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魏隽航一脚便踹开他:“滚, 我家夫人知书达理, 温柔贤惠。再说, 这许夫人做出此事也是她那个夫君有错在先, 还给他留下条命也算是仁慈了。” “况且……”他摸摸光滑的下巴,一脸的深思,“我家夫人性子也着实太柔软了些, 我还一直担心她这般好性子, 若是将来我比她先去,她又怎么办!” “如此好了, 跟着许夫人一道, 学学许夫人果敢的手段,便是将来我不在了,也不怕有人欺负她!”到后来,他更是一脸的欣慰。 乔六瞪大了眼睛, 如同见鬼一般瞪着他:“魏、魏二哥,你、你没、没说、说笑吧?” “谁有那个闲功夫跟你说笑!”魏隽航没好气地道。 “不跟你说了,出来这般久,我也该回去了,若再回得晚,小姑娘又要不亲我了!” 以其在此尽说些有的没的,倒不如回去逗他娇娇软软的小姑娘,上回回府晚了些,小丫头还生气得不让他抱了呢!这回给她带了小礼物,小姑娘想来不会再记恨了。 乔六眼睁睁地看着他扬长而去,良久,才抚额长叹。 这都是什么人啊! 却说沈昕颜当晚便将她铺子里之事向魏隽航道来了,只因涉及娘家人,到底有些难以启齿,含含糊糊便将梁氏带过去了。 魏隽航并非蠢人,略一思忖便想了个明明白白。这也算是靖安伯府的家丑,他一个女婿未必适宜出面,闻言便道:“一切听夫人的便是,衙门那里,我也会命人打点好。” 见他如此上道,沈昕颜又是感激又是汗颜。 娘家嫂子窃取自己的嫁妆钱,这样的话等闲女子都没有脸面说出去。娘家算是女子一辈子的后盾,如今她的这个后盾却突然变成了刺向她的长矛,不管怎样说都有些没脸。 如今魏隽航半句话也没有多问,只是全力支持她的决定,这份体贴与信任,让她心里一片熨帖。 心里存了感激,当晚她便抛开以往的矜持,主动迎合他,引得魏隽航险些没发狂,愈发将她翻来覆去地折腾够本,直到夜深人静,云收雨歇,倦极的二人才沉沉睡去。 隔得数日,魏隽航忽又想起此事,召来心腹侍从一问,知道夫人已经着人将那钱掌柜送进了衙门,他托着下巴想了想,又吩咐道:“想个法子,让那钱掌柜嘴巴放干净些,我不希望从他口中说出什么有碍伯府名声之话来。” 靖安伯府名声不好,夫人必会不高兴,夫人不高兴了,他心里也就不痛快。既如此,那便得从根子上断绝了这个可能。 那人领命而去。 魏隽航拍拍衣袍,本想到正房里寻夫人说说话,忽地想起今日夫人回了伯府,脚步一拐,便转向了习武场。 这个时候,霖哥儿应该和蕴福都在习武场练习才是。 果不其然,离得远远便看到魏承霖在场上舞剑的身影。视线往另一旁扫去,又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扎着马步,正是初习武的蕴福。 他看得心情大好,招来丫头取些茶水点心来,坐到一旁一边品着茶吃着点心,一边观赏着儿子的英姿。 “好,舞得好!果然不愧是我的儿子!!”看着魏承霖收回剑势,他再忍不住大声喝彩。 英国公到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不学无术的儿子翘着腿捏着点心往嘴里送,不远处孙子迎风练着他亲自教导的剑法,便是那个名为蕴福的孩子也认认真真地扎着马步。 满场看来,就只有那个悠哉悠哉地品着茶点的身影让他牙根痒痒。 他深深地呼吸几下,很努力地压下心里头那股火气。这混账除了只会哄得他母亲眉开眼笑外,其他半点本事也没了,这吊儿朗当的模样,哪有半分魏家子孙的样子,真真是…… 不气不气,都这么多年了,要气也早该气饱了。 “祖父!”还是魏承霖率先发现了他,连忙上前见礼。 蕴福也看到了,同样想要过来行礼,却不料他一双小短腿站了太久,才刚一动,整个人‘啪’的一下,一屁股便坐到了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魏隽航被儿子这声‘祖父’唬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将那些茶点收好,也没有发现蕴福的囧状。 “父亲。” 英国公瞪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想着替他留几分面子,不欲在孙子面前教训他,只道:“你随我来,我有事要问你。” 魏隽航应下,上前推着他那沉重的木轮椅,一直将他推回了书房。 “不知父亲想问些什么事?”细心地将英国公腿上的毯子盖好,又替他倒了杯温水放在他身边的小圆桌上,魏隽航才小心翼翼地问。 英国公瞅了瞅他,端过温水呷了几口。 或许这小子还能再添一个优点,便是够细心。也亏得他这么多年了却还记得自己自伤后便只喝温水,不沾茶与酒。这般细心,还会哄他母亲高兴,若是位姑娘便好了,可偏偏是个混账小子! 可心里那点恼意到底被儿子这个贴心的举动给打消了。 “我怎的听闻,你置外室之事,陛下早已知道,如此看来,难不成陛下竟还帮着你隐瞒?”英国公缓缓地问了此事。 魏隽航心中一个激零,表面却不显,挠挠耳根,不好意思地道:“当日确是被偶尔微服外出的皇帝表兄撞了个正着。” 不由又想到自己替那人背的锅,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皇帝表兄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置外室虽然不是什么光彩事,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是天底下男人都会犯的一个小错罢了。” 英国公一双浓眉死死地拧着:“陛下果真说过这番话?” “这是自然,他是皇帝,难不成我还敢污蔑他?”魏隽航一脸的无辜。 “陛下此言着实差矣!男子汉大丈夫,堂堂正正,坦坦荡荡,娶妻便娶妻,纳妾便纳妾,这般偷偷摸摸地在外头置外室,实非大丈夫所为,又置家中妻房于何地?”英国公满脸的不赞同,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吩咐道,“磨墨,我要上折子好好与陛下说说这番道理。” “哎,我马上准备!”魏隽航心里那个高兴啊,一溜地跑到书案前磨起墨来。 他家老爷子可是位认准了理儿便一定要念到你明明白白生生受下才肯罢休的。 元佑帝当年还是位不受宠的皇子时,就有些怕这位姑丈的念叨。童年的阴影,哪会这般轻易消失,如今便是身为皇帝的他,也依然有些抵挡不住。 后来英国公连上三道折子与元佑帝一番理论,让元佑帝烦不胜烦,却偏偏奈何他不得,对将祸水东引的魏隽航更是恨得牙痒痒。 如此,魏隽航才感到稍微出了口气。 *** 沈昕颜并没有让梁氏有喘息的机会,在将钱掌柜押送官府后,当日她便带着秋棠回了靖安伯府。 她这般突然地回来,府上众人都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梁氏更加想不到她此番回来的目的。 “可是有什么事?”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兄妹,靖安伯察觉她的神色有异,低声问。 沈昕颜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冲着二房和三房的夫妻道:“我有些话想与大哥大嫂说……” 那两房的夫妻立即知趣地起身告辞。 梁氏见状,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安,勉强扬着笑道:“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世子爷又在外头有了人?你想着让娘家人替你出面?” 想来想去,估计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前一阵子英国公世子置了外室之事便传得沸沸扬扬,一直到后来由世子夫人亲自出面着人将那外室抬了进府才消停。 沈昕颜没有理她,接过秋棠递过去的重新抄过的账册,亲自交到靖安伯手上:“大哥,这册子记录了是大嫂这些年来从我的铺子里取走的银两,有部分银两的去处我也作了详细记录。” 靖安伯脸色一变,不可置信地回头望向妻子,见她脸色惨白,心里‘咯噔’的一下,知道meimei所言非虚。 他的妻子竟然真的伙同外人偷取meimei嫁妆铺子的银两。 “meimei胡说些什么?虽然咱们是一家人,可这种话也不是能胡乱说的。”梁氏强撑着道,视线却一直往靖安伯手上那账册瞄,发现那册子相当新,心思顿时一定。 “我竟不知何处开罪了meimei,竟让meimei这般污蔑。若是这些年来,怎的这账册还如此新,倒像是刚刚才写好的一般。” “大嫂没有说错,大哥手上这本确是我让人重新抄写的,原来的那本我还好好地收着。大嫂也别急着否认,我今日敢直接将此事扯开,便是有了十分的证据!” “毒妇!!”那厢,靖安伯颤着手大概翻阅了一遍,越看便越是心惊,越看便越是愤怒,终于没忍住猛地扬手,重重地一记耳光抽向梁氏,将她打得扑倒在地。 “你不但偷取昕颜铺子里的钱,居然还用来放印子钱,谁给的你这般大的胆!!” 这才是让他最最愤怒的地方。偷取小姑的钱已是不可饶恕之罪,而她居然还胆大包天放印子钱,这一放就是数年,数额之大,着实令人心惊。 这万一让人发现,对靖安伯府来说,就是一场滔天的祸事! 沈昕颜冷漠地望着眼前这一幕,若非她亲自让人去查,只怕也不会知道她的嫂子居然这般大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放印子钱一事那钱掌柜并不知晓,否则,若是他在公堂上那么一嚷…… 靖安伯府也就到此为止了! 第51章 “我、我没有,你不能只听她一面之辞, 这些所谓的证据全是假的、假的!!”梁氏死不承认。 她自认行事谨慎, 此事的知情人数不出五根手指, 这些人又全是她的心腹,是绝对不会背叛她的。故而,哪怕沈昕颜再怎么言之凿凿, 她照样咬紧牙关不肯承认。 没有证据, 那一切便只能是污蔑! “你还不肯承认?!你真当我是那等蠢物, 什么都不知道不是?!”老实人靖安伯气得脸色铁青,已有些发福的身躯不停地颤抖着。 “大嫂身边的那位梁嬷嬷好些日不在府里, 大嫂难不成便不觉得奇怪么?”沈昕颜忽地问。 梁氏呆了呆, 心中剧跳。 梁嬷嬷?梁嬷嬷不是因为小孙子受了风寒需要告几日假家去么?难不成、难不成…… “她全招了!”沈昕颜缓缓说出了她心里最害怕之事。 梁嬷嬷可是她的陪嫁嬷嬷, 她的事从来就没有瞒过她, 若是她出卖自己,那她根本毫无分辨的余地。 她终于彻底瘫在了地上,知道大势已去。 “你这毒妇, 你这毒妇, 我、我要休了你,休了你!!”靖安伯气红了眼, 一转身便打算去写休书, 还是沈昕颜眼明手快地拉住他。 “大哥慢着!” “你不必多说,此等招祸的毒妇,靖安伯府绝不能容!” “那大哥可曾想过慧儿那几个孩子?”沈昕颜轻声问。 “有一个被休的母亲,你让孩子们今后如何见人?” 靖安伯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梁氏见状心中一定。 对啊, 她还有孩子,便是看在孩子们的份上,他都不能将自己休了。只是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想到的生财之道,怕是从此便要断个干干净净,她便忍不住一阵心疼。 沈昕颜并没有理会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兄长。 靖安伯的脸色几经变化,眸中好一番犹豫不决,最终,把心一横,沉声道:“既如此,便将她送到家庙,此生此世再不准她出现人前!” “不行,不能将她送到家庙!”梁氏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沈昕颜便已冲口而出。 “为何不能将她送到家庙?”靖安伯不解。 沈昕颜只觉得脑袋一阵钝痛,上一辈子在家庙那些痛苦的记忆再度袭来。半晌,她才勉强平复思绪道:“好好的主母突然便到了家庙,这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世人,她犯了些不可饶恕之错么?与直接将她休弃又有何分明?” 最主要的是,经历过上一辈子,她对‘家庙’二字便先生了排斥,更反感动不动便将人送到家庙去。梁氏的情况与上辈子的她又有不同,若是被送进去,梁氏所出的那些孩子这辈子也就不用抬头做人了。 毕竟,上辈子她被送进去时,已经是“太夫人”,而且又不是掌中馈的主母。再怎么也能把话圆得好听些。 可梁氏不同,她还年轻,而且还是一府的主母,突然被送进家庙去,岂不是更招人闲话? 休弃不得,又不能送走,不得不说,确是有些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