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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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夜家人对她的态度却没有变,夜思甜时常邀她出去玩,夜言修也总是送些家乡的小食或者稀奇物件给她,还有其他几位在朝任职的兄长,在宫中见到她也都是笑呵呵的,不带任何成见,就像是不曾听到那些流言蜚语一般。 楚襄就更不必说了。 她为了避嫌已经搬回宜兰殿住了,没有率先知会他,当晚他就大张旗鼓地冲入殿内,把她抵在门上狠狠地要了一回,让所有人都听到她动情的呻.吟声,听到她意乱情迷之时娇泣着让他再深入一些。 总之是闹得人尽皆知。 事后她破天荒地生了气,气他把自己精心编织的假象毁于一旦,也气自己轻而易举就臣服在他的身体之下,他却不知道有多悠然,搂着她转瞬就睡着了。 许是知道她性子拗,后来他也没有要求她搬回玄清宫,她本来松了一口气,心想宜兰殿里反正都是自己人,那天晚上的事也传不出去,她还是可以继续在人前维护他的名声,谁知他夜夜到宜兰殿报道,雷打不动,等于两人换了个地方睡,实质并没有发生变化,愣是把她气得够呛。 也怪不得别人,从初遇时便知他是外表沉稳内里张狂的性子,她早该明白他不会惧怕那些流言的。 岳凌兮越想越觉得无力,脑子里仿佛堆了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突然,一个带着尖刺的声音扎进了耳帘,迫使她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出来。 “哟,这不是表哥金屋里藏的娇么?以往总是躲在宁王府里,今儿个居然出来赏花了,真是稀奇……” 端木筝转头望向那名款款走来的翠衫女子,面色微冷。 是霍家的人。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隔了很久了,端木筝的记忆有些模糊,但眼前这个人她还是认识的,是楚钧的表妹霍雨璇。楚钧第一次带她去霍家的时候她就是这副态度,骄纵又蛮横,一年未见,竟是分毫未变。 她向来与霍司玉亲厚,所以也不待见端木筝,今天撞上了自然要嘲讽几句。 “哦,是我忘了,宁王府如今也容不下你了。”霍雨璇眼角斜斜一挑,看向了端坐一旁的岳凌兮,“怎么,又傍上夜修仪这根高枝了?是想让她帮你挽留表哥的心还是想另谋出路啊?” 她话说得轻佻,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鄙夷的味道,岳凌兮实在难以忍耐,牵起端木筝就要走,岂料她仍不放弃,还把矛头指向了岳凌兮。 “修仪走这么快做什么?莫不是急着回宫去见陛下?” 岳凌兮蓦然转过身来,眸光如箭,笔直射向霍雨璇,她不由得一怵。 不是都说这修仪是个软柿子?怎么区区一眼就有如此惊人的气势? 等霍雨璇回过神来,岳凌兮已经拉着端木筝朝山道那边去了,她又惊又气,不知自己怎会被一个狐假虎威的庶女给镇住了,于是施展轻功地追了上去,气势汹汹地拦在她们面前。 “端木筝,你今日不答应搬出宁王府就休想离开这里!” 借题发挥。 岳凌兮不想让端木筝受这种气,本来就准备另外购置一座宅子给她住,听到霍雨璇这么说反而拧了起来,语气甚是冲人。 “宁王府的家事何须你来管?” “你闭嘴!”霍雨璇恼羞成怒,口中再无遮拦,“别以为你爬上了龙床我就会怕了你!不过是个以色侍君的东西罢了,没有名分就破了身子,真是不知廉耻!陛下也不知道被你灌了多少迷魂汤,居然连贬数名请求重新选拔女官的大臣,果然是色令智昏……” “住口!”岳凌兮眸中迸出了火花,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陛下,流胤,把她拿下!” 流胤从没见过岳凌兮如此生气,甚至要差使影卫抓人,当下不免愣了愣。 霍雨璇被娇惯着长大,哪里受过这种气?说时迟那时快,她闪电般抽出腰间的软鞭向岳凌兮甩去,眼看着鞭上的银色倒刺就要扎进rou里,端木筝倏地挥出一掌,逼得霍雨璇倒退了几步,鞭子也随之抽离几寸,堪堪擦着衣袖飞过。 危机解除,岳凌兮第一时间看向端木筝,她身体还没好全就动了内力,此刻已是脸色发青。 流胤迟迟赶到,不费吹灰之力就钳住了霍雨璇,她手劲一松,软鞭掉落在地。 “放开我!我霍家满门忠烈,你无缘无故抓我便是给陛下抹黑,到时更堵不住悠悠众口,我看你怎么办!” 寥寥数句,正中岳凌兮的软肋,她一时竟不敢让流胤再动,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熟悉的男声。 “霍姑娘最好先担心自己会不会给霍家抹黑。” 岳凌兮骤然回头,发现夜言修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目光如炬,轻缓地笼罩在她身上,而他身边站着一名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子,正面色铁青地看着这一幕,忽然双指并拢朝前一挥,沉声道:“把小姐给我带下去!” 原来是霍家公子。 家仆们一拥而上,将挣扎着的霍雨璇带走了,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岳凌兮顾不得其他,先行扶住端木筝问道:“jiejie,你怎么样?” 端木筝只觉血气不停地上涌,仿佛不受控制,她勉力将其压下,轻声道:“我没事,或许是太久没有动过内力了,身体有点无法适应。” “回去再请明蕊再给你瞧瞧。” 说完,岳凌兮立刻让流胤去把马车牵来,准备送端木筝回府,岂料夜言修拦住她说:“这会儿赏花的人正好都要回城了,官道定是拥挤不堪,你们且随我走另一条路吧,应该会快一些。” 岳凌兮颔首:“那就麻烦你了。” 夜言修微微一笑,未作多言,率先登上了马车。 一行人很快就回到了城内。 端木筝先行离开,马车在宁王府门前停留片刻又继续开向了皇宫,而夜言修的车驾始终隔着刚刚好的距离跟在后面,直到进入内皇城才停下。 岳凌兮甫一下车就看见驻足在几米之外的夜言修,谦谦君子,潇洒如风,只是远远地望着就足以令人心跳紊乱。 此刻她心里也确实乱糟糟的。 不管怎么说,刚才要是没有他,她和端木筝指不定还要跟霍雨璇纠缠多久,于情于理都该向他道一声谢。 想到这,岳凌兮缓步上前冲他婉婉施了一礼,道:“言修,方才多谢你施以援手。” 夜言修伸手扶起她,温声道:“不是说过你我之间无须如此见外?” “……是,我知道了。” 岳凌兮的声音很轻,也不知听没听进去,长睫微微垂低,投下一片浅影,昔日灵动的双眸被遮了个严严实实。 她有心事。 夜言修眸心微沉,握住她的双肩道:“霍雨璇所言你不必放在心上,只需记住,夜家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岳凌兮缓缓摇头:“我给夜家还有陛下……带来太多麻烦了。” 夜言修从没见过她这么低落,凝神看去,她的眼中除了愧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事,他的心忽然就漏跳了一拍。 “凌兮,你想做什么?离开这里?” 岳凌兮没吭声。 尽管霍雨璇尖酸刻薄,但她说的话却一点儿都没错,再这么下去楚襄早晚要受她连累,不再是人们眼中那个完美无缺至高无上的皇帝,她不能坐看事情如此发展下去。 夜言修摸透了她的心思,却无法接受她要离开,心底顿时涌出难以名状的空虚感,就像是黑洞一般,将他的镇定和沉稳全部吞噬,他再三克制才没有在这毫无遮蔽的大内禁苑把她揽入怀中,只是沉沉地凝视着她。 “你并非只有离开这一条路可以走。” 岳凌兮蓦然抬头,发现那双乌眸深处隐隐透亮,犹如即将破晓的天幕。 “嫁给我,那些流言便不攻自破。” 作者有话要说: 修哥哥釜底抽薪,襄襄即将原地爆炸╮(╯▽╰)╭ 第73章 盛怒 夜色如墨,浓嶂难消,宜兰殿中只点了一盏微弱的宫灯,静得不闻半点儿声响。 算算时辰,夜言修请求赐婚的折子也该送到玄清宫了,岳凌兮独坐在窗前等了一下午,那边却是杳无音信,不知怎的,她竟然有些忐忑不安。 不该这样的,明明是她自己做的决定。 那天夜言修提出这个办法,她首先就想到只要她嫁了人就不会再有人质疑或诋毁楚襄,他的声名亦得以保全,就算她的身份不可避免地曝光了,首当其冲的也是夜家而不是他,那样她便可放手一搏,而唯一的缺点就是拖累了夜言修。 可她依然答应了,在维护楚襄这件事上她固执得近乎自私。 夜家上下亲密团结,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楚襄陷入这种漩涡,她想夜言修的出发点应该与她相同,所以就更没有理由推拒他的请求。但这一切的源头还是她,要让夜言修牺牲这么多她实在内心难安,于是便同他说好,一旦她的身份暴露就立刻和离,所有的罪责都由她来背,尽可能让他独善其身,不受连累。 夜言修听了只是淡淡一笑,朗目含光,可鉴日月。 “凌兮,你嫁了我,我们便是夫妻,又何来连累一说?” 岳凌兮愣了愣,道:“言修,我们是假夫妻。” “我知道。”夜言修弯了弯嘴角,像之前那般温柔地替她系好披风,然后抬起头笃定地吐出四个字,“可我愿意。” 愿意什么? 岳凌兮的脑袋忽然有些打结,弄不明白他的意思,垂眸沉吟片刻,忽然想到了别的问题,于是骤然抬起头问道:“你可有心上人?” “我也不知道。”夜言修直直地看着她,目光深邃难辨,“或许是有的。” 或许是什么意思? 岳凌兮发现自己越来越听不懂他的话,又不好多问,姑且当做他有心上人,那么计划就得改一改了,思及此,她细声建议道:“不如你事先同她说一声,我们只是做戏,到时我以妾室的身份进门,翌日就搬去别苑居住,绝不会……” 夜言修突然打断了她:“凌兮,你须明白,进夜家当妾,名声不会比现在外面传得好多少。” “我知道。”岳凌兮答得非常干脆。 端木筝的例子刚才还在眼前活生生地上演着,一个那样坚韧不拔的女子都会因为妾室的身份被糟蹋成那个样子,她又怎会不知其中厉害?可是事情因她而起,她就理应承受这些,她不能光明正大地霸占了人家的位子,更不能影响到夜言修,她欠他的已经很多了。 夜言修不知她的想法,却是难忍怜惜,“这些事你就别管了,都交给我吧,你且先回宜兰殿,等我上书请旨,娶你过门。” 最后四个字犹如一道闪电,划亮了脑海中珍藏的记忆。 那天夜里,楚襄也是这般温言软语地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她装睡,他便把她搂在怀里搂了一夜,没有勉强她半分。 她答应了夜言修,他或许会很生气吧?不过他是楚国的皇帝,今后多的是身份显赫的女子来配他,外能母仪天下,内能红袖添香,胜过她千万倍,如此一想,她倒也安心了。 他本就不该与她这样的人牵扯在一起。 岳凌兮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隐隐作痛的心,对夜言修轻声道:“好。” 就此定下。 记忆到这里打止,她回过神来,发觉天色已经黑得不见五指,料峭春风趁暗而入,她坐在窗边许久,身子都已经凉透,微微一动便酸麻难忍,刚抻了抻肩膀,外墙根下忽然流过一串细碎的火光,她似有预感,紧抿着唇走到了寝殿门口,恰好迎上搭着拂尘稳步走来的薛逢春。 “修仪,请随咱家去玄清宫面见陛下吧。” 薛逢春平时见了她都是笑脸相迎,今儿个却是一副欲叹未叹的模样,她心底一片敞亮,未作多言,理了理宫裙就随他去了。 平时只需一刻就能走完的路,今天却长得似乎没有了尽头。 岳凌兮不知自己是如何来到殿前的,只觉身侧的光线渐渐暗了下去,转眸一看,原来是薛逢春把周围的宫人都遣退了,手里拎着的琉璃灯也挂到了壁上,火苗还在轻晃,明明暗暗,愈发衬得那袭素衣之下的娇躯弱不禁风。 薛逢春深知她进去之后会面对什么,却也不敢违抗圣命,只轻轻把门推开,道:“修仪,请吧。” 岳凌兮朝里望了一眼,只觉光线甚是晦暗,脚步却没停,跨过门槛笔直朝殿内而去,须臾之后,她看到了坐在御案前的楚襄,身形修直,不动如山,只是笼着一层薄薄的阴翳。她正要走近,不经意被什么东西绊了脚,低眸看去,竟是一本被揉得皱皱巴巴的奏折。 她看不清楚上面的字,刚要弯身拾起,却听见楚襄冷斥道:“不许捡!” 岳凌兮缓缓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