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节

    练完剑一身大汗的沈昭将自己打理一番出来后，就见洛月汐正坐在龙纹章树下与化为人形的小红说话，她脸上带着淡淡的柔和微笑，神情静谧温柔，眼睛灿若繁星。

    沈昭的步子不由顿住了，他远远看着洛月汐的模样，怔怔的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不由也慢慢的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来。

    抬步朝着她们走去，沈昭就听到洛月汐轻声细语的给小红讲解着各种常识性的知识，甚至还将自己一些在斗法上的经验都告诉了小红，而小红也像洛月汐请教着一些灵力修炼方面的知识。

    两人一个教一个听，气氛十分融洽和谐。小红精致可爱的小脸上满是认真，不仅认认真真的听着，时而就自己的理解提问，甚至还拿了一个玉简在不时的记录着。

    沈昭脚步又是一顿，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当妖兽（灵兽）化形后，修炼方式便渐渐开始向人修靠近。

    当它们为兽时，主要是将体内传承的血脉壮大，让rou体力量变得强大，最多就是本能的吸收一些天地灵气凝聚在妖丹之中。

    这样的修炼方式对于化形为人的妖兽而言就太过缓慢了，所以一旦妖兽化形，便可像人修一样修炼它们各自传承的功法。

    像小红，它虽然是混种，但觉醒了龙族的血脉，在化形后是能够获得血脉中传承的龙族修炼功法的。这些功法的修炼是需要长辈指导教授的，而小红是灵宠，没有长辈教导，那么就应该是由主人来教导的。

    而小红的主人沈昭……

    刚刚听洛月汐给小红讲解功法中的问题时才想起来这件事情好么！而小红化形多长时间了？在南蛮时就化形了，到现在都快十年了！

    沈昭顿时觉得有点心虚，他好像是有点对不起小红的感觉啊。想到自从小红成了他的灵宠后所经历的那些事情，沈昭顿时觉得有点羞愧。

    难怪小红是真的与他不亲近，兽形的时候沈昭听不懂它在嗷呜叫着什么，人形的时候小红一般都在龙纹章树下打坐修炼，常常待在芥子空间内，很少与沈昭交流。

    就拿这件事情来说，沈昭忘了，小红却也没提起过，更不曾去请教过沈昭，也不知道这十年来他是怎么修炼的。

    不过即使浪费了十年，其实也不算很大的问题，妖兽寿命漫长，十年于它们而言不过沧海一粟。只说小红，十年过去，它化形的模样根本就没怎么长大，就知道十年于它而言很短暂了。

    而且十年前小红是四阶妖兽，如今已经是五阶妖兽，对于妖兽而言，这委实已经是非常快的进阶速度了。

    虽然在这其中，沈昭这个主人根本没有起到任何用处。沈昭叹息一声，收小红为灵宠非他所愿，但他也该进到责任，而不是放任小红自己摸索。

    虽然可能已经来不及了，但是也补偿它一些吧。沈昭这样在心中想着，暗暗打定主意以后要时时关心小红的修炼。

    沈昭没有隐藏自己的脚步声，洛月汐当然察觉到他的靠近，在向小红讲解完一个问题后，她就抬头看向沈昭，见他一脸沉吟，洛月汐不由问道： “在想什么？”

    看了一眼小红后，沈昭才大步走近过来，脸上带着一丝歉意，他慢慢说道：“只是觉得我有些失职，在对待小红的事情上。”

    洛月汐微微皱眉，抬眼淡淡看了一眼沈昭：“你才知道啊？”不过她轻轻叹了口气，却又道，“也不能完全怨你，当初将小红推给你的人是我。”

    沈昭却摇了摇头，十分诚恳的说道：“小红出生以后接触的第一个生人是我，所以你才会建议我将它收为灵宠的。”

    如果不是那样，小红被其他收为灵宠，只会因为隔阂而死，而如果没有人收留它，失去了母亲庇佑的它也活不了多久。

    况且收小红做灵宠，最后做决定的人是沈昭自己，没有好好照顾小红的人也是他自己，他不会去迁怒旁人，更别说对洛月汐产生不满了。

    沈昭走到低着头不说话的小红身前，席地坐了下来，看着小红白嫩的脸颊，还有他垂着不时颤动一下的黑色睫羽，沈昭十分诚恳认真的轻声说道：“对不起。”

    “一直以来，我都非常的不称职，让你吃了很多苦头，对不起。我对你太过疏忽，让你化形之后无人教导修炼，对不起。”

    睫羽颤了颤，小红依旧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理会道歉的沈昭，只是偷偷的伸手拽住了洛月汐衣角。洛月汐察觉到他的小动作，默默的拍了拍他的头。

    沈昭见小红如此，也不失望，是他对不住小红，他这样也很正常，沈昭能够理解，所以他只是慢慢把他的想法说出来：“以后，我再有什么疏漏的地方，你大可以直接跟我说，只要我能做到的，都会帮你。”

    “我不是要补偿你，我只是觉得这些事情是该我所尽到的义务。如果你不愿意继续当我的灵兽，等你有足够的能力立足修真界，我愿意解除与你的契约。”

    沈昭前面的话小红都没有什么反应，此时陡然听到他这么说，不由猛地抬起头来，又惊又讶的看向沈昭，满脸的不可置信。

    洛月汐听到沈昭的表态，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这是沈昭和小红之间的事情，她不应该、也无权插嘴多说什么。

    小红睁大了一双澄澈透明的竖瞳，仿佛是在辨认沈昭说得花是真心的还是虚假的，他抿着粉粉的唇，愣愣的看着沈昭，眼神带着打量和考虑。

    沈昭低头与他对视，眼神诚恳郑重：“我今日所说的话皆出自我本心，你现在虽然已经是五阶妖兽，但你年纪尚小，心智尚幼，所以我现在不会解除与你的契约。”

    “但日后，等你有实力能够在修真界立足的时候，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会解除与你的契约。”沈昭眉眼温和，神情认真的承诺着。

    小红抿着唇，白嫩可爱的小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一双金色的竖瞳里闪烁着明亮的光华，越发显得一双眼睛流光溢彩。

    沈昭见他不说话，就笑了一声，指着默不作声坐在小红身边的洛月汐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今日这些话是当着阿月的面子说的。若我日后食言，你大可找阿月为你主持公道。”

    原本一言不发的小红听闻此言，金色的瞳孔顿时亮了起来。他拽着洛月汐衣角的小手轻轻晃了晃，仰起一张软乎乎的脸看向洛月汐，大大的金色眼眸里满是期待，他低声唤道：“jiejie。”

    洛月汐摸了摸他的头，微笑道：“你放心吧，若沈昭食言，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她似笑非笑的扫了眼沈昭，懒洋洋的笑道，“放心吧，沈昭还算说话算话的。”

    听得洛月汐如此说了，小红才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来，侧头像兽形那样蹭了蹭洛月汐。

    看了眼沈昭，洛月汐略略沉吟了片刻，就对让小红继续在龙纹章树下修炼，而她则示意沈昭和她一起四处走走，顺便聊一聊。

    沈昭倒是很明白洛月汐的意思，就很麻利干脆的跟着洛月汐离开了药田。

    两人随意漫步着，一时间皆是无语，等走到沈昭惯常习练剑术的竹林，洛月汐才转过身看向沈昭：“你是怎么突然认识到自己不靠谱的？”

    洛月汐问得十分直接，沈昭顿时就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不过抹了把脸后，他就无奈道：“刚刚看到你跟小红讲解灵兽修炼功法需要注意的事情时，我才想起来，小红化形近十年，我却从没和它讲过这些。”

    他咧嘴苦笑一声，干巴巴的说道：“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混账，特别不靠谱？”

    “嗯，你确实是挺混账的。”沈昭自己都说自己混账了，洛月汐才懒得宽慰他什么，而是翻了个白眼直言说道。

    见沈昭焉哒哒的模样，洛月汐就哼笑道：“现在你再来愧疚抱歉又有什么用？不过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没开口说补偿小红之类的瓜话。”

    她抬起手来，微微垫脚摘下了一片剑形的竹叶，这是上等的灵竹，叶片青翠欲滴，纹路清晰精致，竹叶上弥漫着一缕十分精纯的木灵之力。

    而不知道是不是沈昭经常在竹林习练剑法的原因，这些竹叶上甚至沾染了一点点微薄的剑意。这剑意虽然虚薄，但却坚定浩淼，如曜日闪耀，浩然纯正，因而这竹叶也能算不错的灵材了。

    把玩着手中的竹叶，洛月汐不等沈昭说什么，就淡淡笑道：“小红性子有些别扭敏感，既然当初你没有好好照顾他，没有与他建立起感情来，那你就不要指望着现在对他好，就能让他回心转意。”

    “我没有这么想。”沈昭苦笑一声，却十分清醒的开口说道，“我明白的你的意思，有些伤害不是弥补就可以当做不存在的。我没有想当然的以为我给出了补偿，他就应该原谅我曾经的伤害，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如果做错了事情，只是道歉、弥补和忏悔就强制性的要求曾经被伤害的人原谅，那么这样的道歉和忏悔又有什么意义？

    原不原谅是被伤害的人自己决定的，而不管做错的人是不是被原谅，错了就是错了，被原谅了也不代表着他就没有罪孽了。

    有些伤害，不是取得了原谅以后就可以当做不存在的。甚至于，在犯错之后想要求得原谅，继而觉得自己再也没有亏欠……这样的想法本来就非常的混账和不负责任呢。要是这么简单就觉得无所亏欠，是不是心里对于自己做错事情的歉意都会消失呢？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对的。

    “我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且要将之改正，但却并不寄希望小红会原谅我，甚至于……”甚至按了按眉心，“我自己都觉得他不该原谅我。”

    耸了耸肩，甚至非常直白而坦然的继续说道：“我刚刚说的那些，只是想让小红以后能过得很好，至于他对我是不是心存怨恨，以后会不会报复我，那都无所谓。”

    “因为这些都是我该受着的，哪怕我为我曾经的错误做出了改正，也不代表被伤害的人没有权利继续报复。原谅这个词，可真的太沉重了，我自己都做不到，不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要是他能随随便便说出原谅两个字，干嘛大老远跑到北域冰原来费心筹谋？原谅？呵，这种事情还是算了。修真者修的是心，求的是心意阔达，修士宁愿以死相拼，也不会选择“原谅”。

    原谅你的仇人，那自己心里的仇恨怨恨往哪里发泄？没得为了仇人委屈自己的修士，反正就是一句话，不要怂就是干。

    默默的看了沈昭几眼后，洛月汐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来，她确定自己没有什么再要与沈昭说的了，因为他自己想得非常清楚明白，也有面对未来可能出现的任何问题的准备了。

    既然如此，洛月汐完全没有必要再多费唇舌，至于沈昭和小红未来可能出现的斗争——对此洛月汐抱有乐观态度，小红肯定不是沈昭的对手，而沈昭要是想对小红怎么样，不是还有她吗？

    这件事情就算是揭过去了，洛月汐便说道：“乔晗等人还有多久才能赶来？”顿了顿后，洛月汐就又道，“如果确认他们平安的话，就行了。”

    原本洛月汐是打算留在冰魄城亲眼证实了乔晗等人无事后再返回丹宗的，不过一天前她又接到了元璎道君的消息，在确认许老魔陨落后，她要洛月汐即刻返回。

    虽然不知道元璎道君为什么这么急切，不过出于对师尊的信任和尊敬，洛月汐还是决定不再耽误，尽快启程。

    所以，与乔晗等人会合的事情就不那么重要了，毕竟亲疏有别嘛，确认他们安全无事后，洛月汐自觉她也没有多少心理压力了。

    沈昭不知道洛月汐收到了元璎道君的传信，所以并不清楚她已经改了主意，所以在微微一愣后回答道：“应该还有一两日功夫，他们就能赶来了。”

    洛月汐想了想，如果只是一二日的功夫，倒也不算什么，就没说她要回转丹宗的事情，只淡淡道：“那就好了。”

    沈昭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轻声开口说道：“许老魔死了，我们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听闻此言，洛月汐浑身轻轻一震，转头看向沈昭，与他对视，在发现沈昭眼神清明依旧、坚定依旧，便知道沈昭的道心稳固坚定，并没有为此动摇什么。

    是啊，和她不一样的，沈昭不是除了报仇以外没有其他的目标。

    洛月汐舒了口气，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许老魔死了，清虚子也不会让他好过，沈昭，你可会觉得迷茫失措？”

    沈昭在其他方面的雷达和敏锐暂且不提，但在有关于洛月汐的事情上，却是真的十分敏锐的，他马上就问道：“阿月，你难道觉得心有迷惑吗？”

    洛月汐抿了抿唇，没说什么，只是抬头看着在微风中轻轻作响的竹叶，看着那些青碧如玉的竹叶，她神情莫测难懂，带着些许晦涩。

    沈昭有些着急，急步走到洛月汐身前，握住她的手急声道：“阿月，你说实话，你是不是道心动摇了？”

    被沈昭质问的洛月汐终于回头看了沈昭一眼，看着他一脸的焦急担忧，洛月汐却嗤笑一声：“就是你道心动摇我也不会如此的，你就别瞎猜了。”

    第190章 回归

    虽然洛月汐说她没事, 但是沈昭却并不怎么相信, 眉头依旧皱得紧紧的，仿佛下一刻洛月汐就要怎么样了一样, 让她翻了好大两个白眼。

    “不要乱cao心, 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洛月汐摆了摆手，激发开金丹内的灵力, 顿时她浑身灵力大涨，威压轰然压下，尽显金丹修士的实力。

    沈昭眼神担忧，狐疑的上下打量了洛月汐几眼后，终于不得不承认，洛月汐的情况看起来真的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灵力平稳, 气息平和，完全没有半点道心动摇的迹象，终于让沈昭稍稍放下了心。

    见沈昭松了口气, 仿佛安下心来, 洛月汐便将一身气势收敛了，随手将手中的竹叶给丢了下去，竹叶轻飘飘的打着转往下飘落。

    沈昭眼神一动，手掌心灵力吞吐，顿时一道灵光落到了那片竹叶之上, 然后顺着灵力的吸力飘飞到了沈昭手中。

    对此，洛月汐挑了挑眉，无声询问。沈昭对她温柔的笑了笑, 抬起手将青碧如玉的竹叶含在薄唇之间。

    顿时有一阵清亮悦耳的音乐轻轻响了起来，这音乐婉转清脆，仿佛溪水潺潺，又仿佛鸟鹊争鸣，旋律十分活泼动听。

    沈昭修长的手指捻着竹叶，凑在唇边轻轻吹奏着，他眼神含笑，专注而温柔的注视着洛月汐，旋律一变，从活泼轻快变得温柔缱绻起来，缠缠绵绵，仿佛情丝缭绕。

    洛月汐看了沈昭一眼，倒是想起来了沈昭确实会不少东西，兵法战术之类的，他会倒也不出奇，毕竟是将门子弟。

    但沈昭不仅在兵法上有天赋，在其他君子六艺上也有颇多建树。反正比起洛月汐这个半吊子，他的水平确实是挺高的，不然也不能在大燕被众多世家贵女推崇，暗地里芳心暗许了。

    随着这竹叶吹奏的音乐，洛月汐闭上了眼睛，静静聆听着，有微风拂过，顿时竹林中沙沙作响，仿佛有人在耳边轻声絮语，与竹叶吹奏的声音夹杂在一起，莫名的让人觉得和谐动听。

    两日后，沈昭等到了从冰雪城附近赶来的乔晗四人，当初沈昭和洛月汐在逼得许老魔自爆元婴后，两人就遁入了芥子空间，而乔晗四人则是留在了冰雪城附近，默默等待着沈昭的消息。

    等沈昭前来冰魄城，并且像他们传递了消息后，他们也随之赶了过来，而因为速度不及沈昭，出发时间也比较晚，所以他们来的时间比较晚。

    在乔晗四人到了之后，洛月汐因为和他们不熟，只是口头感谢了一番他们的帮助，并且暗示了愿意提供一些帮助的意思。

    而因为有沈昭在中间当媒介，乔晗四人也没有不好意思，而是爽快的各自请求洛月汐为他们炼制一些丹药。

    这些丹药都并不算稀少，也正适合金丹期修炼所用，所以洛月汐身上倒有不少，便取了出来赠给了他们。

    再次表达了对乔晗等人的感谢之后，洛月汐就像沈昭说明了她打算即可回丹宗的决定。

    “阿月，你怎么这么快就要返回丹宗？”沈昭有些惊讶，又有些不解，“按理说来，金丹期的历练是以金丹圆满为终点的。”

    丹宗的修士在外历练，如果没有什么生死危机的威胁，确实一般会在成长到金丹圆满即将结婴的时候才返回宗门闭关等待结婴。

    洛月汐原本的打算也是等自己修为到了金丹圆满，差不多可以结婴的程度才回去丹宗，在宗门的庇护下结婴的，但是因为元璎道君传来了消息，所以她打算提前返回。

    “这是我师尊的意思。”洛月汐微微摇头，表示她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清楚缘由，“不过我想师尊是一定是有原因才会让我即可返回丹宗的。”

    沈昭眼神一闪，轻声说道：“这样啊，如果阿月你要离开北域冰原的话，我倒是可以送你一程。”不等洛月汐发问，沈昭就已经笑道，“我也打算去北海历练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