是要带宋澄一起去玩的,结果他不想去,她就差使这儿子去香铺给她取胭脂。 可真是胆子大了,拿她的东西送人。 她挑眉道:“送给谁了?” 那丫环低声道:“好像是杜家的三姑娘。” 杜若?赵宁自然记得她,那小姑娘生得不错,就是性子不太讨喜,她把案台上的胭脂一推,坐到美人榻上,又甩掉绣花鞋,整个人趴在铺着狐皮上,叫下人给她捏肩膀,捶腿。她眼睛微微眯着,又想到那天在和香楼,好像宋澄就是请了杜家的姑娘来观灯,莫非她这儿子起了什么心思? 到底十八岁了,他父亲十八岁的时候都知道偷偷写诗送给她了。 “把少爷叫来。”她道。 宋澄正当洗完澡要去睡觉,谁料母亲有请,因天气暖了,他穿着雪白的里衣就走进来。 “娘这么晚是有什么事儿?”他行一礼,看着赵宁。 她穿着枚红色的裙衫睡在榻上,没个样子。 要是父亲在,定然会说她的,她就会跟父亲撒娇,可每回还是会听话,顺从父亲,可父亲不在了,谁也管不住母亲,他暗暗叹口气,坐在榻旁边的一张凳子上。 昏暗的光线使得他的轮廓更深,他有着丈夫一样俊朗的脸,赵宁凝视他片刻,笑着问道:“听说你今儿送胭脂给杜三姑娘了?” 说起这茬,他还有些不悦,杜若还玉佩就算了,竟然还把胭脂一起还了过来,是怕他公主府送不起一盒胭脂了?真有她的,宋澄道:“送是送了,可她刚才还回来了,我一会儿使人拿给您。” 岂有此理,她儿子送的东西,杜若还嫌弃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