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青远是省内经济最不发达的市之一，但经过了几十年的发展，开发的新城区各方面建设都渐渐跟了上来，路面广阔，高楼林立，已经不再是许逸小时候的印象了。 这次市里参加比赛的一共六家，一个县选送了一家，除了许逸之外，车上坐着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有衣着朴素的老年人，也有西装革履中年人，许逸是唯一一个年轻人，又是生面孔，难免被多看了几眼。 “小兄弟第一次来参赛，以前没见过你嘛！”才坐下一会儿，就有人和许逸攀谈起来，西云农委一起来的工作人员在许逸耳边提醒，这是隔壁东丰县的。 许逸冲对方笑了笑：“对，第一次参加。” “西云的瓜果在咱们全省都是数得上的，你能被选上参加比赛，水平一定很高。”对方笑容和善。 一听对方这语气许逸就知道这是套话来了，随意聊了两句也就敷衍了过去。 临近中午，大巴车终于开到了苏锦市，等车停下来，许逸看了眼四周，巧了，车子停下来的地方正好是他今年来过的展博馆，等一行人齐齐进了馆，更巧了，许逸居然又见到了“清风果园”的老周。 许逸看向老周的同一时刻，老周也看到了他。 一刹那间，老周忽然想起了几个月前被许逸支配的恐惧，看着许逸露出的羞涩笑容，老周也不得不扯出一个微笑回应，只是这笑比哭也好不了多少。 都能胸口碎大石了，还装什么柔弱少年？ “清风果园”在省内名气颇高，因此展馆内和老周打招呼的参赛者不在少数，对比之下，许逸他们这群人就有些被冷落了，除了展馆内的工作人员还算热情外，几个富裕地市的参赛者只是朝他们这个方向看了两眼就撇过了头。 也有人注意到了老周的动作：“老周，刚刚那人你认识？” 老周点点头：“西云县的，我之前见过，他们的西瓜很不错。”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老周没有透露许逸就是大名鼎鼎的许氏甜瓜所有者的身份，只提到了西云县。 在青远市乃至于全省，西云县的西瓜都鼎鼎有名，然而尽管产品名气大，西云本地却没有一个知名的瓜果连锁品牌，瓜农多是将瓜果贩卖给中介，再由中介贩卖给水果店，能获得的利益十分有限。 听老周这么一说，来人撇了撇嘴：“西云县的啊，他们除了西瓜还有拿得出手的水果吗？” 看着自信满满的朋友，老周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拿得出手的水果？ 要是西云县的水果都拿不出手的话，那全省这么多家参赛者恐怕没一个有资格比赛！ 时悦酒店的火爆程度老周亲眼见识了，他运气够好，也尝到了传的神乎其神的草莓和小番茄，没有人比他这个几十年专注卖水果的更懂水果了，就他这么多年参加了这么多比赛，尝过的水果不知凡几，都从没见过那么好的草莓和小番茄！ 只能说人比人气死人，都是种水果的，怎么人家种出来的水果就那么好吃？ 先是甜瓜，后是草莓和小番茄，虽说人家产量不高，可只要有味道在，全国知名是迟早的事！ 许逸自然不知道老周心里这一番腹诽，作为青远参赛者里最年轻的一员，许逸一路表现的十分低调，领队安排什么就做什么，排队也主动待在最后，领队本以为他是有什么门路才被西云县选来参赛，后来却看到“清风果园”、“口口香果园”这几个全省知名的品牌都和许逸换了名片，领队这才重视起许逸来。 也是因此，青远其他几个县的参赛者对许逸更加好奇。 在酒店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比赛正式开始。 本着公平公正的选择，在比赛开始前，各地的参赛者们就通过抽签的方式抽到了顺序，许逸排在第21号，次序比较靠前。 第28章 比赛 今年来苏锦市参加“神园杯”的果农一共96位，为了响应国家鼓励农业发展的号召，在比赛现场，省台新闻频道特意安排了团队全程录像，比赛落幕后将在新闻频道的深夜档播出。 “神园杯”的模式和电视上的选秀节目有些相似，果农们站在台前，由评委品尝各自种植的水果，再进行点评打分，最终评选出前三名参加全国决赛。 三位评委对着镜头侃侃而谈：“这个梨，皮薄rou多，风味浓甜，梨rou细密，品种更接近于日本产的沙梨，消费者在市场上如何挑选这种梨呢？首先要看硬度……” 一个沙梨被评委们说出了无数花样。本次“神园杯”邀请的三位评委中包括一位水果种植、培育方面的专家，一位营养学专家以及一位专业美食家，他们在水果研究方面的造诣比之资深果农都不遑多让，理论知识尤其丰富，让许逸这个门外汉听得连连点头。 趁着等待上场的空闲时间，许逸干脆借了纸和笔，认真记下了三位评委讲述的要点。 种水果的道理和炒菜是互通的，许妈这样经验丰富的妇女能通过菜和水的对比判断出该加多少盐、多少油，可换成许逸的话，他听到若干、少许这样的字眼就要蒙圈，许妈的经验虽丰富，但她没法把她掌握的知识传递给许逸。 放到种田上，许逸只能求助于书本和电脑才能判断出苗该插多高，最开始甚至要借助尺子去量，慢慢才掌握了栽苗的方法。 而现在，三位评委则把种水果转化为数学概念，什么时间种植、高度、施肥浇水的数量……虽然许逸暂时没有种植其他水果的想法，但以系统的一贯尿性来看，他种遍所有种类的水果只是时间问题。 一眨眼的时间，评委们就评判到了第十位选手，综合水果的外形、色泽、口感进行打分，分数最高的是睢徐市的三水梨，有9.6的高分，评分最低的水果只有7.4分，分差很大，评委们的评分标准也很严苛。 往年在这类评比中，青远市只有西云县的西瓜和玉菇甜瓜能够获得奖项，那也得是夏季前后西瓜上市的时节才有可能。 到了秋冬，就是当季水果的天下了，眼看着评委的打分一个比一个低，青远市一群人面色都不好看了。 “林溪县的橘子我尝过，又大又甜，竟然才拿了7.6分，我们今年推的还是反季节的葡萄……” “我们县今年选的是砂糖橘，本来想移栽四川那边的丑柑的，没成功，看来今年又没戏了。” 一群人聊了半天，终于有人注意到了一直低头做笔记的许逸：“小伙子，你这回带的什么水果，还是西瓜吗？” 许逸思绪被忽然打断，心里有些不愉快，但还是摇了摇头：“这次带的是草莓和小番茄。” “咦，西云这次居然没选西瓜，可真稀奇。” 隔壁东丰县的中年果农闻言笑道：“你们是不是听说草莓和小番茄两样水果最近在苏锦比较火，想带点过来碰碰运气？” 另一个果农反驳道：“咱们乡下的草莓能跟五星级酒店选的比？要是有那个名气，咱还来参加比赛做什么？别到时候人家评委正好吃过酒店的草莓和小番茄，一对比，直接就打最低分。” 一说起草莓和小番茄，队伍里的议论声就大起来了，许逸甚至听到有人问领队，他们要是被拖后腿拿最低分该怎么办？ 虽然青远市在省内的各项评比中一向落后，可由于地理位置和气候的原因，农业发展在全省还算不错，要是真拿了个3分4分，丢的还不是他们的脸？ 一时之间，青远市的候场区内顿时多了不少抱怨声，领队频频对说话声音最高的那位老兄使眼色，那位老兄却视若罔闻，领队不由觑了一眼许逸的面色，见他仍然低着头认真记笔记，浑然没注意到候场区里的议论声，不由对许逸多了几分佩服。 倒是去厕所途中路过青远候场区的老周闻言捏了把冷汗，他仿佛已经看到这群人被许逸一把捏成骨折的残酷场景，不由加快了脚步，青远这群人偏偏瞧见了他，还热情招呼他进来坐。 “不不不，我尿急，尿急……”抖抖索索瞥了靠近门口的许逸一眼，唯恐对方忽然发作，老周的步伐更快了。 倒是有人心里疑惑：“老周刚刚不是才去过厕所吗？怎么又去了？” …… 在一片议论声中，终于到了许逸的21号，其他人目送着他走上前，心里疑惑重重。 “你们觉得他能有几分？” “6分吧，也不知道西云县那边怎么想的，派了个孩子过来，我刚刚和他聊了一会儿，他家不是云头镇的，是云尾镇的。” 西云三镇，云头、云中和云尾都是农业大镇，云头镇名气最大实力最强，云中镇次之，云尾镇最末，往年参加比赛的再不济也是云中镇的果农，什么时候轮到云尾镇了？ “这不是瞎搞吗？” 候场区内的果农们是看不到比赛的具体情况的，但评委的声音以及各家的评分却可以通过现场广播听到，许逸进去的时候，第20号果农的评分正好揭晓，对方拿了8.2分，在一众果农中排名居中。 值得一提的是，评选到现在，排名第一的仍然是9.6分的三水梨，排名最后的水果分数却已经降到6.7分。 “看来我们青远的面子还是得靠东丰县啊！”一位中年果农叹了口气，“不知道里面那小子评的怎么样了，嘴上无毛就是办事不牢。” “能有个3分5分都差不多了，草莓和小番茄？呵，亏他想的出来！” 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许逸进去之后，原本一直表现矜持的评委们突然化身饿狼，一个接一个吃光了送上来参评的草莓和小番茄，一边吃还一边挥手：“这一段就别录进去了。” 可摄影师又怎么会放过这一幕？ 评委们狼吞虎咽的场景早就被他们收进了镜头，看着三位评委胃口大开的模样，摄影师也不由吞了吞口水，心里止不住疑惑，真这么好吃吗？ 直到从评委们口中听到“许氏”这个名字，摄影师才恍然大悟。 许逸回去的时候，候场区又热闹了起来。 “小伙子看上去心情挺不错的，能拿8分不？” “8分？老杨你这不是小看人家吗？至少拿个9分，给咱们整出个开门红！你说是吧小兄弟？” 许逸露出了羞涩的笑容：“我也觉得还不错，谢谢大家，我就先借大家吉言了。” 许逸如此“坦诚”的态度却让这些虚伪的祝贺声卡了壳，众人一时之间想不出该用什么词应对了，是夸许逸自信好呢，还是骂他不要脸好呢？ 最后，只能笑呵呵感叹：“年轻人就是有胆量。” 正谈论着，广播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众人都知道到了报分数的时候了，视线不由纷纷看向许逸，却见这年轻人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手指落在纸张上，看不出丝毫紧张的痕迹。 “年轻人心态就是好啊……” “可不是嘛！” “第21号的得分是——9.9分！” 担心现场果农听不清，广播里的女声特意多播报了好几遍，9.9分这个数字始终在耳边徘徊，众人看向许逸的眼神却已是惊骇一片。 9.9分！居然是9.9分！ 简直吓死个人！ 在神园杯的历史上出现过这样的高分吗？ 从来没有过。 究竟要好吃到什么程度，才能让评委们冒着风险打出这样的高分？ 青远市的候场区惊呆了一片暂且不提，其他地市的候场区内，关于9.9分的讨论也是一声接着一声，这样的分数至少代表着参赛水果的色泽、口感和外形任何一项都是完美无缺的，否则以评委的挑剔程度，根本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分数。 睢徐市那位9.6分的果农面色这会儿开始不好看了。 “恭喜你啊，许逸！”听到分数，农委陪许逸来的小伙子脸上满是欣喜，“你太厉害了！” “许……今年时悦酒店最火的西瓜、草莓和小番茄不就是许氏提供的吗？” “难道……” 联想到这种可能，众人联想到刚刚的议论，心里不由羞愧万分。 自己刚刚还议论的那么起劲，这个许要真是那个许，他们简直是把左脸右脸轮番送给人打！ 到后面，候场区内众人对许逸的态度立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扭转，可不管他们夸什么，说什么，许逸始终神色淡淡。 领到排名之后，许逸干脆连大巴车也没坐，径自一人出了展博馆。 刚接触到展博馆外的空气，许逸一不注意，忽然，一个小小的身影炮弹一样向他冲了过来，腿一抬，手一张，就被下意识反应的许逸抱了个满怀！ 真重啊这小子！ 季呱呱笑容灿烂：“许逸叔叔好！你没把炭头带来吗？” 许逸摊了摊手：“炭头这次没来。” 季呱呱哀声叹气：“我好想炭头啊，炭头有没有想我？” 洋洋洒洒说了一千字表达对炭头的思念之后，季呱呱就开始控诉季唯的残忍，从他断断续续的话里，许逸深深知道了季唯的丑恶行径。 “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