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康德帝指着李崇刚要发怒，就觉衣袖被拉扯一下，回头便看见贵妃抬头看着自己，贵妃深吸一口气后，对康德帝说： “让我跟他说清楚吧。” 康德帝：…… 对于李崇，康德帝可以冷面以对，甚至动用武力解决问题，可是对于贵妃，康德帝却是什么办法都没有的。尽管内心十分不情愿，但贵妃开口了，康德帝还能说什么呢。 ***** 李莞站在白马寺后山凉亭之上，眯眼看着远方，在今天之前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甚至在一个时辰之前她都没有想过，她的母亲原来并没有死，而是因为种种原因不能相见。 如果不是这一切太过真实的话，李莞都要怀疑是不是在做梦。因为她平日里太过思念母亲，所以在梦中才会编排出这么一出莫名其妙的剧目出来。 从小到大，李莞都是以丧母之女的身份长大的，李家没有人关心她，没有人管教她，李崇醉生梦死，早就忘了自己还有个女儿存在，而祖母……所以李莞到现在才明白，原来祖母不喜欢她的原因。 李莞一直搞不懂，为什么祖母会因为不喜欢母亲而不喜欢她这个孙女。李莞一直觉得，自己的母亲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命有点短而已，短到没法看顾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现在李莞明白了，母亲不是命短，她是绝情，绝情的抛夫弃女，转投入更有权势的男人怀抱之中。 这种女人又怎么可能赢得别人的尊重呢。李莞甚至觉得，宁氏从小对自己不闻不问，甚至还愿意把自己养大，已经算是一个仁慈的不能再仁慈的祖母了。 夜风吹在脸上，并没有把李莞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吹散。 陆睿端着一杯茶过来，递到李莞面前，李莞低头看着茶杯，久久才伸手接过，喝了一口，对陆睿问道：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陆睿没有否认：“是。” “那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才会想要娶我的？”李莞脑子里很乱，乱到开始胡言乱语，胡乱猜测了。 陆睿轻声发笑，伸手掰过李莞的肩膀，笑问道：“我因为哪个才想娶你的？因为你是皇上情敌的孩子？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确实如此。李莞释怀了。 如果自己是皇上的亲生女儿，是公主，那么她这么问倒还有点道理，可偏偏她的身份这般尴尬，就这尴尬的身份还怀疑陆睿是不是因为这身份才娶她的，李莞觉得自己真是有病。 “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了。一直以来，我都知道我爹放不下我娘，可谁会想到，他是以这种方式放不下呢。”李莞缓缓将自己靠近陆睿的怀抱，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不安：“我爹会怎么样？” 就算有前因后果，但李崇今天晚上的行为算不算得上是觊觎皇上的女人？对于这种人，会落得什么下场？ “我爹会被杀头吗？我们李家，会因为这件事受牵连吗？我们的婚事，会因为这件事而告吹吗？” 李莞一股脑儿的把心中的不安全都说了出来，其实相比于心中的愤慨而言，她更在乎的是摆在面前的现实问题。 陆睿觉得有些奇怪： “你对于这件事，就没有什么自己的看法吗？你觉得伤心吗？难过吗？觉得自己被你娘欺骗了吗？” 李莞问了陆睿好几个问题，陆睿一个没回答，反而转过来问了李莞这么多问题。 李莞抬头看向陆睿，惊觉自己好像是有点问题。今天晚上，她也算是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知道亲娘并没有死，当初是抛夫弃女离开的，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多少都会埋怨的吧，可是她却好像并没有太多这方面的情绪。 “你恨你娘离开你吗？”陆睿又问。 李莞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之后，果断摇头：“不恨。她既然选择离开，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于我和我爹而言，确实应该是个打击，但反过来想，不也是因为我和我爹在她心里没有那么重的分量，所以她才会选择离开我们吗？” 李莞这番似是而非的话让陆睿觉得新奇：“我还以为你知道真相以后会恨你娘呢。” “你还没告诉我，我爹会怎么样？皇上会不会把他……” 过去的一切都已经过去，再纠结又有什么意义呢。李崇纠结了一辈子，几乎有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决心，可到头来，他又改变了什么？ 如果母亲死了，他的追逝不能让母亲活过来，如果母亲没有死，就好像现在这样，一个贵妃的身份，就能把他挥斥到千里之外，他所有的纠结在这一刻都是无用的，甚至可能会让自己和家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与其让李崇明明白白的去死，李莞宁愿他糊糊涂涂的活着。 李莞的问题陆睿没法回答，两人站在亭子里静静等待着命运的宣判。过了大概一个时辰之后，李莞终于再次看见李崇。 他去跟贵妃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是愤慨的，可现在看来，已然趋于平静。 李崇失魂落魄的来到凉亭中，陆睿与李莞对视一眼，轻声在李莞耳边说道： “看样子你娘跟他说了很多，你陪他聊聊吧。我去皇上那里复命。” 先前李崇提出要跟贵妃当面说话，皇上原本是不同意的，后来贵妃开口，才演变成三人面谈。 陆睿离开凉亭之后，李莞便扶着李崇在石桌旁坐下，给李崇倒了一杯凉茶，送到他面前： “爹，喝茶。” 原本以为失魂落魄的李崇不会搭理自己，没想到李莞开口之后，李崇就回头了，接过茶杯，将杯中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让李莞再给他倒，接连喝了四五杯，一壶凉茶下肚之后，李崇才大大的呼出一口气，仿佛解脱了一般。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她与我说这些话，如今总算是给我等到了。” 李崇喝完一壶茶后，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 李莞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便在他身旁坐下，李崇抬头看着满天星光，沉吟片刻后对李莞将前事娓娓道来。 李崇跟李莞曾经提及过，当初李莞的母亲张氏并不是很情愿嫁到李家来，因为她在嫁人之前，就已经和一位公子私定终生，那公子便是当时还是太子的康德帝，康德帝与张氏约定好了时间来接她，但却过了时间未曾出现，一年之后，张家父母做主把张氏嫁给了李崇。 李崇对张氏疼爱有加，但张氏心里一直忘不掉那个与她私定终身的少年公子，对李崇始终不愿敞开心扉，哪怕她已经为李家生了一个孩子。 少年公子赴约之时，自知超过了时间，姑娘已然嫁人，辗转又找到了李家，化作一个读书人，暗地里与李崇以兄弟相称，李崇不疑有他，将之引为知己，可谁能想到，这位知己从始至终的目的竟然都是他的妻子。 两人重逢后旧情复燃，利用自己的身份把刚生过孩子的张氏强行带走。 李崇一时难以接受，自己引为知己的兄弟和自己深爱的妻子私奔了，对李崇而言根本就是双重打击，回家之后，张氏与人私奔的事情被母亲宁氏知道，宁氏未免李家名声被张氏拖累，这才以张氏遇到意外亡故的理由骗了世人，把她抛夫弃女的事情压了下去。 世人只知道李家有个短命的媳妇，却不知道李家有个与人私奔的媳妇，宁氏功不可没。 可事实的真相如何李崇自己心里是清楚的，从此之后一蹶不振，醉生梦死。 李崇把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事无巨细的全都说给了李莞听，李莞听得咋舌不已，从头到尾，李崇是最无辜的那个。他真心对待兄弟，真心对待妻子，可到最后换来的却是深刻的背叛，兄弟背叛了他，夺走他的妻子，妻子背叛了他，即便为他生了孩子，都不愿留下。 就因为遭受的打击太过严重，所以才让李崇记了这么多年，与其说他记这么多年是因为对张氏的爱，还不如说是因为对自己深刻的怀疑。 李莞听到这里，只觉得唏嘘不已。 若非她重生一回，这种注定尘封的往事又怎么可能被揭露出来呢。 第131章 九月初五从晚上开始，李莞就得坐到镜子前面梳妆了，新娘子一夜无眠，周围忙忙碌碌，就算准备了好长时间，真正到了这一天，好像还是有一些平日里没想到的事情冒出来。 李绣挺着个肚子从初六早上就开始陪在李莞身边，李欣及李悠也在喜房里忙进忙出，李莞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只吃了几颗枣子，倒不是不让她吃，只是她自己怕吃了以后麻烦，干脆饿着些肚子。 李莞忍的了，李绣可忍不了，毕竟现在可不是她一个人要吃要喝，刚刚吃完了一碗甜枣，又端着一碗花生羹来，吃到最后李莞都受不了了。 “你这么吃下去，等你要生的时候，孩子不得八斤重啊，你想过没有。” 不是不让李绣吃，就是怕她到时候生孩子难受。 李绣叹了口气，将一碗花生羹三口两口就吃完了，擦了擦嘴，说道：“我也想停一停，肚子里的不让啊，人家怀了一个，一张嘴，我一怀就是两个，我都不知道原来崔槐他们祖上生过不少双生子，这回跟他回去清河听他婶娘说的，两个就是比一个能吃，你担待着些吧。” 李绣怀的是双生子，可把崔槐和他爹给乐坏了，也正因为这样，李绣的肚子看起来比常人月份大，所有人都觉得是正常的。 李欣给李莞拿了个苹果过来，李绣要伸手去接，被李欣避开了，苹果周身缠着红绸子，送到李莞手中，说道： “现在吃的东西可不能到绣姐儿手里，一到她手里，就到了她肚子里，真是防都防不住。” 李欣今儿算是主傧相，里里外外都要靠她忙活似的，穿的喜庆，不过几回就满脸的汗珠子，还给喜娘拉到镜子前头去补妆。 李绣悄悄告诉李莞： “欣姐儿不让我说，等你成亲之后，约莫家里又该办喜事了。” 李莞惊喜：“她跟袁武算是成了？” “八字反正有一撇了，这丫头端着呢，开始的时候跟我打听袁武的事儿，等到袁武注意到她，她就开始晾着袁武了，弄得袁武三天两头去找崔槐诉苦。这不前几日这丫头才算是刚刚吐口，袁武回去准备提亲了。” 李绣算是真佩服家里这位姐妹了，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在男人这方面，还真就她比较有能耐，把一开始不怎么热衷的袁武收拾的服服帖帖，如今只知道跟在她屁股后头转悠，每天眼巴巴的等着李欣点头，患得患失的。 这边说着话，外头响起了震天鞭炮声，喜娘拿着盖头来到李莞面前，李莞最后再看一眼自己的闺房，下回再回来的时候，就是陆家妇了。 红红的盖头顶在头顶，李莞以为自己不会紧张的，可当李绣来握她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满是汗。 李莞十分庆幸今生嫁的是陆睿，是一个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她是什么身份，都能给她最坚强的后盾，为她遮风避雨，人哪有天生坚强的，不过是有人撑腰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罢了。 陆睿很强大，强大到就算明知李莞的尴尬身份，也能义无反顾的接受她的一切。 鞭炮声停歇之后，便是新娘子的嫁妆出门，李莞的嫁妆可以说是空前的丰厚，李崇只有她一个女儿，宁氏也只有她一个嫡亲孙女，嫁妆原本定的就丰厚些，再加上李莞自己也是颇有身家的，光是陪嫁的店铺就有五十多家，从前两天开始，李莞铺子里的掌柜们就轮番给李莞送来贺礼，一直到今天李莞出门之前都没有盘点清楚，放眼整个京城，也没有哪家小姐出嫁有这么大阵仗的，这件事是冯掌柜一手策划，既给李莞做足了面子不说，还借着李莞的婚事，把振兴街上的铺子全都展现在大伙儿面前，有一些李莞婚嫁的用品甚至在出现当天就接到了同样的订单。 十里红妆从李家燕子巷口鱼贯而出，那头已经进了国公府，这头嫁妆还没出完，一路上引起行人驻足观望，纷纷在说李家嫁女的阵仗可一点不输那些公侯府邸，甚至比一些公侯府邸还要来的轰动。 赵氏坐着一顶修了又修的青篷轿子，已经在朱雀街上等了快一盏茶的时间了，忍不住掀开轿帘子对外催促： “还没出完吗？这李家莫不是搬了金山银山出去？” 赵氏也不是真的赶时间，反正她要去见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一个满身铜臭的商户罢了，她之所以着急，就是心里不舒服，这李家也不过就是那样的出身，李四姑娘她也见过，要是宋家好的时候，就她那出身，想要嫁进宋家，她还不一定会同意呢，真没想到居然有那命嫁去国公府。 赶车的把刚才在人群里听来的告诉赵氏： “可不就像是搬了金山银山嘛。今儿才知道那李家四姑娘可是个有钱的主儿。” 赵氏现在一听见‘钱’这个字就敏感，嗤笑着不以为意：“她能有什么钱？你是没见过钱吗？” “夫人您有所不知，这李四姑娘光是陪嫁的店铺就有五六十家呢，李家的嫁妆已经送去国公府了，现在在街上送的都是李四姑娘自己的产业，五六十家店铺，全都是振兴街上特别赚钱的那种，一家铺子每年都有几十万两的盈利啊，哎哟，谁能想到一年前还没什么人的振兴街突然就红了呢。李家这姑娘赚大发咯。怪到能嫁去国公府。” 赵氏听到这里，心里那叫一个酸啊。他们宋家也是书香门第，如今最缺的就是钱，要是早知道这丫头居然这么大的造化，当初就该早早的把她娶进家门，不为别的，就让她给宋家赚钱也是好的呀。 轿子外头小厮喊了一声：“大爷，您哪儿去啊。这就快好了，您还是进轿子坐着吧。” 赵氏一听赶紧从轿子里出来，把快要从轿子旁边溜走的宋策喊了回来。 “你去哪儿。”赵氏拎着裙摆过来揪住宋策不放。 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宋家公子居然憔悴的不成样子，手里拿着本书，对赵氏说道： “娘，我就不去了。我这还得回去读书，秋后有考试。” 第132章 宋策灰头土脸的跟自己亲娘告饶，嘴角也因为上火而烧坏了，现在他不求别的，只求能有个安静的地方给他读读书就行了。 可是赵氏哪里能让他如愿，抓着宋策不放： “你先去跟我把这亲事定下来，我就让你去读书。这是你舅舅好不容易给你找到的亲事，是，出身是差，一个低贱的商户女，可咱这不是没办法嘛。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你舅舅说了，只要你跟这姑娘的亲事一成，人家嫁妆可是很丰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