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金姐啊。”姜美凤挺可怜金兰的，因为金老太太刚刚也算是一语成谶，上辈子，金兰真就是在被婆家狠狠打了一顿，跑回娘家的半路伤势太重，走不动晕在了路上，大冬天的生生冻死了。

    “这兰子太苦了，不行啊，就想想别的出路吧。总这样被打也不是个事儿。你想啊，这生孩子，可不是只是兰子一个人的事儿，医院也去了，大夫也看了，都说兰子没啥事，那要是问题没出在兰子身上呢？这孩子这些年的打不是白挨？这也就罢了，要是哪天兰子再被打得送了命，你后悔可是来不及的啊。”

    没看到金兰还没想起来，这金兰的事儿，真是当初在第二生产大队的一大惨事儿啊。

    金老太太老伴叫金满仓，是个真老实的老实头，他的儿子金满招，虽然听着名字像是金满他的弟弟，可却是实打实的儿子。不止长得挺像金满仓，性子更像。

    老老实实的不会说话，金老太太怕儿子娶个厉害儿媳被欺负，就找了个话也不太多的儿媳妇，性子老实能干，还生了个大胖小子。

    金满招是小儿子，比金兰要小上六岁，是金兰一手带大的。金兰十八那年，就嫁给了临村的路家。谁知道啊，进门十多年，硬是没生一个孩子，就连怀都没怀上过。

    路家三代单传，对那儿子宝贝的不行，对金兰本就没多好，再不能生，结果天天被打。

    这也就罢了，最惨的就是，金兰居然被打后跑回娘家，最后死在了半路。

    金老太太悔啊，后悔不该把闺女嫁过去，后悔闺女过得日子惨自己却没能把闺女接回家护着，这就罢了，最最惨的，是金满招疯了。

    他一直老实，jiejie被打被欺负，他曾上门想帮jiejie讨公道，谁知却被路家打出来，人家说自家都快断子绝孙了，你们金家有啥理敢上门讨公道？

    金家一家人都是老实头，嘴巴笨，又觉得金兰不怀孩子是理亏，所以一直隐忍，可是在金兰死了后，这种隐忍与愧疚生生把金满招逼疯了。他最心疼的就是这个jiejie，如今，这个jiejie死了，他连公道都不能帮她讨回来吗？

    金满招就在这样的疯狂下冲去了临村，在那个干燥寒冷的夜里，一把火把路家的一家三口连着房子烧得干干净净。

    金满招后来被判了死刑，金满仓在儿子死后大病了一场，金老太太也是，老两口没挺上半年就走了。只留下了金家的大儿媳和那个不到五岁的孙子。

    想到金家后来那么惨，姜美凤叹了口气，决定不管怎么也要帮着说几句话，哪怕金老太太不听，她也认了。

    “老jiejie，你我邻居这么多年，我也不想多说，我就想说啊，这生孩子的事儿，不能只怨金兰一个，再有，这天天被打也不是事，万一哪天真出了事，你们家能受得住吗？人家不把你家闺女当人，你们不能不疼闺女啊？听我的，这都啥社会了？欺压妇女的无良东西，咱们不能姑息！”

    “咱们都这么多年了，谁家不知道谁家事？妹子，我不怕和你说啊，我早想让兰子回来，可是路家一直不肯放了兰子，我想着他们怕是不想顶着二婚的名声，再来，就是我一直不敢让兰子回来，也是怕兰子回来了被人说闲话，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离了，还能嫁什么好人家啊，就怕再被一些混子二流子惦记上了。”

    金老太太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姜美凤听了这话，立即松了一口气，不怕别的，就怕金老太太优柔寡断的，这就不好弄了。

    “还有件事情，老jiejie。”姜美凤想起上一世听说的风言风语，决定不管是不是真的，也要给他做实这件事。

    “我嫂子你也知道吧，她娘家那边有个同村的，嫁去金兰她们村里，听那个人说，你家女婿啊，可是有些，作风不正！

    别的事儿也就算了，这事儿啊，可不能不管，要是哪天他嫌弃了金兰，把她往死里打，你说咋整？要我说，你可把这事儿好好查查，要是真的，再把金兰不能生这事弄明白，咱金兰不止抬头挺胸的出了路家门，还能踩得他们家无法翻身。”

    金老太太越听眼睛越亮，最后，她简直都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伸出手来紧紧抓着姜美凤的手。

    “妹子，若是你说的是真的，等兰子真回来了，我让她给你嗑头去！你可是救了她的命啊！”

    何止，我是在救你们一家的命！

    不过姜美凤并不在意这感谢，只要免了这一家的悲剧，也就全了她们这么多年的情义了。

    她永远都记得，她瘫了之后，金家儿媳和金家的小孙子，都曾经偷偷的跑去给她送过吃的。虽然她们家里也过得艰难，所以送去的也只是干馒头，后来又被李华发现在金家门前骂街，最后金家儿媳妇和孙子被李华弄得再也不敢上门了。

    这些事情，都在姜美凤的心底里。

    得了那一饭之恩，她就还她们一家团圆。

    “姜婶子。”金兰在窗外听了半天了，忍耐不住的，她走进了屋子里，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兰子你这是做什么。”姜美凤吓一跳，连忙上前抓着金兰扶她起来。“你可别这样啊，让人看见了可怎么得了！”

    “我、我不知怎么谢婶子。”

    金兰哭得不能自已。

    “你从小就是婶子看着长大的，你现在日子过得苦着，婶子心里可难安，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就怎么也要拉你一把。”

    姜美凤的话，让金兰的心都在震颤，她咬了咬牙，突然抓住了姜美凤的手。

    “婶子，其实，有些话，我也想告诉你！”

    第五十八章 揭穿（三）

    姜美凤回到家的时候，整个人都哆哆嗦嗦的。

    顾德忠正在院子里修农具, 谁知一抬头就看到姜美凤那张煞白煞白的脸。

    “凤儿, 你这是怎么了!”

    顾德忠大惊, 手里的农具一扔就过去扶姜美凤, 姜美凤腿软了一下差点摔到了地上。

    “妹子你小心啊。”扶着姜美凤的金老太太被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看姜美凤还没回过神的样子, 顾德忠一直都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看得很。

    “没事。”终于回神的姜美凤连忙解救被顾德忠冰冷的表情冻得有点傻的金老太太。“嫂子你回去吧，我没啥事了，你先让金兰在家里再住两天，我腾出手来就帮你。”

    金老太太明白姜美凤这两日要忙什么，一时脸上的表情颇为一言难尽。

    “好, 我们金兰左不过也就是没几天就回家来了, 不怕，你好好保重，别被气坏了。”

    “行, 没事。”姜美凤强笑了一下，在金老太太同情的眼神下心头冒着的火快把自己烧起来了。

    “那成，德忠兄弟你好好看着点我这妹子。”金老太太不放心的叮嘱了顾德忠一句，这才回家去。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顾德忠有些不明白。

    姜美凤去金家，顾德忠猜着想来是去看看金兰, 金兰是在二宝入院那天晚上回来的，被打得鼻青脸肿的, 这事儿队上的人在第二天的大清早就传得风言风语，可姜美凤这怎么一副被气得不轻的样子？

    金兰被打回来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难道，是凤儿知道了那个小畜生的事儿了？顾德忠强压下心底的疑惑扶着姜美凤回了屋。

    “我给你打水, 你先歇着。”

    顾德忠打了水，姜美凤洗了脸，擦了手，沉着脸躺在炕上。

    刚刚金兰的话，让她几乎快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她强压着心里的怒火，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做才能好好收拾那些个跳梁小丑卑鄙的小人。

    “娘，你回来啦。”李英抱着小珠珠在房门口，顾德忠听到了想了想从屋子里走出来。

    李英和顾德忠打了招呼，看公公出了院子，她才进了屋。

    “珠珠，奶奶的小宝贝。”

    看到长得越发雪白漂亮的小珠珠，姜美凤阴霾的心情好了很多，伸手接过来，她低头看着小孙女，心都被这个软软暖暖的小东西融化了。

    小珠珠头发乌黑皮肤白嫩，虽然不像她三个堂兄胖嘟嘟的，可也长了不少rou了，一双眼睛水汪汪的，黑幽幽的眼睛闪着眸光。

    她眼睛很漂亮，看着姜美凤露出了无齿笑容，牙床粉嫩嫩的，嗯嗯啊啊的摇着小爪子。

    “乖宝宝，奶奶走的这几天想没想奶奶啊。”

    姜美凤忍不住亲了又亲，一连亲了好几口。

    “娘，昨天我爹和我娘听说了咱家的事儿，今天上午就过来问我二宝的伤怎么样，还和我说起件事儿。”李英有些忧心。“因为事关咱家娇娇，我觉得还是和你说下。”

    “什么事？”

    抱着孙女儿，姜美凤的心都定了下来，听了李英的话，她心头一动。

    “我爹娘知道了二宝受了伤，很担心，就来看看情况，谁想二宝一直在医院没回来，就和我说了一些事情。”

    李英咬了咬唇，其实她原本想着不说，这事情说出来似乎有些挑拨的意思，可是不说她又怕万一顾娇真吃了亏，这世道，对女人还是艰难的。虽然都说什么男女平等，可是真的能平等吗？

    不存在的。

    “我爹娘因为小安不太舒服，所以前些日子都是轮着睡看着他，结果前天晚上就看到了大嫂回了娘家。”

    李英犹豫的说，只觉得姜美凤的眼神很是怪异，想了想又道。

    “前天晚上大哥去了县医院，家里就我们和大嫂三个大人在家，大嫂晚上回娘家我们完全都不知道，这就算了，可是她不是一个人回去的，她身边还跟着那个董知青，我想着这事儿不对。之前董知青就一直对娇娇有些意思，后来又隔三差五的找娇娇，我就怕这中间再有别的事情。”

    李华是什么人啊？

    无利不起早的性情啊，这平白无故的，之前也没听说和董知青有啥交情，这好好的，突然带着董知青回娘家？怎么想怎么诡异。

    “娘你也别误会，我不是说大嫂和董知青有什么，我是怕咱娇娇吃上什么亏。”

    看姜美凤一直不吭一声，越说心里越慌的李英连话都说不利落了，颠来倒去的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没事。”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姜美凤明了了李英心里的挣扎纠结，安慰了一句，手上轻轻拍了拍闭上眼睛开始睡觉的小珠珠。

    “英子啊，你说，要不是现在这世道该多好？那我就能让老二两口子离了算了。”

    最后一句，姜美凤说的声音极小，可却如一道惊雷炸到李英的耳边。她惊讶又害怕，想说话劝姜美凤，却又把话咽了下去。

    难道，婆婆这是真心想让大哥大嫂离了？

    不会吧，再怎么，孩子都三个了。

    而且，婆婆说的也没错，现在这世道，若是离婚，那事情恐怕不定被人传成什么样子呢，原本顾家就是风口浪尖，再出了这事情，不定给自家招来什么罪名。

    心里越想越怕，李英脸色变幻不定。

    “行了，没事，珠珠睡了，你抱着她回屋吧。”

    姜美凤把睡得香甜的小孙女儿塞回李英的怀里，打发了她回屋去。

    ***

    这几天，顾娇每天都会去大队办公室那边晃上一圈。

    省城里的招兵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她是否入伍也是要有通知的，一般都是送到大队上的。顾娇心里别提多急切了，每天都会来这队上转转。

    林向军正在队里的办公室拿着最新一期的日报学习。

    当然，最新一期也只是相对于生产大队而言，事实上，林向军手里的报纸是半个月前的，不过这并不防碍他学习的热情，他紧盯着报上的文章。

    天生的敏锐让林向军总觉得这报纸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

    批判还是有，但是少了，鼓励隐藏在文章的字里行间，不知为什么，林向军总觉得这一期的报纸，和以往有哪里不同。

    正研究着，顾娇就走了进来。

    “表哥，有邮递员来吗？”

    顾娇问。

    “你去看看吧，昨天晚上送来一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