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节

    这样的语气和态度都是十分熟悉的，洛月汐也不由软了表情，柔和了眉目。毕竟长久身处于空无一人的北海，经常陷入到至寒至绝的苦修当中，此时听到沈昭这样熟悉的呼唤，多少难免多了一些感触。

    不过这样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很久，洛月汐很快就收敛了情绪上的波动，说道：“我已经离开北海了，你如今在哪里？”

    洛月汐刚刚说完，沈昭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惊讶和赞叹：“阿月，你已经进阶金丹后期了？”

    在得到洛月汐肯定的答复后，凤佩相连的龙佩那边传来沈昭略带不好意思的声音，他低声道：“抱歉，阿月，我还困在瓶颈，差一线才能突破到金丹圆满。”

    当初他们约定过的，等沈昭进阶金丹圆满，洛月汐进阶金丹后期，他们就开始着手对付许老魔的，如今洛月汐进阶了，他却拖后腿了，所以语气难免带上了几分失落和歉意。

    对此，洛月汐只是不置可否的说道：“没什么好道歉的，困在瓶颈确实麻烦，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突破，我也是获得些许机缘，才突破了瓶颈。况且，我也不过刚刚突破金丹后期，你还是领先我一步的。”

    “你先把你所在的地点告诉我，我们先会合，至于其他的事情，等我们见面了再详谈。”雷厉风行的定下了基调，洛月汐不欲多言。

    沈昭没有犹豫，很快就将他现在闭关修炼的地点传了过来，甚至还附带了一份非常详细的地图。

    洛月汐收到地图后，神识一扫就大致明白了自己身处的北海岸边是哪里，又该如何去寻找沈昭：“等我到了再联系。”最后和沈昭说了一句，洛月汐就干脆利落的掐断了凤佩与龙佩之间的联系。

    “等等，阿月……”沈昭带着几分惊愕和急切的声音嘎然而止，显然没想到洛月汐一言不合直接就切断了联系，让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尽数都被噎了回去。

    洛月汐才懒得去听沈昭说什么废话，真要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肯定早就用龙佩联系了，既然没有，那就说明沈昭没说出口的话一定是废话。

    沈昭：……不，这是我爱的告白啊嘤。

    洛月汐：没猜错，确实是废话。

    收回了凤佩，洛月汐又拿出了自己的弟子令牌，打算关心一下司空易那边的事情是怎么发展的。拿出弟子令牌后，果然就发现了好几条从司空易那里传来的讯息。

    第一条是多谢她找到了合欢宗的秘法，第二条却是证实了那秘法是正确的，最后一条则是司空易决定返回丹宗，与洛月汐之前在丹宗闭关一样，先夯实炼丹术的基础。

    所以如今司空易早早就回了丹宗，并不在北域冰原了。洛月汐倒不惊讶，丹修在金丹期本来就需要长时间的研习炼丹术打磨基础，司空易出现在北域冰原才奇怪啊。

    既然司空易的事情也了结了，确认了那秘法是真实的，洛月汐也不打算再联系司空易了，他既然回了丹宗研习炼丹术，那就还是不要轻易打扰得好。

    收起弟子令牌，洛月汐按照沈昭传递过来的地图找准了方向后，就祭出冰璃剑，打算赶去与他回合。

    洛月汐罩着一件宽大的黑袍，在缴纳了一百枚下品灵石的进城费后，随着人流踏入了这繁华息壤的城池。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众多衣着各异的修士们来去匆匆，街道两边摆着许多地摊，上面随意的放了些货物。摆摊的修士或是粗豪，或是阴森，反正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做生意的样子。

    这座城池名为冰雪城，是炼魂宗管辖之下的一座城池，虽然这里魔修众多，鱼龙混杂，但因为有炼魂宗撑着管辖，倒还算有些秩序，并没有多少魔修真的在此太过放肆。

    沈昭就在这座城池之中闭关，在得到有关于沈昭身处之地的信息时，洛月汐就不由为沈昭的大胆儿心惊。

    她惊讶的不是沈昭身为正道修士竟然敢进魔修城池，而是——这冰雪城就是许老魔闭关多年的老窝，这里可以说是许老魔势力最大的地方。

    许老魔到底是个散修，除了他本身以及他收下的弟子，他是没有更多的势力的，可以称得上是势单力薄。

    不过再怎么样，他也是元婴期，多年来肯定有不少人脉和布置，而他常年闭关的冰雪城，必定就是许老魔势力和人脉最多的地方。

    沈昭选择这里闭关，先不说他会不会被许老魔发现了，就他就在许老魔附近修炼，竟然能够忍耐住不被仇恨扰乱了心神这一点，就已经很让洛月汐惊讶了。

    顺着人流，洛月汐行走在冰雪城的大道上，在左弯右拐之后，她绕到了一条较为僻静的街道。这座街道上没有几个行人，街道上排列整齐的是一幢幢独立的小院子，环境清幽，倒是很适合人静修。

    当然了，城池中的静室看着再怎么清幽，也难以完全避开俗世纷争，毕竟虽然这里偏僻，附近的街道却依旧有着大量的魔修来往。

    走在这条安静僻静的街道上，绕过几座独立的院子后，洛月汐终于找到了沈昭现在暂居的小院。这些院子不仅独立，彼此距离相隔很远，而且每一个院子都有阵法护着，外人想要进去并不容易。

    挥手打出一道灵光到守护这座院子的禁制上，洛月汐安静的站在院子外等待着沈昭打开禁制。就在她等待之时，突然心有所感一般，侧头看向了她刚刚走过来的方向。

    什么也没有看到，洛月汐走过的街道空荡荡的，没有半个行人。眼神略沉了沉，洛月汐心中升起几分警惕，虽然没有看到有人，但是刚刚那被注视的感觉绝对不是错觉。

    暗暗记下这一点，洛月汐装作无事的样子转回了头。而就在她面前，院子的禁制仿佛冰雪消融一样，就此散去，禁制大开，而原本合拢的小院木门也被人从门内打开，迎接洛月汐进去。

    “阿月！”气息波动不停，陷在瓶颈当中仿佛随时都可能会突破的沈昭打开院门，俊美阳刚的面容上扬起微笑，热切的喊道。

    洛月汐微一颔首，踏入了院子中，跟着沈昭往院子后二层木楼走去。重新关闭了禁制的沈昭走在洛月汐身边，笑吟吟的说道：“知道阿月你今日会到，我特地给你准备了接风宴。”

    不等洛月汐拒绝，沈昭已经带着洛月汐去了准备了宴席的地方。额，虽然沈昭自己自夸是宴席，但其实就是七八盘家常菜并一壶好酒。

    沈昭和洛月汐相携坐到了圆桌上，两人相对而坐。沈昭执起白玉的酒壶，为洛月汐倒了一杯酒，琥珀色的酒液醇厚纯澈，显然是上等的好酒，酒液被倾倒出来后，清冽的酒香顿时就弥漫开来。

    洛月汐微微挑眉，她葱白的手执起玉杯，打量了这灵酒几眼，洛月汐勾起唇角，露出几分笑意来：“冰原雪灵果酿制的灵酒？”

    雪灵果是北域冰原特有的高阶灵植，十分珍贵难得，一颗灵果售价大概在一万下品灵石以上。

    “是，我上个月在拍卖会上拍得的。”正在为自己倒酒的沈昭抬眸看向洛月汐，微微笑着回答，他态度自然极了，笑容温柔的道，“你喜欢喝灵酒，所以我特地拍下来的。”

    低头看了眼手中盛满了酒水的玉杯，洛月汐没说什么，只是一仰头饮尽了琥珀色的灵酒。初一入口，灵酒清冽的口感就爆发开来，之后升腾而起的就是极致的冰寒凛冽。

    这灵酒纯澈高华，带着雪山万年不融的寒意和清冽，如冰一样通透明秀，冰寒凌冽。只是一杯酒，洛月汐却觉得金丹内灵力都盛了几分，确实珍贵至极，难怪沈昭言是在拍卖会上拍得。

    “你在冰雪城，可有打听到了什么许老魔的消息？”放下玉杯，洛月汐没有他顾，而是开门见山的问出了自己关心的事情。

    沈昭但笑不语，只是又为洛月汐斟了一杯酒，他笑道：“阿月，我们久未相见，何必谈这些事情，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一起吃顿饭不好吗？”

    洛月汐有一瞬的纠结，脸上表情也变得古怪起来，翻了个白眼，她有些无奈：“沈昭，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啊，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吃顿饭。”沈昭坦然微笑，他举箸为夹了一筷子鸭舌到洛月汐面前的碟子里，笑道，“这些都是你以前最喜欢吃的菜，你忘了吗？”

    听到沈昭这么说，洛月汐才低头扫了一眼菜色，果然这七八道菜全部都是她在洛府时爱吃的那几道。

    而且这些菜竟然不是灵膳，只是普通凡人的饭菜，而且……怎么看怎么觉得菜色有些寡淡，不像是大厨做出来的，反而就是寻常的家常菜。

    顿了顿，洛月汐抬眸看去，眉头微皱：“这些菜是你做的？”

    沈昭应了一声，并没有表露多少得意，又或者以此像洛月汐述说什么，只是举起了酒杯：“不如共饮一杯？”

    沉默了片刻，洛月汐方才展颜微笑，举起酒杯和沈昭轻轻碰杯了一下，两人相视一笑，满饮此杯。

    第177章

    一起共饮过一杯酒后, 他们之间凝滞的古怪气氛总算是散去了, 两人相处也变得随意起来。

    洛月汐将沈昭夹给她的鸭舌吃了后, 忍不住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下将那恐怖的味道冲散, 她朝沈昭翻了个白眼, 吐槽道：“我看你以后还是别再做饭了，万一你哪天把自己毒死了怎么办？”

    沈昭脸上笑容一僵, 脸垮了下来：“真的那么难吃吗？”他嘟嚷了一声后，自己也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然后……

    艰难的将自己做出的菜咽了下去，沈昭强颜欢笑：“其实，还算能入口, 还不错啦。”只是有点咸而已啦，可能是做菜的时候手抖了一下盐放多了。这也没办法, 他也是第一次做饭啊，这可比练剑都难得多。

    用你的味觉是不是有问题的目光扫了沈昭一眼, 洛月汐笑着开始给沈昭夹菜：“既然还不错，你就多吃点, 别客气。”她笑眯眯的给沈昭往碗里夹菜, 一直到小碗都堆得冒尖了才停下。

    看着沈昭僵着脸不动，洛月汐眼中掠过一丝笑意, 一脸温和的笑眯眯道：“愣着做什么啊, 快吃吧，别客气，再不吃就凉了。”

    沈昭：“…………我吃。”沈昭苦巴巴的自食其果, 开始吃起了他亲手做的“美味”饭菜来，洛月汐却拎过了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她眼眸半睁半阖，仿佛流转着几分醉意，清冽寒意的酒水下肚，洛月汐脸上染上了些许红晕，醉意上脸，带出几分随性和洒脱来。

    沈昭默默的把洛月汐所有给他夹的菜吃完了，抬头看着洛月汐微带醉意的模样，眼神柔和缱绻下来，忍不住低声道：“阿月，今年又快到中秋了。”

    “……是吗？”像是喝醉了迷了神思，过了好一会儿洛月汐才反问道，她转头看向沈昭，醉眼朦胧，眼中满是蒙蒙的雾气，“中秋又要到了吗？”

    “嗯，快到了。”沈昭应道，神色也沉默下来，带上了几分悲意和怅然，微垂下头，沈昭轻声道，“踏上修途这几年，你我还未在中秋时聚在一起过。”

    不是各自历练就是闭关，细数来，他们踏上修途这近二十年来，竟然没有一次在中秋的时候凑在一起好好过一过这个节日，不过……中秋合家团圆的节日，于他们而言只怕早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

    “你不说，我都要忘记了。”洛月汐低笑了几声，阖上了眼眸，“好像每年都是闭关打坐就那么过去了，明明你我踏上仙途已经二十载了，但却并没有多少感觉，好像这二十年里，并没有经历多少事情一样。”

    沈昭默然，他明白洛月汐的意思，踏上修真之途后，修士的生活可以说被打坐修炼占了大半，剩下的才是历练，而闭关之时，时间的流逝是真的察觉不到的，好像在不经意间，就过去了。

    “师尊曾经对我说过，修士越往后修炼，心性就是越是淡薄平静，上善若水。因为对于修士长达千年的寿命而言，世间一切纷扰不过是过眼云烟，转眼皆散。”洛月汐突然开口。

    她神色莫测，带着几分漠然：“这世间所存的一切美好事物，包括感情、梦想，包括那些爱恨，那些温暖人心的事情，尽数都会化作过眼云烟。”

    “因为对于寿命悠久漫长的修士而言，对于这些事情所抱有的感情都会被长久的时间磨灭消失，最后只剩下一颗向道之心坚定决绝，支撑着我们继续向前。”

    “沈昭，你说我们会变成那个样子吗？”她转头看向沈昭，神色茫然迷惑，眼中染上了几分脆弱和叹息，不等沈昭回答，她又叹息道，“我有点怕那样的未来。”

    垂下眼眸，纤长浓密的睫羽轻轻颤动着，洛月汐低低叹息，神色惘然：“我不想变成那个样子，不会再为这世间任何事情动摇，只一心追逐大道——这不是我想要的未来。”

    “我不会的。”在洛月汐迷茫的时候，沈昭突然语气坚定的开口说道，迎上洛月汐猛地抬头看过来的目光，沈昭坦然回视，眼中带着坚定，他轻轻说道，“我不会变成那样子的。”

    他看着洛月汐，眼神清澈柔软，带着温暖人心的坚定和缱绻，他说道：“只要我还爱着阿月的话，我就永远不会变成那个样子，对我而言，大道也没有你重要。”

    洛月汐心中一惊，这些话响彻在耳边，一字一句都刻在心底，让她真真切切的看清楚沈昭的心意。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爱”，不是喜欢，而是“爱”。

    洛月汐并没有羞怯的心跳如鼓，双颊粉红，但是她却也为这样的感情所动容。更重要的是，她知道沈昭说的真的，因为有着对她的感情，所以沈昭永远不会变成那样……生命里只剩下大道和修为的修士。

    他有那个自信，他内心里的那些情感，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被磨灭，他相信自己能够在漫长的时间里保留自己真实的感情。

    非常的天真，但也非常的……让人羡慕。

    洛月汐看着沈昭，突然笑了起来，她的笑容带上了几分恶意：“即使我永远也不会爱你，你也依旧有这个自信吗？”

    沈昭微微一愣，他看着眉眼清冷淡漠，带着几分凉薄的洛月汐，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笑过后，他用力点头，声音不大却非常坚定：“是的，即使你永远也不会爱我，我也依旧不会忘记对你所怀的爱意。”

    他声音低沉，语气带着笑意，仿佛没有被洛月汐吐出的无情之言伤到半分，他坦然微笑着，目光灼灼的凝视着洛月汐，神色间带上了一分得意：“会问这样的问题，说明阿月你是相信我对你的感情了，对吗？”

    “那又怎么样呢？”洛月汐不答反问，“就算我相信你的感情是真实的又怎样呢？”她对爱情没有期待，她从来不相信这种由荷尔蒙生出的所谓爱情。

    她没有这种东西，所以她永远不会爱他。

    “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沈昭抿了抿唇，露出一个微小却灿烂的微笑来，洛月汐露出不解的表情，朝他努了努嘴示意他继续解释的时候，沈昭却只微笑，半句话也不肯多说了。

    洛月汐挑眉打量了沈昭几眼后，确定他是真的不会开口再说什么了，就轻轻哼了一声，也不再理会沈昭，而是又继续给自己斟酒，一壶灵酒大半都下了肚。

    沈昭停下了筷箸，默默看着洛月汐自斟自饮，眼中沉淀着她不懂的情绪和感情，他就这样静静的注视着洛月汐，周身一直在波动的气息的在这一刻陡然凝滞下来。

    洛月汐放下了玉杯，不由抬目朝着沈昭看去，眼中带上了几分惊意和喜意，她睁大了眼眸，眼中有着不可置信。沈昭的气息改变了——这是进阶了。

    没错，沈昭陷在这个瓶颈已经不短时间了，洛月汐初见他时就知道他已经走通了前面所有的关隘，只差一个契机就可以突破屏障，进阶金丹圆满了。

    但是虽然知道沈昭已经卡在瓶颈，只差一个契机点拨，但洛月汐也没想过他突破的速度会这么快。她只不过和沈昭一起吃了顿饭，喝了几杯酒，随随便便的聊了几句，他这就突破了？

    是不是在逗她？这所谓的契机是不是太儿戏了，一点都没预感啊就直接悟透了瓶颈进阶了，简直让人不羡慕嫉妒恨都忍不住。

    虽然被沈昭这么快进阶搞得有些憋气，但是洛月汐还是知道分寸的。她一挥宽大的长袖，将沈昭附近的桌椅挪开，免得他受到打扰。

    之后又抬手打出数枚下品灵石，转瞬便在沈昭身周布置下了防御的阵法，免得他突破的过程中遇到什么问题。随着沈昭进阶，这方天地附近的天地灵气开始聚集了过来，仿若要凝成实质。

    眼见沈昭突破得非常顺利，并没有什么阻碍，洛月汐放下心来，退出了这间原本吃饭的屋子，关上门，洛月汐在门外为突破的沈昭护法。

    盘膝坐在门外，感觉到沈昭蜕变的气势在一步步推高，随时都可以完成突破，洛月汐不由微笑起来，闭上眼眸叹道：“这就好了，这下子沈昭也突破了，可以着手许老魔的事情了。”

    闭目在门外打坐，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汇聚而来的灵气越发充沛厚重，沈昭的气势也越发凝视身后。

    呼……

    仿佛有一股疾风猛烈吹拂而起，洛月汐陡然睁开了双眸，眼中掠过一缕了然和欣喜。小院内的灵气陡然冲开，仿佛形成了风暴一般在小院上空盘旋。

    这就是突破了！

    看到这幅景象，洛月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由露出微笑来，为沈昭修为进步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