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建军好像明白何露想的是什么，“其实这也是咱娘变得法儿在补贴你呢。她这个人就是说话难听，心里还是挺惦记你的。

    惦记钱差不多。

    薛二菊最近的日子挺不好过的，上次常丽梅说要给建军找媳妇，之后没过几天就领着她娘家的侄女过来了。

    她们两个手里还提着一大包衣裳，薛二菊不高兴的说：“大嫂，这是什么意思？这谁家的姑娘这么不要脸，还没过门就住到别的男人家？”

    常丽梅呸了她一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是我的衣裳！在村里住的条件太不好了，我这一胎怀的又不稳，这不和咱娘说了一声就来县里住着，反正你现在也不用伺候别人，就专心伺候我就行了。”

    “你！让我伺候你！”

    “怎么了？不乐意？这个工作本来就是我家老何的，可谁让他是个念兄弟情的呢，你说我好不容易怀个孕，还不能住到县里，要不咱出去让大伙评评理？还有你抱着你大姐家孩子进我家门的事儿，这邻里邻居的估计没几个知道吧？”

    薛二菊被说的哑口无言，只好让常丽梅进来，不过狠狠的瞪了她后面的侄女。这小姑娘叫青杏，才十六七岁的样子，娇娇怯怯的都不敢抬头说话。

    常丽梅本来看不上这个侄女儿，嫌她唯唯诺诺不上台面，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好拿捏。她挺着大肚子回娘家把事儿一说，她娘家的大嫂也就顺势同意了。要知道能嫁一个城里户口，那以后可就算是城里人儿了，比嫁个地里刨食的农民强多了。

    常丽梅这么多年几乎没有回过娘家，就因为当初她嫁进何家肚子一直没开怀，她娘家生怕何老太太找上门来，干脆过年过节也不叫常丽梅回去了。可是过了一段苦日子之后，她生下了何雨，这两家才又开始慢慢的走动起来。但是常丽梅心里有疙瘩，这么些年的关系也是不冷不淡的。

    谁承想，她这么大岁数又怀了一胎，也算是老天爷给面子。村里人谁不说她福气好！

    她娘家嫂子更是过来好几趟，比以前加起来的次数都多。

    “二菊，快给我倒杯水，这一路上虽然是保家给我找了个马车，但是颠的我肚子不舒服。”

    薛二菊忍着气，给常丽梅倒了杯水，见青杏傻愣在那里，越发不满意。“你这个丫头怎么没一点儿眼力见儿，还等着我给你倒水喝呀？”

    青杏见状赶紧摆摆手，“婶子不......不用，俺不渴。”

    常丽梅不满的说：“你快别吓唬我这宝贝侄女儿了，她从小性格就好，叫我说和你们家建军正相配，两个人肯定不会吵架。这日子过得肯定和和美美的。”

    “那可不一定！我家建军那在厂里可是有不少姑娘喜欢呢，说啥也得好好挑挑，不能娶一个一无是处的农村姑娘呀！”

    “哎哟，说得你好像不是村里出来似的，这娶妻娶贤呀，可不能娶个母夜叉！”

    夹在两个人中间的青杏都快哭了，原本她娘只是和她说让她陪姑姑在县里住几天。当时她还挺高兴，从来没来过县城的她这下还能在这里住几天，回去之后可以和小姐妹好好炫耀一番。

    谁知道常丽梅路上就对她说，县城有多好有多好，要是嫁到县城，那可就是城里户口，让她羡慕不已，心里也有点儿奇怪，怎么自己的姑姑和自己说这些事情呢？

    等见了薛二菊对她的态度以及说的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她姑姑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让自己嫁给她的侄子？

    这算什么？难道常家的姑娘都得嫁给老何家吗？

    她虽然性格懦弱，不会拒绝别人，但是这种终身大事，她也不是随便让人糊弄的。只是人生地不熟的，只能先依靠着常丽梅，等回了家，她一定要和自己娘说道说道，这城里虽然好，可不是自己能来的地方。

    “二菊，这建军啥时候回来呀？”

    薛二菊心里打的注意是，反正建军这最近也不回来吃饭，倒是省得这两个人碰面。等啥时候见了建军，再好好同他说一说，建军肯定会听她的话。

    常丽梅仿佛知道薛二菊打的什么主意，“没事儿，反正俺俩也没啥事儿，大队里最近清闲的很，出去一天累死累活，也挣不了几个工分儿，俺俩就在这里住下了，总有见到建军的时候。”

    她恨得牙痒痒，可是自己的把柄又在常丽梅手里，只能忍气吞声。

    “还有啊，我中午想吃三合面馒头。你看我家小雨也不在你这里住了，你们家三口人，挣的钱都进了你们的口袋，这事也说不下去吧，我在这里这几天吃好的也不过分吧？”

    “啥三个人挣工资啊？何露早就不是我家的人了！就建军爹和建军两个人挣的还不够我们家三口呢，建军一个半大的小伙子，那可是吃穷老子！你没生过儿子，不知道这和姑娘的胃口不一样。”

    两个人眼见就要打起来了，青杏赶紧说：“婶子，姑姑，别吵了，我去做饭吧，这眼见就晌午了。

    “你去做饭？你知道我家粮食搁哪儿？我还生怕粮食少了呢。安生呆着吧！”薛二菊说完，气呼呼的去厨房。

    常丽梅见青杏脸色不好，安慰道：“别害怕，她脾气就是这样！这嫁人啊，主要是嫁给男人，等你回头见了建军，你就知道姑姑是不会害你的。”

    下午的时候，常丽梅坐在门口晒太阳，这秋天的天气最让人舒服的，不冷不热的穿着一层衣裳，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门口人罗婶子拿着毛线出来就看见了常丽梅竟然在。上次两个人因为何雪的事情发生了一点口角，罗婶子以为常丽梅又来作妖，心里不高兴就没有搭理她。谁知道常丽梅却好像什么也没发过似的，见了罗婶子还亲切的唤了声，“何露她干娘出来坐啊。”

    罗婶子：这一家的妯娌都学过变脸的功夫啊？可怕。

    常丽梅回头招呼青杏，“快来见见，这是你何露meimei她干娘。”

    罗婶子见青杏岁数不大，想着何露大伯家也就两个闺女，这又是谁？

    青杏腼腆的喊了声：“婶子。”

    常丽梅解释道：“这是我娘家的侄女，陪我过来歇两天。”

    罗婶子这才注意到她的肚子，“呦，这是什么时候怀上的？之前也没听说过。”

    常丽梅高兴的笑了笑：“就是上次来看何雪的时候，这老天爷待我可不薄啊。”

    两个人在门口说话，薛二菊在屋里正气喘吁吁的生气。中午的时候，何兴国从厂里回来，薛二菊趁着他上厕所的功夫把事情说了，没想到何兴国来了一句，“大嫂愿意住在这里，就住吧。”

    她当即提高声音，“哪里有没出嫁的闺女住在男人家的？也不嫌害臊！现在真是世风日下呀。”

    何兴国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快给我闭嘴吧，大嫂带着她过来玩两天又怎么了？成天就是你找事！要是不想过了就滚出去！”

    薛二菊没办法只好闭上了嘴，进屋见常丽梅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越发觉得胸口喘不上气儿。

    改天的时候她得找个大仙儿，看看最近怎么了，怎么什么事儿都不顺？

    何露下午的时候去厂委里看了看何小南，“我今天早上听秦阿姨说了，你这孩子还真是大胆！以后要还是这样的话，说啥我也不会放你出远门。”

    “知道了大姑。”秦阿姨来请假的功夫就和他们说了会儿家常，把昨天发生的事儿都一五一十说了。

    樊山兰的娘章翠娥在人群后头，仔细的打量着何露，这闺女脾气这么大上，也不知道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要是把她闺女带坏了可怎么办？

    就这一点儿不肯吃亏的性格，她闺女可千万不能学去了，不然以后嫁了人那可是有苦头吃的。

    现在她也不知道被何露灌了什么迷魂汤，自己说啥都不听。不行，改天还是和她得再说说，小姑娘不知道轻重，在外头得罪了人，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女人谁不是顺着过来的？

    “领导不是让你去休息吗？那就快回宿舍躺会儿吧，我这啥事也没有，只要你平安回来，大姑心里也就放心了。”屁股还没坐热，何小南就往外赶何露，她见大家都在忙手头的工作，也知道最近事情可能有些多，从善如流的起身：“好的，大姑，山兰，那我就先回去了。”

    下午在宿舍又睡了一下午，睁开眼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身处在何处，飘飘荡荡的好像回了2180年。

    看见了她的mama又重新怀了个孩子，和她爸爸原本冷若冰霜的关系缓和了很多，两个人甚至开始手拉着手散步。

    一起给小宝宝挑选衣裳，一起选婴儿车……为什么这么多年两个人都一直冷淡的对彼此？等她一死，两个人就开始了新生活。

    心里五味陈杂，即开心他们有了新生活，又为自己孤苦无依的童年感到伤心。

    直到樊山兰把她叫醒：“你这是做啥梦了，都哭的枕头湿了。”

    “没事。”看着外面天色已经很晚，想着今天还得去趟爱红家里，同她打了声招呼，“今天晚上不回来了，去表姐家住一晚上。”

    “哦，那你小心点。”

    樊山兰有些失望，她都还没和何露说话，下午的时候何露周围围着一堆人，她都插不上嘴，她还想着今天晚上问问何露织什么样的毛衣呢。她想好了，得给何露织一个帽子。

    何露的水平能把围巾织好就不错了，但是冬天又不能不戴帽子，何露对她这么好，她也得想办法回报她才是。

    何露在路上开始盘算起这次的任务，她得开始着手了。虽然是只找到这三个书画，但是对她来说简直是一个也找不到。

    没有头绪，不知道在哪里能找到。

    除非她成了红卫兵的头目，才有更大的权力能把这些字画保护下来。

    而且她还必须在下上山下乡的前几个月顺利的把这个职位交出去。

    何露想的脑袋疼，就目前来看，这好像是她能完成任务的唯一途径。或者还能去黑市上看看？她记得有很多东西被他们抄家，顺走之后就卖到了废品站。

    改天一定要和罗和平去废品站看一看，说不定就能找到很多好宝贝，就算没有完成任务，收藏起来也是不错的。

    把下午做的梦忘得一干二净，毕竟只是个梦，就算是真的......她也必须高兴。

    前段时间国元的朋友来过，果然起了作用，这段时间旁边的几户邻居见了他们，都不在是肆无忌惮的打量，而是有些忌惮。

    爱红说要的就是这种这种感觉，也不用担心半夜会有人来敲门了。

    这样说着话，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爱红想着这个点儿会谁来啊，难不成是何小南送吃的过来了？

    她娘怎么也放心不下他们几个住，隔三差五就来这里帮他们做做饭，收拾收拾东西。爱红赶了几次，还是每次照来，最后也就随她去了。

    爱军跑去开门，心里想着也是她娘过来了。何露却想着今天何小南可没说要一起过来，不然下了班早就一起过来了

    “何雨在不在呀？门口竟然传来的是常丽梅的声音。”何雨放下手中的笔，赶紧跑出去：“娘，你怎么来这里了？”

    常丽梅下午在和罗婶子说了一会儿话，后来罗婶子进屋拾掇去了。在薛二菊家里两个人又是大眼瞪小眼，就想着偷偷摸摸的去看看何露住的怎么样？只是她不知道何雨已经搬了家，还打听着到了何小南原来的住址。

    这姑嫂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何小南见了常丽梅还有些吃惊，“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听小雨上次回去说她住在这里，我这当娘的来看看她。”

    何小南也注意到她的肚子，但是表情一点儿也没有变化，“何雨不住在这里，现在在xxx，自己找过去吧。”

    说完就把门关住了，她可是不会忘掉常丽梅和薛二菊是怎么撺掇自己兄弟对她的。

    屋里的赵老太太问：“谁呀？也不让人家进来坐坐？”

    “没谁，就是门口的邻居。”

    何小南当初见爱军非要留下何雨，就知道早晚有一天要和常丽梅打交道。就是不知道老天怎么这么不开眼，竟然让常丽梅又怀上了。

    可见这什么轮回因果都通通是狗屁！

    门口的常丽梅又是急又是气，不知道自己的闺女住哪里了？想敲门吧，又怕碰一鼻子灰，最后还是按着地址去找了。

    爱红以前多少听闻常丽梅和她娘之间的关系，心里就不大喜欢她，但是人都找上门来了，想必是去过家里，只好把她迎进来。

    常丽梅第一次坐在这么软乎的沙发上，有些惊叹的说：这是啥东西做的这么软乎？你们小年轻家家的就是会享受呀！看这么大的房子，就住这几个小女娃，叫我说，真是太浪费了！”

    谁也没有接嘴，常丽梅不以为意的继续说道：“小雨啊，你在这里能吃饱吗？他们有没有谁欺负你？”

    何雨看她娘进来，本来还很高兴，现在这个样子心里也有了气。这段时间她和几个姐妹住在这里，感受到了从来没有的快乐，不像在何露家和大姑家的时候，感觉那么寄人篱下。这里就是好像是她的家一样温暖，什么都能说，想吃什么也能尽量被满足。

    什么事情她都和爱军一起分享，两个人小时候都没有这么亲密，没想到上了学之后反而对了脾气。

    “娘，我过得挺好的。你咋突然想起我了？你没来的时候我们几个正说笑呢，你能不能别一来就挑毛病！”

    爱军摸了摸何雨的背，她平时就不爱说话，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安慰何雨。

    “着啥急娘，这不是关心你？你还没见过你青杏jiejie吧，青杏快过来。”

    这时候他们才注意到常丽梅后面站着的一个姑娘，梳着两个大麻花辫儿，身上穿的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衣裳，鞋面上也打着几个补丁。

    青杏见大家都看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她见这里这么豪华，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这沙发她连碰都不敢碰，更别说这里的人看着都那么的高级。

    对，就是高级，和她这种村里人完全不一样的高级。

    何雨想起来，这是她姑姑家的孩子。只是从前见过两面，见她这么腼腆，不由得喊了声，“青杏姐。”

    然后又转头和大家介绍，“这是我姑姑家的闺女，应该岁数和国元哥差不多大。”

    青杏憋的脸通红通红的，爱红几个也都不是爱难为的人，赶紧让她进来坐，边给她倒了一杯糖水。